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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兔停下腳步，俏生生的兩隻小耳朵動了動，仿佛在認真傾聽著什麽。
    不出幾秒它又歡快起來，轉過身子後腿一蹬，風似的跑了回去。
    夜幕籠罩下的草地上突兀出現了一隻瑩白細膩的手，手心向上。灰兔的耳朵尖顫了顫，跑到手心裏，後腿曲起舒舒服服地趴好，還把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在手指肚上撒嬌似的蹭了兩下。
    手的主人站直身體，是一位身著紅色長袍，樣貌普通的女子。
    她低頭看了還不及自己一隻手掌大卻肉感十足的灰兔一眼，轉頭對一旁的精靈開口：
    “阿萊說就在東邊不遠處了。”
    精靈全身籠罩在寬大的灰色鬥篷裏，滿頭金發中摻了大約一半的銀絲，精靈素有的俊美麵容上能夠顯而易見的找到滄桑之態。聽見身邊年輕女子的話後眼皮微微抬了抬，點點頭算是回應。
    女子一隻手托著懶洋洋的灰兔，另一隻手時不時輕撫上它肉嘟嘟的後背，換來阿萊舒服愜意的一眯眼。
    於是兩人便繼續邁開腳步，朝著計算好的方向出發，身影很快消失在首都郊外稀稀疏疏的林子裏。
    “就是這裏了。”
    一人一精靈看似悠閑地踏著樹葉而來，前方不遠處的破舊老宅一點點出現在視線裏。
    快到宅子門口的時候女子抬起手臂一揮，院門無聲地打開。
    精靈隻是沉默地走在她身側，麵容淡淡的。
    踏過雜草叢生的小徑，兩人一路走到老宅大門口。
    抬起頭看了看，這次女人沒有選擇之前的方式，而是抬手敲了兩下。
    沉悶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晚裏傳出去很遠，像是平靜的水麵突然被投進一顆石子，打破了這份持久的安靜。
    不出一會大門被人一把拉開，立在門口的橙紅色短發女孩看見兩人時明顯一愣。
    隨後她的疑問很快傳來：
    “你們是誰？”
    “卡娜，是凱恩嗎？”
    帶有明顯期盼的女聲急急傳來，一身白裙的尤希婭停也不停地跑下樓梯朝門口奔來。
    待看清門外的兩人後她也愣住了，尤其是在看到女人的相貌之後：
    “艾麗尼婭？”
    “原來你還認得我啊。”女人笑了。
    她的長相並不算是漂亮，起碼跟尤希婭站在一起就有些相形見絀，可是笑容卻讓人有種過目不忘的親切感，如同和煦的春風那樣暖心。
    “你們認識？”卡娜驚訝了。
    “嗯。”尤希婭點點頭，又把視線轉向女巫：
    “你們來到這裏……有什麽事嗎？”
    艾麗尼婭和一位素不相識的精靈深夜來此，尤其是女子的真實身份，這些都讓她心生疑竇。
    “在這個時候來訪的確是有一些事的……”艾麗尼婭看了精靈一眼，發現老友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模樣，隻好繼續由自己來說：
    “其實，我們是想見凱恩。”
    卡娜隻是盯著她，不說話。於是艾麗尼婭也同樣回以微笑。
    尤希婭不語，雖然和艾麗尼婭隻是見過一麵，但是不知為何，這個女巫在她眼裏卻是一個似乎可以托付信任的人。
    在珊瑚林那時是，現在也是一樣。
    她並不知道這種信任感從何而來——但是現在凱恩的不告而別，這個充滿詭異的不詳之夜，都預示著也許有一個更大的秘密正在暗中進行著。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此時到來的艾麗尼婭可能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想了又想，少女終於還是決定如實相告：
    “凱恩他，不在這裏。我們並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本來半閉著雙眼的精靈一下子睜開眼睛。
    艾麗尼婭有些意外的聲音也傳進少女的耳朵：
    “他不在？”
    占卜術結果明明顯示是在這裏的啊……
    難道是……
    他比我們預料的還要快一步，已經到達了那裏？
    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道理……
    精靈看了尤希婭和卡娜一眼，沒有避諱地直接開了口。
    “除非是你多年來一直進行的卜術出了差錯。”
    “這不可能。”女子搖頭否認，“就在今天，不會錯。如果不是在這裏，那麽很有可能他已經到了密蘭多平原。”
    精靈沒再說話。
    聞言卡娜吃了一驚：
    “密蘭多平原？那不是艾倫尼國內嗎？凱恩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跑到那裏去？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尤希婭和卡娜對視一眼，咬了咬唇衝女巫和精靈祈求似的開口：
    “你們是不是知道凱恩在哪裏？我……很不放心他，能不能帶我們去……我知道這麽說有些唐突，可是……”
    “好啦，你們兩個小姑娘說的我都頭大了。”艾麗尼婭笑著打斷她們，“其實呢，今晚我們來這裏也是為了帶你們去一個地方的……”
    “聽我說，好嗎。今天晚上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而且是與凱恩有關的……但是還有你，光之聖女，這些事情也或多或少的牽扯到你。”
    被點到名的尤希婭頓了一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和我的精靈老友，達倫，經過嚴密的商討才做出這個決定。本來是與你無關的……但是……”她停了一下，終究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有一個被列為禁術的大型封印魔法，湮滅轉輪，你知道它嗎？”
    少女先是不明就裏地點頭，隨後想到了什麽眼睛驀地睜大：
    “難道說……”她難以置信地望著天空，言下之意明顯。
    “是的，你很聰明——今晚夜空中的，就是湮滅轉輪，這個封印魔法的最終顯像。”
    話已經說到這裏，艾麗尼婭不再有任何隱瞞，從湮滅轉輪說到混沌聖戰末期，決意統治大陸的黑暗神反被四賢人聯手封印。
    緊接著，她又輕聲道來。
    “我的朋友是一位活了數千年的極具睿智的精靈族長老，在黑暗神被封印後，他察覺到本該由於封印而徹底沉寂下去的靈魂波動卻仍有微弱的活動跡象，這表明四賢人以生命為代價的封印並未把黑暗神封印完全。”
    “於是他拜托我占卜這場封印的最終結果……結果如何我就不詳述了，總之很不盡如人意。”
    “為了盡量避免占卜中預示的結果，我和好友一直在為之努力著……可是命運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
    一開始努力了很久卻無法徹底抑製住靈魂波動，兩人潛心調查後居然無意中猜到了黑暗教團所秘密計劃的大概。從那時起她和達倫就隱約感覺到，阻止命運的推進越來越困難了。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強大之處吧……
    無法逃避，無法掙脫。
    眼見著那個最後的日期越來越近，卻似乎隻能眼睜睜看著，其他什麽都做不了。
    隻能這樣嗎？
    隻能心甘情願地承受嗎？
    風吹過樹葉，樹影輕輕搖晃。
    夜晚很靜，尤希婭安靜地聽著麵前艾麗尼婭的講話，開始覺得心底裏的力氣一絲一絲被抽走，連女巫娓娓的嗓音，在她聽來都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模糊，最後似乎化為嘴唇無聲的翕動。
    “……我要表達的就是這樣。我知道你還接受不了這種事實，可是沒有時間給你考慮了，抱歉。”
    “你們不能這樣自私！”她話音剛落卡娜就怒不可遏地高聲嚷起來，“尤希婭和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什麽黑暗神，什麽封印，你們憑什麽拉她下去！”
    女子依舊一臉平靜，在聽完她的反駁後才開口：
    “我們並不是自私，正是出於全麵考慮，才會找到光之聖女。她的體質與常人不同，這件事情如果有她加入，會提升好幾分勝算，而且她還會因此收益。”
    “就在今晚，整個大陸的曆史將被改寫。凱恩很有可能已經到達了密蘭多平原，作為黑暗神的容器，他的人身危險非常巨大。你也要為凱恩考慮。”
    “今晚天空中的異兆你也看到了，作為聖女，你對黑暗氣息的感知要比我們強得多，我和達倫千裏而來也根本沒必要騙你。如果你答應，我們現在就出發。”
    “你……你們是在強迫！”卡娜氣得跺腳。
    “不，我們並沒有強迫光之聖女去做什麽。”艾麗尼婭一下子嚴肅起來，眼神誠摯，“是否答應都取決於你自己，我們為今晚冒昧的打擾向你道歉，同時也希望你能夠認真考慮我說的話。”
    “明白了……我答應你們，和你們一起去。”意外的是尤希婭仿佛沒有多作考慮就開了口，隻是聲音異常的輕，“去密蘭多平原。”
    卡娜急忙伸出手去攔她：
    “不行……你……”她又轉頭看向艾麗尼婭，急急地想要反駁，“隻有三個人，你們這樣做是不可能成功的……”
    “不，”女子淺笑著搖頭，“湮滅轉輪這個封印魔法的核心，所需要的，其實隻是生命力量而已。”
    “謝謝你，卡娜。”尤希婭看向陪伴自己很久的女孩，輕輕出聲，“艾麗尼婭說的對，不管怎樣我都是光之聖女，隻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是，不會改變。”
    “為了凱恩，也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