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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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的沉默之後,朱霆顫抖著伸手,想要觸碰徐硯琪的臉頰,卻被徐硯琪嫌惡的側臉避開。
朱霆心上一痛:“你當真,就那麽恨我,當真打算永遠都不原諒我?”
徐硯琪認真地看著他:“你若想讓我原諒你,那就放我們離開,不要讓我和我的孩子有可能成為我夫君的把柄和軟肋,這些,你做得到嗎?”
徐硯琪說罷,嘲諷地勾了勾唇,似乎篤定了朱霆一定不會這麽做一般。是啊,他朱霆是什麽樣的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隻要是他想要的,他哪怕毀滅了也不會讓她離開。
“好,我放你們走。”朱霆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一雙熾熱的雙眸夾雜深沉的哀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
徐硯琪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素娥便已出聲阻止道:“公子不可!”精心設計了這麽久,如今怎可說放下就放下?她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然而,素娥的話在態度決絕的朱霆麵前,卻又顯得格外無力。
朱霆仿若根本沒有聽到素娥的話一般,依舊將目光緊緊鎖在一臉驚愕的徐硯琪身上:“你去收拾東西,我親自送你回去。趁我還沒有改變決定之前,我們現在就走。”
徐硯琪被朱霆的話徹底驚到,他竟然……真的願意放她離開?
不過此時局勢危及,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她略一思忖,下定決心轉身就要走向內室。
然而剛一扭頭便聽到一聲冷冽決然的聲音:“不準走!”
隨著這句話的響起,有冰涼而又鋒利的刀刃架在了徐硯琪的脖子上,瞬時劃開了一條細小的口子,殷紅的血夜隨之湧流而出。
朱霆看得一驚,一雙眼似要噴出火來:“素娥,你做什麽!”
“做什麽?”素娥手裏的劍在徐硯琪的頸項劃得更深了些,眸中帶著濃烈的恨意,“公子你為了這個女人,連自己該做什麽都忘了,我現在就替你除掉她!”
“我該做什麽何時輪得著你來指手畫腳,放開她!”朱霆的心瞬時提到了嗓子眼兒,以素娥的性子,保不準真的會殺了徐硯琪,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公子,素娥是為了你好啊!”素娥有些痛心地喊道,滿腹的委屈梗在心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他為什麽就感受不到?
朱霆卻突然嗤笑道:“你口口聲地說是為了我,其實是為了你姐姐在後宮的地位吧?你以為你立了功,聖上就會對你姐姐多眷顧幾分?別做夢了,聖上是什麽樣的人你比我清楚,喜新厭舊根本就是他與生俱來的本性,他不會永遠寵愛你姐姐的,縱使你做得再多,你姐姐也一樣會失寵。”
“是,我承認潛入侯府是因為我姐姐,可是我在公子身邊這麽多年了,到如今是什麽心思你還不明白嗎?在侯府這麽多年,你過得是什麽日子,他們那些人又是怎麽對你的?難道這些仇恨你真的可以說放下就放下?我隻是希望公子卸下心裏的仇恨之後可以平平淡淡地過日子,我不想你活的那麽累,你明白嗎?”素娥眸中兩行清淚順勢滑落,在明亮的光線下泛著淡淡的光澤,格外晶瑩剔透。
頸間的疼痛使得徐硯琪不由閉了閉眼,卻又忍不住冷笑出聲:“這世間之人還真是可笑,總有那麽一些人自以為是地認為是為對方好,卻做著傷害別人的事。”
素娥眸中的狠戾一閃而過,握著劍柄的手更用力了些,冷冷掃過身旁的徐硯琪:“你休要在此挑撥離間,再胡言亂語我現在就一劍殺了你!”
徐硯琪仿若聽不懂她的要挾一般,神色坦然地麵對她:“我當然相信你會殺了我,可是你明白他的心嗎?站在你跟前的這個男人!”
徐硯琪說著伸出食指指向對麵的朱霆,眸中掠過一絲輕嘲:“他究竟想要什麽,你說得清楚嗎?你為他做了那麽多,他如今可曾有一絲一毫顧惜到你的感受?為了這麽一個男人,賠上自己的一生,值得嗎?”
“不用你管!”徐硯琪說中了她的痛處,素娥的麵色瞬間變得慘白,目光無神地搖著頭,“不,不是你說的那樣,至少,至少公子還是拿我當朋友……”
就在她失神的當口,一支細小的匕首毫無意料地飛射過來,毫無預兆地沒入她的腹中,素娥隻覺得身子一空,握著劍柄的手稍一鬆弛,架在徐硯琪頸上的利器便順勢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而又冷冽的鏗鏘聲。
腹部的疼痛讓她忍不住蹙緊了秀眉,麵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晶亮的眼眸越發黯淡,夾著沉沉的哀痛與難以置信,就那麽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那個她用心交付的男人。
朱霆見此,慌忙上前伸手拉了徐硯琪在自己身後,居高臨下地望著跌坐在地的素娥,冷厲的目光無情的讓人心底發寒:“我決不允許有任何人傷害她,你也不行!”
素娥嘴角扯起一抹自嘲,張了張口,終是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就那麽緩緩閉上眼睛倒了下去。
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間,徐硯琪分明看到她滑落在眼角的淚珠,那是瞬間的心死與絕望而產生的強烈恨意與不甘。她怕是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生會這樣草率的結束吧。
死在自己心愛的男人手上,那是怎樣的一種折磨與沉痛?徐硯琪不由想起了當初那個三尺白綾含冤自盡的自己,她緩緩轉身望向一旁的朱霆,他好看的劍眉簇成一團,雙拳緊緊握著,身上散發的哀傷格外清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地上躺著的素娥。
她心底湧起一抹冷笑,他朱霆還是以前那個心腸又狠又硬,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朱霆,他根本就是一個惡魔!素娥愛上這樣一個男人,當真是她的悲哀。
她終是落得個和當初的崔玥一樣的結局。
不過,素娥的死到底讓她心裏難安,她剛剛說的那番話不過是想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好借此機會脫身,卻怎麽也想不到朱霆會用這麽決絕而又無情的方式……殺了她。
徐硯琪突然覺得有些冷,從頭到腳,冷到骨子裏。
內室裏突然傳來孩子們的哭聲,頓時驚醒了各懷心思的兩人。
徐硯琪疾步奔到內室,伸手摸了摸兒子和女兒濕漉漉的褲腿間,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去拿了幹淨的衣服來給孩子們換上。
兩個孩子不住地哭著,朱霆見她一個人忙不過來,便上前去幫忙。
素娥慘死的畫麵還在徐硯琪眼前回蕩,雖說是為了自己,但終究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而且,素娥的心思他定然是知曉的。他的所作所為,讓她心底發寒。
如今見朱霆碰自己的孩子,徐硯琪頓覺心中不適,麵上倒是並未表露半分:“你沒什麽經驗,不必忙活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朱霆也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的幫不了什麽忙,便道:“那我喚奶娘過來幫你,我去準備馬車,待會兒便送你走。”
見徐硯琪垂首不語,朱霆也沒再說什麽。出去命人清理了素娥的屍體,這才請了奶娘進來。
幫兒女們重新換好了衣物,徐硯琪將孩子交給奶娘,自己則是去收拾東西。不管朱霆變成什麽樣,現如今局勢危急,她必須先離開帝都,脫離了聖上的掌控才可以。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自己和孩子成為威脅到阿斐的籌碼。
收拾好了孩子們換洗的衣物,朱霆也已準備妥當帶她們母子三人上了馬車。
朱霆說為了遮掩視線,不讓聖上的人發覺,故而不能輕易帶人上路,隻帶了一個奶娘方便照顧。馬車也是準備的極為普通窄小。雖然他說的在理,可徐硯琪仍是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一時也說不上來。
她總覺得朱霆的話不可信,不過隻要能暫時脫離聖上的掌控,以後的事,也隻能隨機應變了。
徐硯琪和奶娘坐在馬車裏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兩個孩子倒是睡得極為香甜,一路上安分的很,給徐硯琪省了不少的心思。
隻是,半日來的路程下來,徐硯琪越發覺得不對了。她掀開窗牖的幔簾往外看去,隻覺得窗外的景象格外陌生,不管怎樣,她終歸是來過帝都的人,這半日的路程下來卻不曾有過絲毫與上次回清原縣時重疊的景象,一時間倒讓徐硯琪有些心裏難安了。
她懷裏抱著熟睡的女兒,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向外麵的朱霆,話語中聲聲質問:“你究竟要帶我們母子去哪兒,這根本不是去清原縣的路!”
朱霆轉頭對她微微一笑,宛若春日的暖陽:“那條官道怕是有朝廷的人馬阻攔,我們還是走小道安全些。”
徐硯琪冷笑出聲:“我的確不常出門,但如今豔陽高照的,我還不至於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你這根本就不是回清原縣的方向,你以為我當真發現不了?”
見徐硯琪話已說到這個份兒上,朱霆也不再裝傻充愣,轉首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她,黑曜石般的眸子裏浸滿柔情:“玥兒,我們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說著,他沉默半晌,似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緩緩出口,“我會把你和他的孩子,視若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