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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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臘月,趨近年關,本是百花盡偃的時節,然鳳雀樓裏的墨蘭花卻開得出奇好看,墨蘭繞紅梅,盈盈香浮動。

    徐硯琪一襲紅衣薄衫,外麵罩了件墨色狐裘大氅,靜靜屹立於閣樓之上,緘語憑欄,身姿嫋嫋,倩影綽綽。

    此時剛至寅時,夜色正濃,鳳雀樓前廳的詩會似是尚未結束,笙歌喝彩之聲隱隱傳來,撫琴弄蕭,吟詩頌曲,好不熱鬧。

    朱斐從屋內走出來,緩緩從後麵環上了她的腰肢,將下巴抵在她的香肩,語氣中似有責怪:“身上這麽冰,怎的起這麽早,該多睡會兒的。”

    徐硯琪搖了搖頭:“睡不著,所以出來吹吹風。”說著回頭望他,“這鳳雀樓是你的?”

    朱斐吻了吻她的唇,沒有回她,算是默認了。突又問道:“你可知這鳳雀樓的用處所在?”

    徐硯琪想了想:“此處費用奢華昂貴,想來隻有貪盡百姓之才的朝廷官員、高門子弟方用得起,莫非……便是為他們所建?隻是,你不是銀兩短缺嗎,這鳳雀樓一看便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你如何負擔的起?”

    朱斐笑道:“為他們提供娛樂之所,自是要花他們的銀子,而我,不過是從他們身上獲取我想要的東西罷了。其實一年下來,倒是給我們賺了不少金銀。”

    徐硯琪恍然大悟,是了,這銀子可不就是從那一群人身上出的嗎,她不由冷笑出聲:“與瑤琴姑娘共度一個良宵,單單彈琴賦詩,一個晚上便是上千兩銀子,那些人倒是舍得。”

    朱斐瞧她一臉憤慨,伸出食指刮了刮她因為生氣顯得有些氣鼓鼓的臉蛋兒:“他們願意花錢自是他們的事,朝廷*,那些銀子本就來路不當,收回來用在百姓身上還為我們搏一個好名聲。”

    “你們鳳雀樓還做善事?”

    朱斐搖頭:“鳳雀樓奢華靡靡,高官子弟們雖然追捧著,但在尋常百姓眼裏卻早已是臭名遠揚了。行善得民心之事,是鍾樓出麵的。”

    徐硯琪歪著腦袋看他:“既是鍾樓,又是鳳雀樓的,你裝傻這些年做得事情倒是不少。不過,你什麽都告訴我,就不怕我哪天賣了你?”

    朱斐在她腰間一用力,迫使她整個人反轉過來與自己對視,抵在她腰間的手卻是未鬆,力道不輕不重,卻使得徐硯琪不能動彈。他微微俯下身來,用極為曖昧的姿勢開口道:“為夫的家底兒,夫人還並未盡數知曉。夫人若想賣我,還需再臥薪嚐膽幾年,如此……方有勝算。”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徐硯琪臉上一熱,慌忙側過去:“這可是在外麵,你這個樣子都不怕人瞧見的嗎?”

    朱斐勾唇:“今晚人多眼雜,這鳳雀樓裏處處都是鍾樓裏的死士,此處又設的隱蔽,不該進來的人自不會讓他們進來。”

    徐硯琪麵色微僵,他確定這是讓她安心的話?

    “你是說……”徐硯琪望了望寂靜的四周,隻覺脊背一涼,“這附近現在全是人?”那他這般曖昧的姿勢,豈不是也被那一群人盡收眼底?徐硯琪突然覺得自己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然呢?”

    夜色濃鬱,朱斐又背光而立,以至於徐硯琪不曾看到他眼底的那抹壞笑,漲紅了臉去推他:“那你還不放開我。”

    懷中女人的嬌羞讓朱斐心情大爽,他抬頭看了看外麵的夜色,緩緩鬆開對她的鉗製。負手而立,一雙眼眸漸漸收起剛剛的柔情與笑意,語氣冷淡疏離,透著股淩然霸氣:“朱清!”

    話音剛罷,徐硯琪隻覺一股涼風掠過,再一細看,朱清一身墨色長袍,腰配長劍,不知何時竟已立於她三步之外:“屬下在。”

    不知為何,徐硯琪覺得今晚的朱清有些不一樣,臉頰微微泛紅,一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到的事,極為尷尬的樣子,想起自己剛剛與朱斐貼的極近,她突然覺得有些心虛,將頭側向一旁不敢看他。

    朱斐倒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仿佛剛剛將美人抵在闌幹上的人不是他一般,麵色沉寂:“前麵如何了?”

    朱清恭恭敬敬回答:“回主子,已經差不多了。”

    朱斐點了點頭,看向徐硯琪時麵色暖了許多:“你進去換衣服,我待會兒讓朱清送你回王府。”

    “那你呢?”徐硯琪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然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她剛剛說話的語氣分明就寫著兩個字:不舍。

    “我是說……”慌亂中,她突然不知道如何解釋了,這種事如果解釋怕是會越描越黑吧。算了,不舍就不舍吧,他是她的夫君,即便不舍又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朱斐走近一步,俯身在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放心吧,明晚絕不會再留你一個人。”

    徐硯琪又羞又急,睜大了眼睛瞪著他,她剛剛那話可絕不是這個意思!何況,她有那麽……饑渴嗎?

    不過因為朱清還立在一邊,她也不敢發作,隻在心中暗暗記下來。這個仇,她還是要報的?

    “你先回去休息,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早膳之前我便回去。”朱斐直起身,一臉平靜地望著她,語氣溫和。

    對於他這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技藝,徐硯琪頓時滿頭黑線,懶得同他計較,繞過他走進屋去,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朱斐見此,嘴角勾出一抹暖暖的笑意。扭頭看向一旁的朱清,臉上的笑意微僵,不動聲色的換上之前的淡漠臉。

    朱清被瞧得身子一顫,忙底下頭去,一副“我什麽也沒看到,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

    朱斐將拳頭放置唇邊輕咳兩聲,看也不看朱清一眼,緩緩走下閣樓。

    見那背影走遠,朱清這才唏噓一聲,伸手撫了撫自己那顆狂跳不止的心髒。心中暗自感歎:果然,這才是新婚燕爾的真實模樣,和在清原縣兩人的相處,差別大了去了。

    徐硯琪換上出門之時的那身男裝從屋裏走出來,早已不見了朱斐的身影。她轉身看向朱清,剛欲張口朱清便已搶先回答道:“主子有要事處理,屬下送少奶奶回去。”

    朱清答得太快,再想想剛剛的事,徐硯琪頓時有些不太自在:“我沒問他。”

    “那不知少奶奶要問何事。”朱清一板一眼地問道。

    徐硯琪怔愣片刻:“我是想問……你們倆剛剛說的前廳差不多了是什麽意思?”徐硯琪慌亂中總算是找到了掩蓋尷尬的話題。

    朱清想了想,主子既沒說不讓少奶奶知道,那意思就是少奶奶是可以知道的了?

    “差不多的意思是兵部尚書家的李公子和戶部尚書家的王公子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徐硯琪有些詫異。

    “剛剛李公子和王公子各寫了一首詩贈與瑤琴姑娘品評,瑤琴姑娘一看竟發現二人所寫的詩句一模一樣,半字不差,問及那詩為何人所寫,兩位公子爭論不休,都說是自己所做,最後便打了起來。”

    徐硯琪蹙眉,兩個人自然是寫不出同一首詩詞來的。不過聽朱斐剛剛同朱清的談話,似是早有預料,莫非……

    “那詩是誰寫的?”

    朱清道:“那詩本為瑤琴姑娘所作,一共寫了兩份,夜裏刮起了大風,一份兒飄到了兵部尚書的院裏,一份兒落到了王公子門前。”

    徐硯琪一陣想笑:“這風刮得可是真準,起風之人……是你家主子?”

    “少奶奶蕙質蘭心。”

    “太子殿下沒來嗎?”今晚姚琴姑娘獻舞,太子應不會錯過才是,可若是他在場,這兩人想來不會如此放肆。

    朱清不急不緩回道:“宮中遇刺,太子殿下脫不開身。”

    徐硯琪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來,都是設計好的。

    在帝都這些日子,徐硯琪倒是從朱窕嘴裏說起過王、李兩位尚書家的公子,貌似兩人的關係一直不錯,都是一樣的不學無術、拈花惹草,胸無文墨,偏偏還愛裝出一副風流才子的模樣,是這鳳雀樓裏的常客。

    不過,今日他們這般在高門子弟眾多的場合打鬧,想來明日早朝便會傳入聖上耳中,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都是朝廷要職,自然有一群人覬覦著想要坐上去,又豈肯錯過此等大戲?

    “你們鳳雀樓平日裏做的便是挑撥朝臣之事嗎?若是如此,憑今上多疑的性子怕是早就懷疑上你們了。”徐硯琪突然道。

    朱清回道:“今日之前,不曾做過此事。鳳雀樓主要用來搜集朝堂情報,朝中大員個個都有秘密,有把柄在手,方可做事。”

    徐硯琪挑眉:“既是見不得人的秘密,怎會輕易透漏給你們?”

    朱清笑道:“這個便要看我們瑤琴姑娘的本事了。但凡入了瑤琴姑娘的琴之佳境,又有什麽打探不出來?”

    “幻術?”徐硯琪心上一驚,脫口而出。幻術她隻在書上瞧過,莫非世間真有此技術?

    “算是吧。”

    徐硯琪笑了笑,說出的話不辯悲喜:“你們家主子,倒是有本事,什麽人都甘願為之臣服。”

    朱清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悠悠看向遠方:“主子今日所得也是他九死一生換來的。少奶奶或許不知道,主子入過狼群,穿過大漠,甚至與蟒蛇搏鬥顯被吃進肚中,費盡九牛之力方得天下能人異世相助。”

    徐硯琪再次心驚,麵露疑惑:“他向來不是在清原縣待著嗎,哪有時間做這些事?”

    “安神醫易容術無人可辯真偽,侯府的那個,有時隻是個替身。”朱清解釋道。

    徐硯琪神色一怔:“那跟我……”

    朱清忙道:“少奶奶放心,同少奶奶成親之後的都是主子本人。”

    徐硯琪這才暗自舒了一口氣,若說以前同她睡在一個屋裏的是個替身,縱然什麽也沒發生,她也是要發狂的吧。

    不過還好,是她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