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這多事的一天，終於即將過去。

    趙源兒已經躺在他的嬰兒床中，酣然入睡。他的眼圈微微泛紅，還能看出之前哭過的痕跡，可他的唇角卻微微上揚，顯露出他心底的愉悅之意。今日，對於他來說，終究是喜悅大於哀愁的吧。

    藍玉兒坐在床沿上，看著熟睡的趙源兒。她心中不由得暗暗地感慨，這一天，不知道會不會在趙源兒的腦海中，留下些微模糊的印象。

    小家夥自然不知道今日對他而言是多麽的重要，他隻知道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真實的公雞，他用自己小小的手捧住酒杯，將裏麵的酒淋在了公雞的頭上。他還看見公雞揮動著翅膀，在祠堂裏低飛！就為這，趙源兒興奮得一下午都未睡覺，一直念叨著公雞，公雞。

    這就是孩童的世界，在他們的心中隻有單純的新奇與歡愉，沒有那麽多的陰謀與算計，他們簡單自然，總是那麽的讓人豔羨。

    藍玉兒唇角一扯，露出一抹苦笑，這個笑容雖然很淡，卻依舊讓她額角的傷口一痛。藍玉兒抬起手，輕輕地撫摸了下額角，傷口已經被細細地處理過，可是這輕撫卻依舊能讓她感覺到疼痛。

    藍玉兒卻沒有因此而放下手，她靜靜地坐在床沿上，一隻手拄在趙源兒小床的圍欄上，一隻手依舊放在自己的額角。李氏的嗚咽在她的腦海中回響起來，她對於趙家來說，可能真的是一場劫難吧。

    隻是，若沒有她，趙家與皇室就能平靜無波了嗎？

    李氏一直在對皇室妥協，從她將惠妃送入宮中，想將趙梓芝嫁給景王，以及之前想將自己送給景王的舉動中，就可以看出端倪。可這樣的妥協真的有用嗎？妥協了就能保趙家平安康順了嗎？

    藍玉兒輕輕搖了搖頭，趙家之所以到今日都還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靠的絕不僅僅是趙家與皇室的聯姻，而是趙家幾輩積累的對朝堂的影響力！而如今，她和大叔正在做的，就是增加趙家的籌碼，讓趙家在麵對皇室時，有更多的話語權。

    藍玉兒暗歎一口氣，她和大叔所作的這一切，雖然並未影響到趙家原本就有的底蘊，可是卻帶來了無數的變數。畢竟皇室不會坐等他們坐大，而這世上最難揣度的便是人心。不然的話，大叔也不會在年關之際外出，更不會到今日都遲遲未歸。

    想到此，藍玉兒緩緩站起身，披上一件外衫，走到窗邊，站在椅子上，透過窗外的雪花，朝著京城的某處望去，那裏是皇宮的方向！

    明日，她就要帶著小包子，隨惠妃一起入宮！

    入宮！

    藍玉兒拉住外衫衣擺的手，不由得一緊，她垂下眼簾，將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芒掩蓋。雖然她不知道大叔究竟做了什麽，可是……

    驀地，藍玉兒隻覺得腰間一緊，背後一股冷氣撲來，隨即她雙腳離椅。一陣天旋地轉之後，藍玉兒落到了地板上，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瘋狂、嗜血的黑眸。

    “咚！咚！咚！”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在這個夜晚聽起來格外的清晰。

    藍玉兒圓睜的雙目猛地一眯，冷聲低喝道，“是你！”

    一隻修長的大手猛地捏住藍玉兒的下顎，粗糲、冰冷的拇指摩挲著藍玉兒唇下嬌嫩的肌膚，不過幾下，便將那裏摩挲出了道道紅痕。

    帶著涼意的呼吸，噴灑在藍玉兒的脖頸間，“小女奴，你在害怕？”

    似乎被這個想法取悅了，趙暮唇角一勾，傾瀉出一串很低很低的輕笑聲，這笑聲有些微的黯啞，配上趙暮那俊美的容顏，讓他顯得性感迷人。

    那隻捏住藍玉兒下顎的大手一個用力，便將藍玉兒精致的小臉抬了起來，趙暮揚起臉，他的目光猶如實質地掃過藍玉兒臉上的每一個角落，在瞧見她額角上包紮的傷口時，微微一頓。隨後，他的目光便緊緊地纏住藍玉兒的視線，不允許她有一絲一毫的閃躲。

    “小女奴，你今天真讓我驚豔！”

    話落，藍玉兒隻覺得自己左耳一痛，趙暮那帶著冷意的性感唇瓣，將她如扇貝一般的耳垂允入口中，狠狠一咬，“隻是，雖然很驚豔，可你今天卻壞了我的大事，我該怎麽懲罰你呢？嗯？小女奴？”

    趙暮性感的薄唇依舊在藍玉兒的耳畔邊徘徊，他那故意壓低的聲音，在這寒冷的冬夜，隻讓人覺得更加冰冷入骨。

    突地，那隻原本捏住藍玉兒下顎的大手一鬆，隨即藍玉兒便覺得自己脖頸間一緊，趙暮的手便緊緊地禁錮住她的脖頸，這又凶又猛的力道，讓藍玉兒眼前一黑，幾乎昏厥過去！

    趙暮雙眸一眯，手上的力道微微一鬆，藍玉兒便覺得一縷細得不能再細的空氣，順著她的鼻腔進入了肺部。藍玉兒緩緩抬起眼眸，趙暮那瘋狂、嗜血的雙眸好似放大了無數倍一樣，猛然闖進了她的眼中。

    臆想中的哭泣、求饒、拳腳相向……都沒有出現，好似累了一般，一聲輕輕的歎息自藍玉兒的唇角溢出，她再次垂下雙目，任由趙暮這般禁錮著。

    趙暮血腥的雙眸微微一眯，隱隱可見額角的青筋，那隻卡住藍玉兒脖頸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將藍玉兒的身子提起少許。他低下頭，挺立的鼻尖幾乎與藍玉兒秀氣的鼻尖相貼，“不如，你以身相許來贖罪？”

    “嗬。”藍玉兒冷笑一聲，抬起眼眸，淡然地與趙暮對視著。在趙暮的眼中，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臉色蒼白的自己。

    如果說，曾經藍玉兒覺得，對付趙暮的辦法是以暴製暴的話，那麽在這個寒冷的雪夜，藍玉兒隻覺得自己的身心滿是深深的疲憊，她再也不想去和趙暮拳腳相向了。所以她選擇用漠然的方式去麵對趙暮的殘暴，用徹底的忽視去降低趙暮施暴的興致。

    趙暮的目光一沉，冷冷的、直直的望向藍玉兒，他那猶如實質的目光，粗糲地掃過藍玉兒精致的麵容。

    “咚”的一聲悶響，藍玉兒就像是一隻破布娃娃一樣，被趙暮丟在地上。

    隨後，這個俊美如斯的男人，一把撩起自己的大氅，姿態雍容地坐在了藍玉兒之前站立的椅子上，他那冰冷的目光再次毫無溫度地投射在藍玉兒的身上。

    藍玉兒有些泛白的唇瓣勾了勾，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走到趙暮身旁的桌邊。雙手一撐，便躍上了桌麵，像一隻優雅的小貓，抬起雙腿，蜷縮著坐在桌麵上，將頭埋進自己的臂膀中，隻留下一截曲線優美的脖頸。在清冷的月光下，可以瞧見這截脖頸上有著淡淡的指印。

    趙暮的目光一深，他眼中的瘋狂之意緩緩地褪了下去，隻餘下淡淡的憂鬱之色。趙暮別開目光，漠然地說道，“你早就知道了。”

    藍玉兒低笑一聲，並沒有抬起頭，她的語氣中有著難以言喻的自嘲，“我隻是區區一個女奴，如何與整個趙家相比？”

    “你就這麽相信他？”

    “是相信我自己的判斷。”說著，藍玉兒抬起頭，正好與趙暮望過來的目光相碰，月光照在他們的臉上、身上，在地上投射出兩個相互凝望的身影。

    良久，趙暮率先別開視線，藍玉兒隻能瞧見他在月光下的側臉。藍玉兒不得不承認，這張側臉真的很完美，每一個線條都是那麽的讓人無可挑剔。

    “小女奴，你怕嗎？”

    “有點。”

    “那你會逃嗎？”

    “不會。”

    “為什麽？”

    “逃能逃得掉嗎？逃能解決問題嗎？”

    藍玉兒輕笑一聲，目光轉向桌角，從桌角的一堆冊子裏取出一本遞到趙暮麵前。

    “這是什麽？”趙暮眉梢一挑，卻沒有伸手去接。

    “這是這幾日來，我對天衣閣未來發展的規劃。天衣閣必須做大、做強！這裏麵有我總結出來，關於天衣閣分部推廣到全整個國度的發展規劃，而年前的加盟計劃，不過是一次簡單的試水而已。還好姑娘寫的時候，留了個心眼，沒寫什麽新鮮詞，不然你可怎麽辦？”藍玉兒輕輕撩了一下額前的發絲，聳了聳肩，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小聲。

    隨後，她歎了口氣，這才有些無奈地說道，“本來是想親自交給大叔的，隻是看樣子，就算他回來了，我也未必能從宮裏出來。既然他信任你，那麽就交給你好了，你掂量著做吧。”

    趙暮雙眸一眯，轉而望向藍玉兒，“你是怎麽知道的？”

    “本來呢，隻是有點懷疑，可是你既然能出現在這裏，就是最好的證明！”藍玉兒扯了扯嘴角，唇邊的自嘲怎麽都掩飾不住。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可是月光卻越來越清冷。透過窗戶，投射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

    趙暮不再言語，隻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中。藍玉兒依舊坐在桌子上，她雙腿曲起，雙手托腮，就這麽靜靜地望著窗外的月光出神。

    明日，又將是新的一日。明日，她將帶著趙源兒入宮！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