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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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到了初夏,徐硯琪的肚子也一日日的開始顯懷了,由於近段時間的調理,她的身體和精神也都日漸的好轉起來,而胃口也是逐漸的大增,一日裏要吃上好幾頓。

    因為她如今身懷有孕,老夫人像個寶貝疙瘩似的寵著,生怕有絲毫閃失,甚至為了怕她覺得悶熱,特意讓人定時的在璟闌院裏放上幾盆冰塊兒,以此來消解暑天的熱氣。

    不過盡管如此,徐硯琪有時候仍是覺得無聊煩悶,懷著孩子老夫人哪裏都不讓去,一處景色縱使再美,也有看膩的一日。

    再加上朱斐一邊要關心著邊關的戰事,一邊還要調查王姨娘的事,自然不能一日裏時時刻刻的陪伴在自己身邊。徐硯琪自知他的辛苦,又哪裏想要他在自己身上過於勞累,每每無聊時便自己找些事情來做。

    這一日,她閑來無事坐在門前一邊吹著和風一邊做著針線,想要幫自己腹中的孩子親手做些小衣裳。這時,恰好憐兒已經做好了幾件小衣裳送過來,顏色與花式搭的倒是極為漂亮,徐硯琪瞧著一陣歡喜,突然便覺得自己做的不甚好看了,於是便拉了憐兒在自己身邊指點一二。

    聽憐兒說的頭頭是道,徐硯琪忍不住讚道:“之前聽你同孫嬤嬤說會刺繡,我隻當你是隨口說的,沒想到你還果真算得個繡娘了。”

    憐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的娘親原本就是方圓百裏聞名的繡娘,故而小時候也常跟著娘親學,不過,也隻是學了我娘的皮毛而已。”憐兒本就長得精巧,之前餓成了皮包骨頭,倒也不覺得,如今在府裏待了幾個月,麵色漸漸變得圓潤起來,如今再一笑當真是個美人坯子。

    徐硯琪越發覺得憐兒和朱善相像了,她不由的暗歎,朱斐派人調查憐兒村裏的事,然而知情當年憐兒父親賣子一事的,要麽已經不在人世,要麽便是蹤跡全無。於是,這條線索便生生的斷了。

    至此,又有誰能證明這朱善是她的哥哥?僅憑一塊胎記,如今又能證明什麽?若就此揭發出去,到時候王姨娘也可以反咬一口,說憐兒身上的胎記是造假的。

    府裏的事情讓她無端生出些許煩悶,她長歎一聲將手裏的活兒放下來:“今兒的天氣倒是不算太熱,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憐兒應著也放下手裏的針線上前來扶她。

    出了璟闌院,二人隨意的在那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走著,不時的說些閑話。

    這時,卻見前方突然升起濃濃的煙霧,直直向著天際衝去。憐兒最先看到,不由驚呼一聲:“哎呀,那裏是不是著火了?”

    徐硯琪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麵色瞬間大變:“那不是二少爺的呈闌居嗎,快過去瞧瞧。”說著,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徐硯琪還未到呈闌居的門前,便覺得一股濃濃的煙味兒撲鼻而來,她忙用手帕掩了鼻子。

    呈闌居裏煙霧彌漫,熊熊的火焰把周圍的溫度都燒高了許多。仆人丫鬟們如今正急急忙忙地拿水去澆滅屋子裏的火勢。

    徐硯琪忙拉了一個丫頭問道:“呈闌居的哪間屋子著火了?裏麵可還有人?”

    那丫頭回道:“回少奶奶話,是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的房間,今兒個二少爺不在,二少奶奶攬著小少爺在屋子裏午睡,現如今人還在裏頭呢,也不知怎麽樣了。”

    王姨娘隨柳氏在園子裏散步,見了這火勢也急急忙忙趕來,聽了那丫頭的話王姨娘也顧不得柳氏還在身邊,對著那丫頭喝道:“二少奶奶和小少爺還在裏麵,你們怎麽還不去救人呐,這火勢那麽大,燒著了她們你們有幾條命賠?還不快去!”

    那丫鬟被這突如其來的訓斥搞得一時有些發蒙,嚇得身子哆嗦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回王姨娘的話,已經有人進去找了,隻是裏麵的火太大,到現在也沒個信兒。”

    王姨娘急的直跺腳:“要你們都做什麽吃的,連個人都救不出來,”言罷便自己著急忙慌的要跑進去。

    裏麵的煙霧太大,柳氏生怕她有危險,趕忙讓人攔下來:“快別進去!”

    “夫人讓妾身進去瞧瞧吧,這火越來越大,若是燒出個好歹來,可讓我怎麽活呀。”王姨娘眼中含淚,對著柳氏跪下來乞求道。

    柳氏道:“映月和璘兒自然是要救的,可怎能讓你隻身前去?”言罷轉首對幾個仆人吩咐,“還不快給我進去找,一定要將二少奶奶和小少爺給我找到。”

    見眾人領了命離去,王姨娘這才止了哭聲,但麵色依然發白,眉頭蹙成一團緊張兮兮地望著呈闌居裏的動靜。

    見王姨娘如此,徐硯琪不由有些納罕,如果朱善當真不是王姨娘的兒子,那朱瑞璘便更是與朱家以及她自己沒有任何血緣了,可她如今的擔憂確實不像是假的,這又實在讓人覺得不解。

    不過,此時卻不是她該胡思亂想的時候,她走上前去也跟著勸慰道:“姨娘別擔心,璘兒和映月他們二人都會沒事的。”

    正說著話,幾名家丁已抱了朱瑞璘和林氏從裏麵出來。朱瑞璘因為吸入的煙塵太多早已昏迷不醒,而林氏的左臉也被大火燒著了一大塊兒。

    王姨娘駭得臉色頓時有些慘白,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後傾倒,幸好後麵的丫鬟扶著,才算站穩了腳跟。

    她疾步撲到林氏跟前,心疼的眼眶濕紅:“映月怎麽會搞成這樣啊,你的臉……”

    “走開!走開!”林映月發了瘋的亂吼亂叫,一把將身旁的王姨娘推倒在地,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她疼的禁不住叫出聲來。

    見她如此,王姨娘跌坐在地上也顧不得生氣,又趕忙爬起身來握著她的手道:“映月,你這是怎麽了,我是姨娘啊,我是姨娘啊。”

    林氏卻好似聽不懂王姨娘的話一般,拚命搖頭,對著王姨娘張牙舞爪地亂抓亂打:“你走開,你走開!”

    瞧著她們二人如此,柳氏也是一陣觸目驚心,趕忙吩咐著:“快去請郎中來。二少奶奶怕是受了驚嚇,快帶她和小少爺先回房裏。”

    王姨娘也跟著道:“先帶去我的院子,快!”

    王姨娘和柳氏跟著林映月和朱瑞璘離開,徐硯琪抬步便也要跟上去。許是因為吸入的煙塵太多,她隻覺喉頭一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柳氏聽到聲音才反應過來,忙道:“哎呀,硯琪快去屋裏歇著,你還懷著身孕呢,怎麽能來這種地方,吸太多煙對孩子可不好。”

    言罷,抬眼看到向這邊走來的朱斐,忙道:“斐兒,快扶硯琪回去歇著。”

    “那映月和璘兒那邊……”看到林映月剛剛被燙傷的樣子,徐硯琪有些擔心,還有璘兒如今還昏迷著呢,看樣子怕是傷了肺部。

    柳氏道:“他們你先別擔心了,自己的身子也重要,待會兒大夫瞧過我差人知會你一聲。”

    徐硯琪想了想,覺得柳氏說的在理,便聽話的點了點頭,對著柳氏微微施禮:“那兒媳便先回去了。”

    柳氏轉身跟著眾人離開,徐硯琪獨自站在原地,再一轉身卻是沒了憐兒的影子,她不由疑惑出聲:“憐兒呢,她剛剛還在呢。”

    話語剛罷,她覺得自己腳下突然一個騰空被朱斐抱在了懷裏,她下意識地攬上他的脖子,卻見朱斐正含情脈脈地望著她:“站了這麽久,不累嗎?”

    徐硯琪環顧四周,見此時無人注意他們,便也任由他抱著,輕輕點了點頭:“是有一點兒累。”

    朱斐抱著她向著璟闌院走去,徐硯琪心中疑惑:“是你把憐兒支走了?”

    朱斐腳下的步子微微停頓一下,又繼續向前走:“沒有,剛剛是陳六將璘兒從房裏救了出來,不過璘兒被其他人從他懷裏接下來後他就走了,憐兒應該認識他。”

    徐硯琪蹙眉:“你是說憐兒跟著陳六走了?”徐硯琪確定陳六就是當時想要殺朱斐的黑衣人,憐兒怎麽可能跟他扯上什麽關係呢。

    朱斐瞧她皺眉一陣心疼,頷首吻了吻她的櫻唇,柔聲道:“別胡思亂想了,憐兒那邊我派人盯著呢,到底什麽情況晚上就知道了。”

    徐硯琪這才點了點頭,也對,這種事情有阿斐在呢,她根本不必操什麽心思。

    .

    府裏的花匠因為要日日照料侯府裏的花花草草,故而並未同府裏的下人們住在一起,而是在花園不遠處的僻靜空地上搭建了個木屋,木屋的周圍擺放著平日裏培育的一些花花草草,那些花草開得好了便送去主子們的房裏。

    陳六進了侯府以後便被安排在這間小木屋裏。他救了朱瑞璘之後便悄無聲息的回了自己的屋裏,他關上房門,痛苦地捂上自己的心口,艱難地走到衣櫃前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小瓷瓶,顫抖著倒出裏麵的一顆黑色藥丸放入口中。

    這本是極為簡單的動作,但他做起來卻格外費勁,額頭上竟也出了一層汗珠。

    服過藥,他臉色蒼白地坐在地上,整個身子倚靠在衣櫃上用力的喘息著,緊握雙拳等待著心口鑽心的疼痛趕快消逝。

    這時,門外一個身影閃過,他神色一凜,迅速起身,防備地看向外麵:“誰?”

    推門進來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那女子自進門以後便麵無表情的望著他,眸中隱隱閃現著恨意。

    陳六有些心驚,這女子眉宇之間有幾分眼熟,不過他確定自己不曾見過她。

    “你是……”陳六有些心裏沒底,他這幾年殺了不少人,也不知這女子是不是來尋仇的。言語間,他已用右手握住了腰間的匕首。

    憐兒看著身前滿臉胡腮,身形高大的男人,心中一痛,冷笑出聲:“這世間,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認不得的父親,恐怕就隻有你陳虎罡了吧?”雖然今日她隻瞧見了他一眼,卻也認得真切,這個人,就是那個賣了她的哥哥,拋棄她們母女的男人,陳虎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