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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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霆將徐硯琪帶至帝都後,便將她們母子三人安置在了一處極為偏僻的小四合院兒裏。
轉眼入了十一月份,徐硯琪的兩個孩子也已經滿月,每日裏忙著照顧孩子,一時間倒是分了不少她的心。不過,每當夜深人靜之時,對於朱斐的思念卻也愈發深切起來。
今年的雪比去年來得似乎跟早了些,而且一下便是好幾天。外麵寒風凜冽,鵝毛大雪隨風飄揚,肆意盤旋。
徐硯琪剛出月子,身子依然柔弱,再加上兩個孩子還小,朱霆對徐硯琪母子的照顧還算是不錯的,早早地命人搬了幾盆炭火在屋子裏燒著,為了怕爐火燒的屋子裏幹燥,還特意貼心地放了幾盆水在火上蒸發著,一時間,這房裏房外的,簡直便是兩個世界。
朱霆一連忙碌了幾日,這幾日突然便閑了下來,時不時地跑來逗弄一番徐硯琪的兩個孩子,相處的倒是比以前融洽了許多。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見,興許還會覺得這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
不知為何,朱霆很享受跟徐硯琪和兩個孩子在一起的時光,每當這個時候,他總能卸下身上的那份偽裝,暫時忘掉心裏的仇恨,心裏,眼裏,便隻裝得下她。
有時候,他甚至發了瘋地希望自己能帶她走,離開這爾虞我詐,紛爭不斷的凡塵俗世,找一個寧靜祥和的桃源之地,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
當然了,這些話他從不敢跟徐硯琪提起。因為,二人相比起來,徐硯琪對他倒要冷淡許多。
不過,他擄她來當人質,當做威脅朱斐的籌碼,她的確應該恨他的。
就像這個時候,他趴在搖籃邊兒上拿了在集市上買來的撥浪鼓逗弄著兩個孩子,而徐硯琪則是一聲不吭地坐在火爐邊認真地給自己的孩子做著小衣裳。
原本,孩子未出世時衣裳什麽的都已做了許多,但誰也沒料到她會被朱霆擄來這裏,雖說朱霆讓人製備了一些,但她總覺得自己閑來無事,給孩子們做些衣物打發時間也是好的。如此,也好避過與朱霆相處的尷尬。
偶爾抬頭看看與孩子們玩兒的高興的朱霆,徐硯琪便有些五味摻雜。
曾經,她最大的願望便是同他在一起,像現在這樣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不過,那些癡心妄想都被他的無情摧殘的什麽都沒了,對於他,她的那顆心早已隨著那三尺白綾悄然而逝。如今,再沒有誰能越過阿斐在她心裏占下一席之地。
現在對她而言,最大的渴望便是阿斐能平平安安的回來,他們一家人可以團聚。孩子一天天的大了,阿斐在邊關定然也很想見一見吧。
兩個孩子已經滿月,名字卻是依舊沒取,她曾經說過,要等他回來親自取名的,她也相信,他一定會回來。
“大哥果真是個厲害的角色,不愧是忍辱負重,裝瘋賣傻了這些年,以前倒是小瞧了他。我大齊的十萬大軍對抗蠻夷的三十萬,你覺得,如今的戰況如何?”朱霆悠悠走過來,在徐硯琪的對麵端正而坐,深沉的眸子裏透著寒光。
朱霆一連來她房裏幾日,今日倒是他第一次主動提起前方的戰事,徐硯琪手裏的動作一滯,緩緩抬眸,一動不動地凝望著他,似要從他那深不見底的眼眸中讀出些什麽。聽他這口氣,莫不是……已經贏了?
眸中的欣喜一閃而逝,隨之平淡地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懂得這些。”
對於她的冷淡,朱霆似乎早已習以為常在,隻朗聲大小幾下,眸中的寒氣卻不曾消減半分:“那我告訴你,他贏了,十萬抵三十萬,你的夫君贏了一場漂亮的大仗!
在這一點上,我的確佩服他。要知道,當初先帝隻派了五千人馬,邊關雖有十萬軍隊,但那些人遠離朝廷,各各心高氣傲不服管教,對於朱斐這種初出茅廬,從未有過戰績的人來說,想要那群人聽他指揮,便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可你的夫君,才剛到邊關便帶著他們小勝了一場,瞬間掌握所有人的心。我以前倒是不知道,他的本事如此神通廣大。
我也是近幾日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他暗中培養了一批玄甲鐵衛,與星宿閣閣主安木淳一起排練五行陣法,那支軍隊人數不多,卻可以以一敵百,在戰場上簡直讓人大開眼界。蠻夷數萬大軍都不能將其攻破。我這位癡傻多年的大哥,當真是極好的手段。”
朱霆臉上依舊掛著笑意,隻是那笑容卻越來越令人發寒。
徐硯琪淡淡瞥了他一眼:“既然不開心,何必逼著自己笑出來。”
朱霆俯身過來,伸手捏起徐硯琪的下顎,強迫她與自己對視:“怎麽,他打贏了,你不替他開心?”
“開心,當然開心。”徐硯琪勾了勾唇角,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你為了一己之私不惜出賣自己的國家,竟然與蠻夷勾結一起來侵占我大齊的土地,擄掠我大齊子民。
而我夫君保家衛國,對抗蠻夷,救萬民於水火。你們兩個,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為能有這樣一個夫婿為榮,更為夫君有你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弟弟而感到恥辱!”
“你說什麽?”朱霆手下的力道不由加重,一雙帶了血絲的眼眸似要噴出火焰來。
徐硯琪的下顎一陣疼痛,眼淚不受控製地在眼眶凝聚,卻強忍著不流出來,倔強地看著他:“怎麽,我說的不對?我夫君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不像你,不擇手段,心機陰沉,盡會耍些陰謀詭計!”
“他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朱霆嘲諷地望著她,似聽到了這世間最大的笑話,“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若他光明磊落,怎會在人前裝瘋賣傻十幾年?若他坦坦蕩蕩,又怎會心存謀逆,私自訓練兵馬?”
說到這裏,他意味難測地看著她:“這一次能打贏這場仗,全靠你大哥傾力相助,這半年來的糧草、兵械,哪個不是靠你大哥提供的?如今你口口聲聲地誇他光明磊落,坦坦蕩蕩,說不定,他當初娶你根本就是為了你大哥徐宗益的那點兒家財!若說心機陰沉,不擇手段,他朱斐又何嚐不是?”
徐硯琪冷笑一聲:“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樣,隻懂得利用和欺騙?是,他當初娶我的目的是不單純,可他又何曾傷害過我什麽?與我大哥的結盟,我並未有絲毫的參與,這一切是他自己努力得來的。他會全心全意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不像你,自以為是,永遠覺得天下人都對不起你!可是,你又何曾用心待過別人?”
朱霆的身形明顯一頓,憤怒地反駁她:“你又怎知我不曾真心待過別人?”
他捏著徐硯琪下顎的手緩緩放了下來,身上的戾氣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的哀痛與自責。他的目光越發深沉起來。
突然,他嘲諷一笑:“是啊,我何曾真心待過她,都是我自以為是罷了。我以為,那樣是為她好,可以遠離侯府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我怕我沒有能力保護她。可是,最後卻是我親手葬送了她。她的心裏,該是恨我的吧……”
回想從前,徐硯琪早已沒了之前的怨念,看他如今為了崔玥的死傷心自責,她不會覺得欣慰,也不會覺得心疼。她隻是覺得,這樣的朱霆真可憐。是啊,如今的他可算是眾叛親離了,曾經唯一那個一心一意為他的女子,也被他親自給毀了。
“我想,她不會再恨你了。”徐硯琪突然淡淡開口,見他抬頭看向自己,又繼續道,“另一個世界的她一定不會想要帶著對你的恨繼續活著,那樣太痛苦。而你,根本不值得她為你這樣。我想,她一定會忘了你,徹徹底底地忘了你,沒有愛,也沒有恨。從此之後,你們二人再無任何瓜葛,她會重新找尋新的生活,找回那個最初的自己。她一定會遇到一個真心待她的男人,而那個男人,也一定比你好!”
“你胡說!”朱霆生氣地打斷她,“她不會的,她不會忘了我,我的玥兒一定不會忘記我的。”
徐硯琪冷冷勾唇:“真可笑,你憑什麽讓她記得你?從一開始你就對她心存利用,不管你後來的所作所為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不會想要去承受。”
“你不是她,你怎麽會知道她怎麽想?”朱霆的眸中漸漸湧現殺機。
“因為我也是女人。”徐硯琪毫不畏懼地繼續說著,篤定了他此時一定不會動手殺了她,“怎麽,你這是在害怕嗎?害怕到如今,連死去的崔玥都不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
“啊!”朱霆怒喝一聲,一掌憤力揮下來直接砸在身旁的梨花木小圓桌上,震得桌上的水壺搖搖晃晃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朱霆這一聲尖叫夾雜著瓷器的落地,嚇得搖籃裏的兩個孩子哇哇大哭起來,徐硯琪心上一急,也不理發了瘋地朱霆,快速奔跑過去抱起啼哭的孩子輕聲地哄著。
朱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麽,徑自走出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