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10.7首||發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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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漸深。
漢部入口的圖騰旗幟下聚集著一百來人,其中有十幾個獸人戰士,以及二十多個獸態特征明顯的半獸人,剩下的全是純人奴隸,他們都是即將前往棲部交易會的隊伍。
一個赤膊男子勾著黎的肩,安慰道:“這一路上雖然不平,但隻要我們團結,也不會有太大危險,咱們可是最強悍的獸人啊!”
他是這支隊伍的帶頭人昊,獸態是一隻白臂猿,已經連續七年參與物資籌換。
楊昭溫和地笑笑:“謝謝,我明白。”
孤兒獸崽們都來送行,他們擔憂地望著黎,很怕他一去不回,再是獸人他的右臂也已經廢掉,盡管他能殺短尾虎和閃電貂,可他們事後問過,那隻是阿黎哥哥提前設好的陷阱,而危機,從來都是沒有準備就降臨的。
“好了,準備出發。”昊指揮道,他們還有十多天的路程要趕。
眾人背起行囊,登上牛車。
“請等一下。”
一道女聲響起,眾人回頭,原來是月,昊笑著說:“我還奇怪怎麽沒見你呢?我們先去前麵等著,有什麽話你們慢慢聊。”
“不用,我是要和你們一起去棲部。”俆妙君打開背簍裏裝的藥草:“之前東西還沒準備好,來晚了,至少,你們還缺個能治傷的人不是嗎?”
“你能治傷?”昊懷疑地問,部族中除了巫,就隻剩七八位醫能治傷,但醫的方法也是不外傳的。
“我能不能治,你問問他們。”俆妙君手指那群獸崽。
十來個小孩忙不迭點頭,紛紛指著自己的傷疤,證明是阿月姐姐給治好的。
昊仍舊半信半疑,問黎:“你知道嗎?”
楊昭道:“當然,不然我臉上的疤痕是怎麽變淡的?”
“……”也對,大家私底下都在談論呢。
“那走吧。”昊又高興起來,有個醫陪同上路,他們活命的機會更大。
然而等藍得知這個消息時,臉色簡直像中毒一樣可怕。
從漢部到棲部要橫跨大荒山脈,期間穿密林爬雪山過草地,艱辛自不必提。途中危險除了地勢本身的威脅,還時常會遭遇野獸的襲擊,運氣不好,遇上其餘凶悍的部落,甚至有可能被打劫。
一路上還算順利,他們隻遭遇了幾次小規模的戰鬥,昊告訴黎,曆年來路途上死亡的族人,多半是死於與其它部族相爭。
俆妙君屈膝坐在牛車上,問道:“都是這附近的部落嗎?”
“我……”
車身突然晃起來,俆妙君一個不穩倒在楊昭身上,隻見拉車的頭牛非常狂躁,跑得又快又急,昊化作獸形猛地製住它,其餘牛車也相繼停下來,昊生氣地正想給它一鞭子,就被黎抬手阻止:“別動,聽。”
昊凝神傾聽,隻有蟲鳴鳥叫的聲音,他看見黎跳下牛車,整個人匍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麵。很快,黎站了起來,神色肅穆:“有東西過來了,數量很多。”
“什麽?!”
眾人驚疑不定,昊向前方喊道:“阿昌,什麽情況?”
不遠處的樹上直直跳下一人,快摔入地時化作一隻紅羽鷹,他是這支隊伍的斥候,等他飛到近處又再度變成人。昌語帶不屑地說:“沒什麽情況,我什麽都沒看到,也沒有聽到。”
昊疑惑地等黎解釋,他與昌搭檔過許多次,很信任對方的能力。
黎隻是伸手指向被枯葉埋葬的地麵。
一息,兩息,數息過去,那裏始終很平靜。
昌正欲嘲笑,忽然神色一變,猛地化為紅羽鷹直飛上天,同一時間,昊注意到在無風的情況下,枯葉竟然微弱地動了動,而且並沒有停止。
“不好!是大食獸群!”昌快速地飛回來,在半空中喊道。
昊臉色/驚/變,慌忙道:“快退!退回剛才的落石處躲起來!”
大食獸是一種外形類鱷的凶獸,他們能在快速的跑動中啃噬食物補充能量,大食獸是雜食類物種,不但能吞活物草木,連沙石都能一並吃了!單隻的大食獸並不難殺,可一旦遇上它們群體遷徙,那會是所有生物的災難!
前方不少飛禽走獸都驚慌地往這邊跑來,昊來不及問黎為何比動物更敏銳,隻顧著指揮眾人躲避,卻聽黎道:“不能退!獸人可以逃,半獸人和純人一定逃不過。”
“那怎麽辦?!”昊不知不覺已經依賴上對方,他並不是看中這群奴隸的命,而是到了交易會上,能用他們換取物資。
“用陷阱!”楊昭果斷決定。
“這……來得及嗎?”
“相信我,要快,叫上所有純人一起!”
或許是黎表現得太鎮定,其餘獸人下意識地聽從他的調度,至於半獸人和純人則更加配合,他們很清楚這是唯一的機會,大食獸群來襲對他們而言隻有死路一條。
所有人全神貫注,等到獸群出現時,他們已經鑿出一個巨坑,下麵滿是尖利的斷木,木尖上塗滿了有麻痹效用的扁尾花汁,而在巨坑之前,還牽起了十幾道絆索繩。
大地在震動,躲在樹上的純人們幾乎站立不穩,他們能清晰地看見獸群奔跑時造成的破壞,就好像一把刷子,將金綠相間的密林刷成了光禿禿的一片,所到之處,煙塵滾滾,寸草不生!
獸群中的頭獸毫無所察地衝了過來,接下來的一幕讓眾人鬆了口氣,隻見無數大食獸接連被絆倒,跌入了坑中。它們哀鳴陣陣,掙紮著爬不起來,斷木捅穿它們的軀體,扁尾花汁浸入它們的血液,仿佛死神的收割。
楊昭立刻命令眾人趁亂將落單的大食獸殺死,以免它們再度聚集起來。
他手握一柄匕首,衝入獸群翻身欺上一隻獸,大食獸擺尾想甩下他,卻像被一座山壓住,怎麽都逃不開桎梏,楊昭單手刺入它頭頂,一刀,收命。
他迅速抽刀,大食獸的鮮血像泉水一樣噴濺,還未及沾上他的身體,他已經閃身到另一隻獸前。匕首一抹,看起來沒用什麽力氣,大食獸頸部堅硬的表皮瞬間裂開,露出皮下的脂肪和肌肉,再被湧出的血水覆蓋。
“好厲害……”有獸人被他的戰力震住,原來獵殺短尾虎,他真的不是靠運氣……
可他,不是殘廢了嗎?
隻見黎衝殺閃避、挑抹刺斬,幾乎一步殺一獸,他之後,留下了滿地獸屍,積湧的獸血染紅密林的土地。
而從頭到尾,他都隻用了一隻手。
族人被震懾,就連昊也呆呆地看著黎,甚至忘記自己身處危險中,忽然,一道清脆的聲音叱道:“你不要命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有人重重扯了他一把,將他帶離原地。
等他回頭一看,月拿著一把長弓,臉上身上滿是血跡,而離她不到一掌的距離,一隻大食獸緩緩倒下,它張開的大口間隻露出一點白羽箭尾。
“它離你太近了,沒辦法開弓,隻能紮進去。”月的豎瞳斂去了往日的豔色,隻餘肅殺。“小心點,別扯後腿。”
昊:“……”
阿父,阿母,寶寶好像遇到了一對變態。
等到族人離開這片危險區域,清點人數時才發現少了十多個純人和幾個半獸人。傷亡總是不可避免,但這個數字已經遠遠小餘他們的估量。
俆妙君取出草藥給受傷的人包紮治療,她的動作很嫻熟,被咬中手臂的昊甚至覺得她比部落中的醫的更厲害。藥敷上去涼涼的,傷口上不知蓋了什麽葉子,又用一種陌生的草莖將葉子固定住,這樣一來好像也沒那麽疼了。
傷了腿骨的昌正在呻/吟,俆妙君走過去摸了摸,二話不說雙手一錯,隻聽“哢”的一聲,再伴隨著昌的慘叫,俆妙君淡淡道:“好了,暫時別動。”
眾人:“……”
在族人感激又畏懼的目光中,俆妙君處理好所有的傷員,包括幸存的純人們,當她看見獸人和半獸人不解的表情,還有純人受寵若驚又小心翼翼的眼神時,心中很不舒服。
至少,她和楊昭對純人有著足夠深的認同感,看他們受苦就像看見自己的同胞被奴役。
而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陋習,非他們兩人一朝一夕可以改變。
“走吧,準備出發。”昊駕著牛車過來,他們還得盡快趕路。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出現一行人,帶頭的青年頭上插著紅色的羽毛,身上畫著一個奇怪的圖騰,看起來麵色不善。
一見他們,隊伍裏的獸人都變了臉,俆妙君疑惑地望向昊,就聽對方道:“你剛才問我打劫的是不是附近的部落?那當然有,但更多的卻是依附於棲部的小部落,他們揣摩棲部的意圖來打壓我們,一次次試探我們的實力與底線。”
說完,他往前踏了一步。“獷,好久不見。”
“桀桀,昊,你不是專程在等著見我嗎?”叫獷的青年尖細地笑道。
“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們殺了我們那麽多獵物,難道……不是想引我出來?”
“獵物?”昊大笑:“你說大食獸?開什麽玩笑?你究竟想做什麽?”
沒有人會將大食獸群當做獵物,哪怕是百年前的漢部都做不到!昊不知道來人有什麽目的,但他聽說獷的姐姐前不久嫁去了棲部,成為族老獸子的雌性,而獷所在的梟部也受到棲部的庇護。
他不想得罪棲部。
路途上的艱難險阻,很多時候並非他們技不如人,而是他們有所顧慮。
他們明知棲部對漢部窺伺已久,可他們不敢撕破臉皮,雙方維持著表象的和平,因為他們害怕承受不起棲部的報複。
他們隻能退。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和平能維持多久,或許一年,或許十年,或許等到漢部再次崛起。
他們隻能等。
“你別急,我不過是見你們隊伍中有名醫很不錯。”獷話音一頓,接著嘴角微挑:“不如,就把她送給我吧。”
“讓你們的醫送跟我走,我就放你們離開。”
“否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