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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滿滿不記得自己在牢裏已經待了多久,可是她清晰記得,自己已經有多久沒見到顧顏殊了。

    牢房外傳來急促混亂的腳步聲,她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害怕地往後縮了縮。她知道,他們已經來了。

    果然沒過幾秒,牢房就被人推開,獄警帶著一群穿著囚服的男人出現在房門口。他們全都蓬頭垢麵,即使站在房門口,身上都傳出一陣惡臭。這種男人,放在從前,黎滿滿是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經由不得她了。

    一個男人已經迫不及待走了過來,即使經曆過很多次,黎滿滿抬起頭,仍然忍不住淚流滿麵。任由那個男人動手剝自己的囚服,她哭著問那個獄警:“他還是不肯見我?我都已經變成這樣了,隻是想要見見他,為什麽連這個小小的要求你們都不肯滿足我?”

    獄警揮了揮手,身後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竄了出去。黎滿滿的衣服已經被剝開了,另一個男人等不及,衝上前一把撕開她的衣襟,臭烘烘的嘴貼到她脖頸上,急切地啃咬起來。

    黎滿滿下意識掙紮,雙手卻被人擒住,牢牢控製在身後,用力之大一股尖銳的疼痛從手腕處蔓延開來。

    可是她的眼睛,卻那樣執拗地看著那個獄警,她哽咽著說:“我要見顧顏殊。”

    獄警敲了敲牢房的鐵門,“都停下。”

    那些男囚不得不退到邊上。黎滿滿的衣服已經被扯得七零八落,她含/著眼淚把散碎的布料護在身上,好像借著這個動作,就能遮掩些什麽一樣。

    他借著牢裏昏暗的燈光看,黎滿滿的身體泛著瑩瑩的白光,四下散布著被人蹂/躪的青紫,甚至下/身隱約還有血痕。

    她這樣落魄,從前的人,看見了恐怕要心疼死。可是他卻覺得,這樣其實還不夠。她飽受折磨,她受盡淩/辱。可是她承受的苦痛,抵不過遺珠的半分。

    黎滿滿顫抖著嘴唇,眼睛裏全是眼淚:“你恨我,為什麽?”

    他一步步走到黎滿滿麵前,然後蹲下/身,看著她的時候,眼中帶著難以察覺的憎惡。“黎小姐,在這裏替顧先生‘照顧’你這麽久了,似乎一直都沒告訴你,我的名字。”

    “你是誰?”

    “記住,我叫夏輕雨。”

    夏輕雨?黎滿滿驚愕地睜大雙眼,眼淚撲棱棱滾落下來:“可是我不認識你!”她近乎控訴,“我從來沒招惹過你,你為什麽這麽恨我?”

    “是嗎。”他站起身,“你不需要認識我,隻需要知道,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他說完這些,就轉身想要離開。黎滿滿往前一撲,死死拽住他的衣角,哭喊著祈求:“你也是為了陸遺珠是不是?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她。我錯了!你告訴顧顏殊,我真的錯了。放我離開這裏,隻要放我離開,我發誓,我一定會償還的。”

    償還?兩個字說的真輕巧,遺珠的一條命,她要怎麽償還?

    “他不會見你,他這輩子都不願意再看你一眼。”他偏頭看了看,意有所指地冷笑:“黎滿滿,你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顧顏殊這輩子在你身上最後用的心,就是特意在死囚裏幫你挑了這些男人。然後在你第一天被輪|爆的時候,在監控器裏圍觀了全過程。他這麽恨你,即使報複也不想讓你看見他。難道你覺得,他還會肯來看你?”

    “不!!!”黎滿滿覺得自己幾乎要瘋了,心口怎麽這樣痛,是有什麽東西要跑出來了嗎?

    她竭力搖頭:“顏殊不會這樣對我!你騙我!就算他恨透了我,也不會這樣對我!我知道,一切都是因為你,這些人都是你帶來的!”

    “你還真是天真。”夏輕雨隨手甩開她,“黎滿滿,你天真得都讓我覺得有點可笑。”他手指指向邊上的男囚,“知道他們是誰嗎?他們都是很快要執行死刑的犯人,不僅如此……你給遺珠注射了什麽進去,他們身上就帶著什麽……”

    黎滿滿茫然地看向他,他在說什麽?為什麽她覺得……自己聽不懂了?腦海裏好像響起了響亮的炮仗聲,一下下回響,震得她頭疼欲裂。

    夏輕雨後退一步,不願意再讓這個女人觸碰到自己。

    “黎滿滿,你以為遺珠死了之後,顧顏殊為什麽那麽久不動你?說白了你們黎家不過就是靠著淩家,強弩之末而已,想要動你們,不用費那麽大工夫……”

    黎滿滿一下子癱軟在床/上,雙眼呆滯地看著夏輕雨離去的背影。

    為什麽……她原本隻想要把陸遺珠送進地獄,可是最後,踏進去的卻是她自己?

    她不甘心啊!她不甘心!

    “啊!!!”黎滿滿雙手抱頭,發出尖銳瘋狂的喊聲。

    即使陸遺珠得那麽肮髒的病死去了,她還是住在顧顏殊心底,那個近乎天堂的地方。

    夏輕雨的背影遠去了,邊上的男人獰|笑著圍上來。一把拉住黎滿滿的腳踝,用力往下拖。黎滿滿猝不及防,揮舞著雙手卻掙紮不開,尖叫著被人拖下床。瑩白的身軀在粗糙的地麵上滑出一道道血痕。

    男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甚至好幾個一起壓上來。她哭得喉嚨都沙啞,可是沒有人會來救她。她後悔了,她知錯了。可是沒有人教過她,有些錯誤是永遠不能被原諒的。

    比如說罪|惡,還有貪婪造成的血|腥。

    夏輕雨出了監獄就去找了顧顏殊。張媽已經被請回來了,看起來憔悴了不少。“夏先生。”

    他點點頭,“你們先生呢?”

    “在遺珠小姐房裏坐著呢。”

    果然是這個答案。夏輕雨上了樓,熟門熟路地走進陸遺珠的房間。遺珠已經離開將近一年了,這件房間卻還帶著她的氣息。一切都像是最開始的時候,其實什麽都沒有改變,卻又都已經改變了。

    顧顏殊坐在陸遺珠最喜歡的飄窗前麵,細細端詳著手心的珍珠發梳。這一片輕巧的花片,曾經是他們旖旎的美夢,最後成了葬送一切的凶手。

    他大概聽見了門口的腳步聲,收起花片,“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夏輕雨慢慢走過去,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她一直想要見你一麵。”

    顧顏殊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重新攤開手掌。窗外的陽光投進來,照在珍珠上,有一種溫柔的疼痛。

    他這些日子越發清瘦下去了,從這裏看過去,可以看見他清晰的指骨,根根鮮明突兀。他臉色蒼白,眼睛下麵還帶著青黑的眼帶。

    夏輕雨就這樣看著他一天天折磨損耗自己,任由時光和毒/品慢慢把自己的生命帶走。

    他還記得,顧顏殊找到自己的時候。那時候毒/品已經開始侵蝕他的身體,可是外表看起來卻還是無虞的。他就這樣走進來,麵色蒼白地對自己說:“遺珠死了。”

    當時他好像打碎了什麽東西,那麽清脆淒厲的聲音響在耳邊。

    他其實看見了新聞,知道遺珠病了。可是他沒想過,陸遺珠竟然會這樣倉促地死去。那麽他那些未說出口的情感,真的就變成了,永遠無處安放。

    “我要黎滿滿死,不僅如此,我還要她生不如死。”

    夏輕雨從前對於顧顏殊的認知,僅限於,偏執、頑固不化。可是直到遺珠死後,他展開瘋狂的報複,才知道,原來這個男人,內裏這麽可怕。

    黎滿滿還沒被送進監獄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在挑選那些男囚了。夏輕雨甚至不知道那些男人他都是哪裏找來的,全國各地的死囚,患了艾/滋的,總共一百多個,全都被他挑選出來,聚集起來。

    直到那一天黎滿滿全家鋃鐺入獄。

    夏輕雨那時候已經被他送進去當了獄警,帶著那些男人去輪爆黎滿滿的時候,顧顏殊就站在外麵。他就那樣安靜地聽黎滿滿在裏麵嘶喊:“救命!你們放開我!顏殊,我要見顧顏殊!”

    可是他不為所動,臉上甚至帶著解恨的微笑。

    夏輕雨看見了都有點毛骨悚然。

    顧顏殊隻來過一次,從此之後,黎滿滿的淒厲呼號,成為他解恨的良藥。

    夏輕雨輕聲問他:“當初……為什麽會選中我去?”

    “因為你愛她。”顧顏殊忽然微笑了一下,他這時候已經瘦得可怕,微微一笑卻還是能看見當初清俊的神采。“你愛她,所以你會恨黎滿滿。”

    他閉上雙眼,安靜得就像,當初他從門外走進來,而陸遺珠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

    她穿著藍色的漢服,那一眼美麗不可方物,風華絕代。

    夏輕雨走出那幢房子的時候,陽光已經收進雲層。他插手進褲袋,裏麵有一枚步搖,是她當年遺落的,已經被體溫捂得溫熱。

    他苦澀地微笑了一下,不管放手還是執著,這一輩子,終究是錯的。

    黎滿滿死在三個月後。

    死狀可怖,下/體撕裂,身上還散著濃鬱的惡臭。她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顧顏殊聽著別人敘述,在最後爆發出激烈的大笑,死死握住那枚珍珠步搖,花片深深嵌入掌心,他高聲喊:“死得好!”

    第二天張媽進去,看見顧顏殊抱著陸遺珠最愛的一套漢服,安靜地睡在那裏。

    他睡著了,永永遠遠地睡著了。

    夢裏大概有陸遺珠溫柔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