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梅花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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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陌君心細且有耐心,沒多久就解開了死結,遞給蘇珝錯的時候,意有所指的問了一句:“解好了,阿錯你開心嗎?”
蘇珝錯聽出了他的深意,淡淡一笑道:“能觸摸的東西自然好解。”
溫陌君聽戶,掩下了眼簾,捧起了書,笑著道:“是啊。”
那心上的結,她何時才願意讓他幫她解開?
蘇珝錯坐在他身旁,認真的開始刺繡。
陽光從窗外照進,仿佛是從時光的那頭投射過來的,將兩人的身影投影在一起,在地麵邊織交錯,散發著亙古的光輝,形成了一團不分彼此的光影。
喧鬧的街頭,昨夜在廟宇中發生的殺戮案件絲毫沒有影響大家對求姻緣的熱衷,廟宇門口依然門庭若市。
午膳時,纖阿與鬼詣正好從外麵回來,一人背著藥箱,一人捧著藥爐。
“都跟你說了,本醫在掙錢你怎麽還把我的藥爐搶走了,真是過分!”還沒進門,鬼詣叫嚷的聲音就傳入了房內兩人的耳裏。
“你才過分,明明那個人隻是微感風寒,你卻告訴他是病入膏肓,逼得那人重金求買你的百年人參,你這是訛詐!”纖阿不滿的叫板。
“我要是不掙點銀子,那我們路上開銷什麽。”鬼詣不減氣勢,叫喊道。
“那你也不能騙,醫者父母心你懂不懂!這是最基本的醫德。”纖阿也不認同。
“你看那人肥頭大耳,一看就是中飽私囊的貨,我敲詐他怎麽了,這是為民除害。”鬼詣還是叫囂。
“你強詞奪理。”纖阿辯不過,氣紅了臉衝入房間。
蘇珝錯聽著兩人的爭論,放下了忙乎半天也不成形的刺繡,側頭看著溫陌君道:“那個鬼詣,是你從哪裏找來的活寶。”
她以為跟在溫陌君身邊的都是楚銜玉那樣大將之風、沉穩冷靜的人,然而這個鬼詣卻讓她長了見識。
溫陌君也放下了書,目光凝視她,試圖挽回鬼詣的形象,道:“鬼詣雖然平日裏不著調,但是辦事很果斷。”
“沒看出來。”蘇珝錯走出內間,就見纖阿紅著臉坐在了桌邊。
而鬼詣也氣呼呼的坐在了對麵,兩人都各自不理。
蘇珝錯無奈的歎了一氣,這種情況她還真不知怎麽處理。
溫陌君來到她的身後,望著他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道:“像不像對冤家?”
蘇珝錯回頭,正好跟他鼻尖相抵,呼吸一瞬間就纏在了一起。
她慌忙錯開,有些無措,敷衍答:“嗯。”
溫陌君見紅暈悄然從她的耳根爬至臉頰,伸手摸了摸鼻尖,像是在回味剛剛那一抹柔軟,嘴角含笑。
用過午膳之後,纖阿與鬼詣之間還是保持著不說話的狀態,蘇珝錯看了看他們,打趣的說了句:“你們真像鬥氣的冤家。”
“不可能。”兩人瞪著她,氣勢洶洶的否認。
蘇珝錯見兩人一起吼了自己,舒緩的神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冷冰冰的道:“再說一遍。”
兩人神色一下子就尷尬了起來。
“哎喲,夫人,好夫人,別生氣,我剛剛隻是情急之言,沒有冒犯的意思哦。夫人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計較了。”鬼詣看了看同樣神色不虞的溫陌君,笑眯眯的迎上來,對蘇珝錯諂媚的笑著。
纖阿見蘇珝錯生氣,低著頭認錯道:“夫人恕罪,奴婢剛剛不是有意冒犯的,請夫人責罰。”
“既然有氣幹嘛不打一架發泄發泄。”蘇珝錯見兩人知罪,也就大方的原諒了。
“夫人,小人不會拳腳,這不是把羊送入虎口嗎?”鬼詣聽到這個不公平的建議,就苦哈哈的望著蘇珝錯。
蘇珝錯視若不見,對纖阿鼓動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不許還手。”
纖阿看了看一臉苦相的鬼詣,站起來陰測測的笑。
“公子,你要救我啊,要是打壞了我,就沒人給你施針了。”鬼詣湊到溫陌君麵前求救。
“不行,你不管怎樣還是要跟我施針的,否則我恢複不好,你可是要受罰的。”溫陌君自然偏幫蘇珝錯。
“你們,你們。”鬼詣欲哭無淚。
轉過頭對著正在活動手腳的纖阿,笑得燦若花開,“纖阿姑娘,之前是我小氣了,你不要和我一般見識哈,我們一路上還會遇上很多事,打壞了我就不能及時為你們排憂解難了,那不是添麻煩嗎,而且女子在大庭廣眾動手也不是好事,沒必要為了我弄壞你的名聲嘛。”
“我不認識她們,不在意名聲。”纖阿走向他,對他的勸說表示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啊,你想想一個姑娘家家因為我壞了名聲,我得多內疚,多自責,而且你得多不開心啊,這樣是不行的,這個行為是不可取的。”鬼詣繼續胡編亂造。
但是這次纖阿卻沒堅持,看了他兩眼道:“算你識相。”
隨後回了座位,躲過一劫的鬼詣也擦著汗回到了座位上。
蘇珝錯與溫陌君互看了一眼,各自一笑後什麽都沒說就上了樓。
午後的陽光溫軟舒適,照得人懶意洋洋,在溫陌君休息後,蘇珝錯從窗口躍出,來到後院隨意散步,在見到後院角落那一株迎風而展的梅花時,十分驚訝。
按捺不住喜悅之情,她快步走了過去,見到真的是梅花之後,她湊近聞了聞,覺得心曠神怡,身心舒暢。
現在才初冬,這裏的梅花竟然開了。
她順著那麵牆往裏走,就見到裏麵有十株左右的梅花,全部都開放了,花瓣豔麗多嬌,姿態蒼古清秀,雖不如傲寒那般輕豔脫俗,卻也有清幽雅致。
灰色的牆色,綠色的雜草中,它開得多姿多次,開得肆無忌憚,開得撼人心扉。
一團團的紅色在蔚藍的天幕下,綻放著獨具一格的清豔之美,讓她流連忘返。
她的一身紅衣在漫漫紅色之中更顯嬌麗,穿梭在形態不一,婀娜多姿的梅花樹下,映得她無雙之容更是姿絕天下。
溫陌君一路尾隨,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驚世之景。
她酷愛梅花,不僅是愛那份氣節,更是愛那份獨有。
冬天之中開的花眾多,但是那一份無與倫比的紅卻隻有一個。
就如入他眼中的花色成千上萬,偏偏隻有她直接就投映在了他的心湖,觸之便是沉淪。
時光在這樣的寧靜下快若流沙,很快兩日便過去。
依溫陌君之言,他們準備今早啟程趕往百裏外的蒼龍鎮,那裏離邊城就隻有一日的車程。但是自晨起之時,蘇珝錯就不見溫陌君的身影,連續問了鬼詣與纖阿,店小二與老板,眾人都說沒見到。
但是啟程的時辰不能耽擱,蘇珝錯隻得吩咐鬼詣與纖阿繼續收拾,她自己出去找。
行走在人群中,目光掠過千百張麵孔卻看不到自己要找的那種麵容,她從一條街找到另一條街,從街頭找到街尾,一路人海茫茫,前途未知。
她走著走著,就迷失在了人海之中。
慢慢的,她就連方向都迷失了。
她站在人海之中,四處張巡著試圖中人海中分辨出那個人。
目光極速的掠過一個又一個的人始終一無所獲,他在哪裏,會不會遇到危險?
他現在身子虛弱,恐怕三個人就能將他……
她閉上眼,沉下心思,僥幸的想,或許他已經回去了。
再睜眼時,她決定沿著原路返回。
正走著身後卻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呼喚。
“阿錯。”
她腳步一頓,心頭某根弦緊緊繃著。
“阿錯。”那人走近了些,又喚了一句。
她才慢慢轉身,當一簇蔚藍如海的衣角入眼時,她的心緩緩放下,一路往上,當那張熟悉的容顏入眼時,她的喉嚨發出一陣刺痛。
“阿錯。”溫陌君走到她身前,見她仿佛被人點穴般愣著不動,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揮了兩下。
“你去哪裏了?”蘇珝錯輕聲問道。
溫陌君這才忍著喜悅從懷裏拿出一根金色的梅花簪,喜盈盈的攤開手,道:“你喜歡嗎?”
蘇珝錯見到那支金燦燦的梅花簪,正值開放之姿,脈絡清晰,花瓣冷豔,傲麗又清雅,精致又華貴。
她感覺喉嚨的生疼更甚,目光沒有在梅花簪上停頓,反而頓在了一處空氣中,用著更低的聲音道:“我以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與他半臂之距的溫陌君卻聽清楚了,他激動的上前,確認道:“阿錯,你剛剛說什麽。”
蘇珝錯咬著唇,眼眶泛紅,卻不再說。
然而那句話卻不斷的在溫陌君耳中回蕩,讓他覺得好一陣滿足。
“阿錯。”他身後欲將她抱入懷中,好好緬懷一番。
卻見蘇珝錯仰起頭,神色如常,道:“時辰差不多了,該出發了。”
溫陌君有些怔愕。
蘇珝錯看了看他掌心內的那支梅花簪,淡聲道:“是送給我的嗎?”
溫陌君回神,笑盈盈的點頭,“喜歡嗎?阿錯。”
“幫我戴上吧。”蘇珝錯站著不動,對他說道。
“好。”溫陌君含笑走上前,輕柔的撥開她的發,將它插入了她黑若綢緞的發中。
蘇珝錯被溫陌君的動作弄得眼眶又是一紅,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衝動。
在這次回宮之前,她不能表現出對溫陌君有其他的情愫,否則景國之行,她也無法護得他周全。
“好看嗎?”她斂去酸楚,含笑問道。
“嗯,好看。”溫陌君癡癡的望著她。
豔陽高照,人群川流不息,叫賣聲依舊,喧囂聲依舊,都淹沒在了人來人往之中,唯獨這樣一番美景無法被洪流淹沒。
一人融情,一人含笑,兩人的眼中皆溫暖之色,仿佛與日光一樣持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