回去路上，趙子書心跳異常，總覺的有什麽事要發生，踩上油門加速回去，從兜裏掏出鑰匙開門進去，入眼便是易安臉色蒼白的閉目躺在床上，快速走過去，見到床頭灑著零零散散的藥品，腿一軟跪在地上，張了張嘴嗓子像是啞了般說不出話，雙手無力的推了推易安，不見她任何反映。

    難道易安實在懲罰他擅自做主帶她回上海，吃藥自殺？趙子書搖搖頭，不會的，易安舍不得豆豆，不會輕易結束生命。

    趙子書狠狠的咬了咬舌尖，一股血腥味蔓延在口腔裏，神智慢慢清醒，身體漸漸有了力氣，一鼓作氣抱起易安往外跑，將她塞進車裏，給油直奔醫院，醫院裏大廳裏來來往往各色行人。

    易安臉色越來越蒼白，趙子書心慌的不行，抱著她在大廳裏大聲嘶喊，猛地看到電梯拐角處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抱著易安跑過去，血紅色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他，焦急道，“我太太吃了很多止痛藥，現在昏迷不醒，求求你快點醫治她。”

    醫生張了張嘴，慌張半天才開口，“我隻是剛畢業的實行醫生，還沒給人看過病。”

    趙子書怒急大吼，“那你倒是快點找個明白的醫生過來，”

    男孩嚇得身子一顫，忙不迭點頭，“我這就找醫生過來，你在這等我。”三步並兩步的向走廊深處跑去。

    趙子書抱著易安站在大廳中間，突然覺得孤獨無助，任他有再多的錢，仍救不出在病魔手中的易安，在揚州是那樣的無能為力，這次在這同樣是……

    不一會兒男孩帶著醫生過來，醫生對身後護士點頭，然後示意趙子書將病人放在病床上，醫生拿著手電翻開易安的眼睛，頭也不回的問他，“發現病人時是什麽狀態，”

    “我回家發現家裏藥瓶灑了不少藥片，而我太太又昏迷不醒，可能是頭疼吃了很多止痛片。”

    “你太太身體有什麽病症嗎？”

    趙子書沉默一會兒，慢慢道，“顱內腦腫瘤，”

    醫生猛地回頭看他一眼，頓了頓又問，“良性還是惡性，”

    這次時間間隔更長，醫生等的有些不耐煩，要知道作為醫生先要了解病人病情方能下診斷，何況病人現在昏迷不想，耽誤一分鍾病人就多一分的危險。

    “惡性，”

    醫生點頭，接著把手按在病人的脈搏上，抬起左側的手腕盯著手表上的指針沉默不語，停頓一分鍾後對後麵的護士說，“病人心跳越來越弱，馬上帶她去洗胃。”又對那個男孩道，“病人患有惡性顱內腦瘤，洗胃後正常打點滴，等病人清醒在帶她去照腦ct。”

    “是，老師。”男孩恭敬道。

    趙子書抬腳跟在護士身後，醫生一把拽住他，問道，“你手裏有患者的病理嗎？”

    趙子書搖搖頭，“來的急，沒有帶過來，”眼睛一直盯著病床上的易安。

    醫生看到患者家屬的神情，一臉的了然，鬆開他的桎梏，“快跟過去吧！”

    趙子書得了自由跑到易安身邊。

    直到醫生看不到患者及其家屬的身影，久久歎氣道，“惡性顱內腦腫瘤根本無法治愈，看病人的情況，隻怕……”搖了搖頭轉身去給其他病患看病。

    男孩跟在老師身後，瞥了瞥老師的臉色，小心開口，“老師，那位患者即使洗胃救回來是不是也將不久離開人世。”

    “胡說什麽，”醫生皺著眉頭，黑著臉訓斥，作為實習醫生，怎能隨便討論病人的生死。

    男孩被老師劈頭蓋臉的訓斥一番，低頭時看到旁邊師哥師姐一個個捂嘴偷笑，心裏惱怒不已，抬頭剛想諷刺兩句又看到老師豎起雙眼怒瞪他，摸了摸鼻子繼續低頭聽老師的教誨。

    趙子書站在手術室門口焦急的張望著，大約半小時，易安被退出來，臉色依然蒼白著，忙問，“我太太怎麽樣，”

    “病人已脫離危險，現在把她推去病房吧！”護士又問，“家屬，辦好住院手續沒？”

    趙子書愣愣的看向護士搖搖頭，自易安進到手術室，心裏眼裏滿腦子都是易安，哪還有心思辦住院手續。

    “那你趕快去吧！”因為趙子書沒有給易安辦理住院手續，護士隻能先把患者放在走廊過道處。

    趙子書上下樓跑了一圈，終於辦好住院手續，護士這才推著易安去病房，折騰這麽長時間，易安轉轉醒來，入目全是白色，又看到神情頹廢的子書，虛弱問，“我這是在哪？”

    “醫院？”

    “哦？”易安隻當他又一次在欺騙她，閉上眼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卻不知她頭疼犯了吃多太多止痛藥被送到醫院洗胃。

    子書坐在旁邊拉著她的手悶悶道，“易安，你嚇到我了。”

    易安感到手上的濕潤，頭轉向他緩緩睜眼，“我怎麽了？”

    子書伸手摸了摸眼角，在抬頭已經恢複原樣，慢慢道，“你不記得了？”

    易安皺著眉頭回想，隻記得他們父子二人離開不長時間，頭又疼了，因為走的匆忙沒有帶上醫院開的藥，後來頭越來越疼，忍著頭痛下樓去藥店買了止痛藥，若是以往隻要吃上一兩片頭痛會好轉不少，可這次三四片藥片吃下去疼痛仍不見好，疼的實在忍受不了，拿起藥瓶倒了滿手的藥片全部吃進嘴裏，想到這回過味來，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原來她被送進醫院洗胃……

    易安倒是不在意，甚至開著玩笑說。“這不是正和你心意嗎？”沒想到死神再次與她插件而過，她這條命還沒到離開的時候……

    “這時候還打趣，”趙子書緊握易安的手很怕一鬆開眼前的人會消失。

    易安問，“現在什麽時候了？”

    “下午三點多，”

    “豆豆呢？”

    “在他爺爺奶奶那。”

    “恩，不要告訴他，也不別讓他過來。”

    “好，”

    病房裏隻有他們二人，易安難得心態平和，與他商量道，“子書，我真的不想在醫院幹耗餘下的生命，我想過讓它過的有意義”

    趙子書想也沒想的拒絕道，“你現在頭疼越來越嚴重，這次隻是僥幸救回來，誰知道還有沒有以後，”

    “那時因為沒拿醫生給我開的藥，我上次私自離開醫院，按著醫生的要求吃藥，一直沒犯過頭疼。”

    “我不能拿你來賭……”

    “難道你想讓我一直不開心嗎？”

    趙子書試圖說服她，“在醫院有醫生護士照顧你，不會讓你在疼痛。”

    易安望著他，似是而非道，“這輩子我活的不自在，能不能讓我臨時之前任性的活一次。”

    趙子書心抽痛，“易安……”

    “我這病治不好了，別再浪費精力與時間，求你了子書，讓我任性的活一次，可以嗎？”時隔多年易安懦弱的求他卻是讓他放棄她的生命。

    他身子一震，閉上眼睛緩緩道，“好，”

    這一刻，麵對易安的病，他體會到心死……

    易安笑了，笑容從內散發到外，回握他的手由衷道，“謝謝你，子書。”

    “我答應不在逼你住院，可是你也要答應我不許再回揚州，要留在上海，”

    “好，”

    子書撫了撫她額頭的碎發，柔聲道，“易安，我們別再互相置氣，你想幹什麽我都隨你的心意，隻求讓我守著你一直到最後……”

    易安看著他喃喃道，“何必呢？”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晚上，豆豆在奶奶家吃完晚餐，久等不到爸爸來接他，央著奶奶打電話，趙母被他磨的沒了脾氣，隻好打電話給兒子，“子書啊，你什麽時候過來，”

    “媽，我和易安有點事，今晚讓豆豆留在你們那。”

    “我倒是想，可豆豆不願意，要不我把電話給他，你跟他說，”

    “好，”

    豆豆在一旁聽到爸爸和奶奶的對話，急忙接過電話，聲音低低的，“爸爸，我想回去陪媽媽。”

    “明天爸爸過去接你，今兒陪爺爺奶奶一宿。”

    豆豆很敏感，“是不是媽媽走了，不要我了。”

    易安伸了伸手，趙子書便把手機遞給她，易安柔聲道，“豆豆……”

    “媽媽……我還以為你又不聲不響的離開我，不要我了，”

    “爺爺奶奶好長時間沒看到你，很想你，所以媽媽才不讓爸爸過去接你，今晚好好陪爺爺奶奶，明天爸爸過去接你回來。”

    “真的嗎？”

    “恩，”

    “媽媽，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

    豆豆呼出一口氣，語氣輕快道，“那你讓爸爸明天早點過來接我。”

    “好，”

    母子倆又說了一會兒話，趙子書搶過手機不讓易安繼續說下去，她身體還很虛弱，不能讓她長時間消耗心神。

    豆豆掛了電話仍不高興，板著小臉坐在沙發上悶悶不樂，趙母摟著他心酸道，“這麽長時間沒見奶奶，就不能留下陪奶奶嗎？”

    豆豆小大人似的，擔憂道，“可是我擔心媽媽？”

    聞言，趙母重重歎口氣，對孫子千般惦念百般好，仍比不上母親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豆豆摟著奶奶膩歪道，“奶奶，其實我也想你，隻不過媽媽身體不好，我有些擔心她。”

    趙母點了點他的鼻子，嗔怒道，“你這小討債鬼，奶奶的心肝……”

    “奶奶……”也許是有了媽媽的陪伴，豆豆身上的戾氣漸漸收斂，有了孩子般的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