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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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雲穹見兩人因為這件事吵了起來,淡聲喝止了:“鬼醫你不用著急,今夜之後本皇子會派人將你完好的送回去,但是今夜你必須呆在這裏。”

    鬼醫瞪著雲穹,之前陛下就已經有毒發的征兆,這次不僅與白玉容歸打了那麽久,還親眼目睹蘇珝錯墮崖,更是聽著他就足夠心驚膽戰,現在他還故意將自己留在這裏,這於間接讓陛下去死無差。

    “那皇子最好保證,看守我的人報毒不侵。”他必須回去。

    雲穹聽後,輕輕一笑,“這樣的人本皇子這裏沒有,不過嘛,看你的人也不需要太多一個就足夠了。”

    鬼詣臉色一變。

    “纖阿,今夜看好鬼醫,如果他逃離了,那你就以死謝罪吧。”果然雲穹下一句話便戳中了她的命脈。

    纖阿聽後,沒有看鬼詣,而是十分平靜的回答:“是,公子。”

    “那今晚兩位好生休息,本皇子就不奉陪了。”說著雲穹背身走了出去。

    纖阿隨在起後,跟著走了出去。

    鬼詣望著她的背影,直至纖阿的臉徹底被門擋住,他才垂下了眼簾,遮住了眼中的情緒。

    蘇聞看著整個殿,一左一右皆是寢殿,看來對方是一開始就打算將他與鬼詣一起押在這裏了。

    “蘇相。”短暫沉靜之後,鬼詣出聲打破了安靜。

    蘇聞將目光聚在了鬼詣身上,等著他的下文。

    “蘇相機關算計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一天吧 。”鬼詣冷淡一笑,語氣諷刺道。

    “有話明說。”蘇聞望著他,鎮定的應對。

    “原來蘇相也不喜歡被人蒙在鼓裏的感覺啊,”鬼詣轉過身,正麵望著他,“那麽我就明說,蘇相你身為詔月的宰相,卻勾結他人殘害我朝精衛與百姓,視為不義;身為臣子,你背叛君主,將其算計步入險境,視為不忠;身為父親,你幾次三番的將自己的女兒置於死地,視為無情;你說如你這般無情無義還不忠的人,還口口聲聲稱要保護你自己的女兒,真是鬧天下之大笑話。”

    蘇聞這還是第一次麵對這樣尖銳的指控,氣得渾身發抖,卻反駁出一個字。

    鬼詣見此,繼續指責,“如今被你一心想要保護的女兒被人推下了懸崖,而你的君主女婿還生死未知,你難道不覺得愧疚,你難道不會後悔,不會後怕。”

    “本相……”蘇聞死死的盯著他,“本相不會後悔。”

    他所做的一切,又豈是他們能懂的,若他百年歸土,那件事被揭發,錯兒身為詔月皇妃,要麵臨的豈是討伐那麽簡單,他不能讓她處在那麽高的位置,不能給她自由,他也要為她謀得一小片翱翔的天空。

    “是嗎?”鬼詣冷哼一聲,“蘇相不怕當莊妃娘娘回來之後,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因為你這個一心想她死的父親而死,你說她該如何看待你!”

    蘇聞臉色凝注。

    “你身為臣子,害死了自己的君主,被天下人知曉,麵對萬眾怒對,你又該如何自處,身為陛下之妃的莊妃因為你的緣故又會麵臨什麽樣的絕境,你可有考慮過?”

    蘇聞幾乎不敢看鬼詣那雙咄咄逼人的眼,最終他移開了眼,轉過身,似歎似喃:“我隻是不想他們在一起,卻從未想過要讓陛下死。”

    鬼詣聽後,眼中陡然騰起了一絲亮光。

    山穀空曠,回蕩著嗚嗚寒風,月影稀疏,照得四周格外詭魅。

    蘇珝錯從上方跌落之後,再睜開眼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情景,恢複了意識,她顧不得身上的傷勢就開始在四周開始尋找白玉容歸。

    他比她先掉下來不久,著陸點應該不會相距甚遠。

    下方全是茂密的樹林,周圍彌漫著陰暗潮濕的空氣。,沁得她覺得十分陰冷。

    落下的時候,她的發髻散了,紅衣也被劃破,手與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刮傷,但是想到白玉容歸在這裏,她就不管不顧的往前走。

    墜崖之前,他曾被一劍貫身,那傷口有多重,有多痛,她感同身受,若是不能及時找到他,她怕他會有性命之憂。

    這裏的樹木盤根錯枝,加上沒有陽光的滲透,顯得十分陰暗,月光十分微弱,幾乎照不亮眼前的黑暗,所以她隻得一邊小心的扶著樹,一邊往裏走。

    走了一陣發現這裏靜得可怕,她抿了抿唇,試探著喊了一聲,“容歸。”

    回答她的除了不斷回蕩的餘音便是一些驚飛的鳥鳴與不知名的蟲鳴。

    她繼續前行,一路蹣跚走了許久,才勉強從樹林中走出,來到一處清溪邊,這才算見到了一縷月光。

    她打算在溪邊稍作休息,順便看看自己的傷,哪知腳剛從林中踏出,走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一道速度極快的鈍物突然破空而來。

    她警覺的後退,就見到一把雕著花紋,刀身透亮的匕首明晃晃的紮在她腳下。

    這把匕首……

    她眼中躥出一絲神采,朝著溪邊望去,前方一片亂石灘上,一道身影撐著頭斜躺在一塊巨石上,藍袍翩翩,墨發如綢,奕奕飛揚。

    “容歸。”

    被喚的人背對著她。一動不動,聲音卻隨風飄了過來,殺氣四溢,“別過來!否則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蘇珝錯驚住,驚喜的光彩瞬間黯淡了下去。

    聽不見身後的動靜,隻聞對方的呼吸,白玉容歸無聲彎唇,揚出諷刺的弧度,“莊妃娘娘竟然會選擇下來,這倒是讓本王有些意外。”

    蘇珝錯忍著白玉容歸對她的冷諷,輕聲道:“你沒對溫陌君下手,我也很意外,謝謝你容歸。”

    “本王此刻最後悔的便是那一時的心軟。”白玉容歸聲音冷了下去。

    蘇珝錯不想刺激他,小心的上前了兩步,“容歸,讓我看看你的傷。”

    “不必。”對方絲毫不猶豫,直接就回絕了。

    “如今的你我,真的要疏離至此嗎?”

    “疏離?”白玉容歸的身子微微顫動了幾下,聲音含笑,“本王以為你我早已涇渭分明,再無瓜葛。”

    再無瓜葛幾個字,聽得蘇珝錯心扉直顫。

    可是白玉容歸決定的事,又豈是她能改變。

    “若是你希望這樣,那邊讓我看看你的傷,自此你我便再無瓜葛。”

    白玉容歸聽後,隻覺得一口氣橫在胸口,堵得他整個胸口都有些悶。

    這一次,他沒有直接拒絕。

    而蘇珝錯便當他默認,拔起他的匕首直接走向他,走近的時候鼻尖已聞到了一股血腥之氣。待繞過巨石走到裏側的時候,血腥氣味尤其濃鬱。

    鎮定的抬頭,將手裏的匕首遞還給上方的人,這才將對方的一切收納入眼。

    一看,便震了心神。

    整塊似月光般潔白的巨石上方,已聚集了一灘血水,白色腰帶沁在血水之中染為怵心的紅色,血色王上蔓延,吞噬了大片蔚藍,將其變為了更為深儂的紫色,讓她不忍直視。

    再往上,便是白玉容歸那張傾盡塵世的臉,一如往常那般慵懶倦怠,若非此刻他的臉色格外蒼白,這個神態很難讓人相信他是身受重傷的人。

    白玉容歸用另一隻手接過了她手裏的匕首,在手中掂玩,目光打量了一下她,便自然移開,聲音一概的漫不經心,“既然莊妃娘娘如願看到了本王,那請便吧。”

    蘇珝錯見他並不想見自己,縱然再想為他療傷也是徒勞,還是不要惹他生氣才好。

    識趣的準備離去。

    然而白玉容歸見到真如他所說準備離開的蘇珝錯,望著她那不動聲色的淡然時,心中的突然轉為了一股怒,一股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怒。

    於是他的動作優過了意識,驟然起身抓住了蘇珝錯的手,迫使已經轉身準備離去的她頓足。

    “為何你對他能逆流而行,對本王卻言聽計從?”衝口而出的話,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白玉容歸意外自己會說著這樣極端不平靜的話,更震驚自己會說出這樣曖昧不清的話。

    蘇珝錯聽後,沒他那般敏銳,隻當是白玉容歸心頭不平衡的抱怨,青青側頭望著他,答:“因為你是容歸,而他不是。”

    這句話讓白玉容歸心頭湧出了複雜的情緒,這是將他看作比溫陌君重,還是比溫陌君輕?

    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再繼續問下去,因為這些話背後所含的意義是他都覺得後怕的。

    蘇珝錯見白玉容歸望著她不說話,以為他是誤會了自己拿他去比溫陌君而生氣,急聲解釋道:“他是我回憶中那個最重要的人,也是我心有眷戀的那個人,但是你容歸,是我十分在意的人,你曾陪伴我走過那段最艱苦的歲月,最蒼竭的往昔,所以我沒辦法棄你不顧。”

    本已經壓下去的心魔再次在心底猙獰,白玉容歸用力見她扯到自己身前,任由胸口因自己的動作而劇烈的撕扯,他凝著痛苦的眼睛執著的望入了她的眼,直到看清她眼底倒影的隻有自己的影子時,才開口:“本王是你最在意的人,那為何要背叛我?你說你不會棄本王於不顧,為何如今站在他的麵前與本王對敵?在本王墜崖之後,你不惜拋下上方的他,也要隨本王墮入這生死渺茫的懸崖,又是為何?”

    蘇珝錯被他連續三次的質問震住,一時之間腦子紛亂 成結。

    白玉容歸的目光流轉在她臉上,將她的所有細微表情收入眼底,她不言,他亦耐心的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