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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你可是來參加入宗考核的?去那處排隊吧。”

    不等俆妙君失落的情緒淡去,就聽有人喚她,循聲而望,是位中年道姑,嘴角正帶著淡淡笑意。俆妙君不解地歪著腦袋,視線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移動,不遠處,一位□□歲的男童正緊張地握住一枚玉,三息過後,男童打開手心,掌中靈玉已發出青藍黃三色光芒,色澤濃鬱,宛若雀羽。

    “木、水、土三係靈根,下四品。”一位鶴發童顏的老道閉目而言。

    話音一落,引來一片嘩然,俱都羨慕地望著男童,那男童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竟然哭了起來,但隻片刻,便破涕為笑了。

    俆妙君自三歲起修行,又豈能不懂他為何如此激動?

    要知世間有靈根者萬中取一,而修仙問道首要條件便是身具靈根,其中靈根又分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並根據靈根純度、粗細、濃淡來判斷靈根品級,其中一品最佳,九品最次,每品又分上中下三等。而男童的三係靈根,大多隻有五六品,他卻是少見的四品,幾乎能與次一些的雙係靈根媲美了。

    “小姑娘?”

    道姑見她傻傻地愣在原地,又催問一聲,心中還納悶,她方才並未見到這女童,為何一錯眼的功夫,她就出現了?

    俆妙君心道,這一看便是測試靈根的場麵,仙君難道是讓她來拜入宗門的?是了,仙君說過不會不管她,但又不方便收留她,定是為她尋好了去處。也不知這是哪宗哪門,管它呢,反正不是棲霞門便好。

    俆妙君握住不知何時掛在脖頸的青色玉佩,定了定神。

    “多謝道友指點。”

    “噗……”那道姑見她一副小大人樣,分明還不及自己半身高,竟一口一句道友,無奈地搖搖頭,也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多半是某個修真世家吧?

    俆妙君排在了隊伍最後,她之前還有三十餘人,陸陸續續測下來,竟大多身具靈根,她很快琢磨過來,這些人多半是被篩選過的,不少應是出自世家大族,看來此宗門勢力不小,否則不可能吸引如此多有修煉天賦的人。

    然而有靈根不易,有好靈根更是千難萬難。一直到俆妙君這裏,也就最早那位男童是四品,其餘多是六七八品,連五品都沒有。

    俆妙君伸出手,坦然地握住測試靈根的法器,她知道自己靈根有異,但考核應該能過。

    那老道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見她年紀尚幼卻十分鎮定,心中不免訝異。又察覺她身上佩戴著斂息靈氣之物,推測她應是某世家血脈,不過來考核的人多半如此,便沒放在心上。

    片刻後,俆妙君攤開手,那枚玉已變成了淺淡的藍色。

    “咦?!”老道終於收起一直以來的漫不經心,連那道姑地走了過來,兩人臉上滿是驚喜。可老道很快蹙緊眉頭,到後來惋惜得直歎氣,最終麵色淡下來,甚至帶著怨怪地看了俆妙君一眼。

    “水係單靈根,上四品。”

    “可惜。”那道姑搖搖頭。

    周圍立刻傳來比方才更大的議論聲。

    “竟然是億萬中無一的單靈根?!可單靈根怎會僅僅是上四品?不是至少下二品嗎?”

    “我聽娘說若是靈根太細太淡,幾不可見,就會比原本的品階低一些。”

    眾人看向俆妙君的眼神頃刻間從羨慕轉為同情。

    “嘁,我還道她多厲害呢?”有人酸溜溜道。

    “人家品階再次,也是上四品,注定入宗,且還是外門弟子,你呢?即便能去也不過一雜役!”

    “你——!”

    ……

    眾人爭吵之時,俆妙君始終平靜地站在一邊,外人隻道她年紀幼小不明其意,其實她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她早知自己是單係水靈根,但與正常單係靈根不同,她的靈根又細又淡,爹爹上一回為她測的分明是下四品靈根!而她耗費大半年引氣入體,又一年多才突破練氣一層,修煉速度幾乎與四五品階者無差,為此,爹爹不知偷偷惋惜了多久。

    這事棲霞門掌門也知道,故而那日他女兒才會辱她資質魯鈍。

    可現在,竟是上四品了?靈根是修道者的根基,若非有仙品天材地寶洗經伐髓,從未聽說過靈根還能自然增長品階!

    這究竟怎麽回事?!

    難道爹爹測錯了?可棲霞門再不濟也是三等宗門,總不至於連靈根都測錯吧?

    俆妙君專心致誌地思考,直到她被老道領回宗門才回過神來,再一抬頭,隻見一座巧奪天工的奇石上刻著三個大字——青雲宗,仿佛曆經風雲的智者,讓人一望便心生拜服。

    青雲宗?!

    俆妙君大吃一驚。數萬年前,修界進入竭靈期,修道之路愈發難行,不提渡劫飛升,哪怕能修至合體期者也是少之又少,幾近傳說。而如今的修真界,凡有金丹期修者坐鎮,乃三等宗門,譬如棲霞門;凡有紫府期修者坐鎮,乃二等宗門,如今不過十餘數;凡有分神期修者坐鎮,乃一等宗門,遍數修界不過兩宗——北乾坤,南青雲!

    盡管曾一度傳聞,乾坤宗內已有修者突破至合體期,但多年來並無實證,故而乾坤宗與青雲門仍是當世最強宗門!

    難怪那老道見她隻是上四品靈根便神色淡然,若換了次一些的宗門,哪怕一時失望,也會誠心誠意地引她入內門。

    仙君果然為了她尋了一處絕佳之地!

    這批弟子中不乏已有修為者,又經宗內考核分出層次,俆妙君正是入了外門。她領了宗門令牌與外門弟子的衣裳,一路分花拂柳,穿行於煙碧霞披之中,沿途錦溪喬木,繁花重疊,仙獸靈鳥,玉樓瓊宇。俆妙君暗自驚歎,心道不愧為青雲宗,宗門所在本就是洞天福地,靈氣之盛非棲霞門可比!

    等她進入外門弟子宿舍——每座院子都有六七間屋舍,一人一間,條件不可謂不佳,還不及休息,又迎來諸多打探之人。俆妙君年幼不諳心機之道,卻知曉不易透露真實身份,隻道自己於荒廟中偶遇仙人指點,故來此碰碰運氣。

    那些弟子見她既無大家出身,又無卓絕天賦,態度紛紛冷下來。俆妙君本就喜靜,如今又遭逢大變,如此正合心意。

    就這樣,她便在青雲宗安定下來,每日早晚課不輟,修煉精勤刻苦,不僅是為她自己,亦是對仙君的回報。

    如此十日後,俆妙君從百草閣領取了入宗以來第一份丹藥,分別是益氣丸十枚,聚靈丹十枚——青雲宗外門弟子,每十日便可領藥一次,盡管她的乾坤袋中尚存餘不少,但都是爹爹給的,她舍不得。

    俆妙君心滿意足地離開百草閣,途經後山卻被六個外門弟子攔住去路,對方大多十五六歲,其中一男弟子道:“小師妹,你已入宗十日,還未孝敬過師兄師姐們呢?”

    “各位師兄師姐好,請問有何吩咐?”俆妙君不解其意,她在棲霞門中地位特殊,未曾經曆過普通弟子間的陰私。

    眾人見她生得靈氣逼人,行事卻呆裏呆氣,都哄笑起來:“小師妹可是在裝傻?”

    “……”

    “哼,既如此,那我便直說吧。”那男弟子道:“小師妹,請將今日於百草閣所領丹藥盡數交予我,自有你的好處,否則……”

    俆妙君恍然大悟,那些丹藥於修行有益,但售價昂貴,各門弟子均有定額,他們自個兒的不夠用,便想從她口中奪食!

    她心中氣惱不已,可又能如何呢?對方人多勢眾,她卻初來乍到。

    或許,這群人正是看準這一點才如此肆無忌憚,多半已探查過她的底細,知道她來曆平平,毫無門路。而他們態度稀鬆平常,顯然慣常於此,應是有所依仗,不怕旁人揭發。

    俆妙君心有不甘,卻老實地取出丹藥遞給對方。

    “還算聽話。”男子的神情柔和許多,道:“咱們並非不近人情之人,日後師妹得了丹藥,隻需分我一半,師兄自會護你周全,至少在外門不會有人欺負你。對了,我叫萬裏,你可喚我萬師兄。”

    “萬師兄。”俆妙君乖覺道,心中慶幸至少保住了一半丹藥。

    這時,又傳來一道刺耳的聲音,來自六人中的寬臉女子:“喲?那不是乾坤袋麽?”

    俆妙君心裏“咯噔”一下,深恨自己粗心大意,盡管她有斂靈玉佩,可從乾坤袋中取物的動作還是被發現了!

    見她臉色驟變,那寬臉女子似乎來了興趣:“小師妹,裏頭裝的是寶貝吧?快取下來讓師姐看看?”

    萬裏蹙眉道:“何香泉,你這是作甚?”

    “我不過是看看她的乾坤袋罷了,難道還會搶她不成?”何香泉又問俆妙君:“莫非你隻聽萬師兄的話,不聽我的話?”

    俆妙君低著頭,以沉默回應。

    有人“噗嗤”一聲笑起來,何香泉失了麵子心中不忿,轉念一想,方才這女童交丹藥那般爽快,如今卻這般執拗,莫非真藏了什麽好物?她到沒敢往法寶身上想,隻當是另外的靈丹妙藥,於是催逼道:“你拿是不拿?不給我可生氣了?”

    “不給!”俆妙君抬頭,倔強地瞪著她,大聲道:“這是我爹的遺物,不給!”

    何香泉一愣,隨即樂了:“這麽說,你爹還是個修士?能用上乾坤袋的修士,肯定給你留了好東西吧?拿過來!”說罷,竟伸手要搶。

    俆妙君重重打下對方不安分的手臂,掉頭就跑,此舉讓何香泉顏麵大失,她怒得指尖掐訣,一根藤蔓從土中疾馳而出,將俆妙君絆倒在地,又迅速把她捆起來倒吊在樹梢。

    何香泉拔劍,正欲好好收拾這作死的丫頭,卻聽一聲怒吼:“夠了!”

    萬裏臉色鐵青:“何香泉你過分了!別讓我們瞧不起你!”

    何香泉心裏一突,才發現其餘幾人都以古怪的眼神審視她,她一個激靈,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加入其中的,於是趕緊賠笑道:“我、我隻是開個玩笑,哪兒能真和師妹計較?”

    說話間,藤蔓抽離,俆妙君直接摔下了地。

    萬裏冷冷地看著何香泉:“我們雖搶人丹藥,但也有護衛之責,我說過,絕人生路者必自絕,你可還記得?”

    “記得……”

    “你若想死,可別連累我們!”

    說罷,率先離開。

    等四周徹底安靜,俆妙君才放鬆下來檢查傷勢,倒也沒大傷,不過那藤蔓生有倒刺,在她身上割出幾道口子,衣袍理所當然的劃破了。

    唉……若非她不想暴露通天靈鏡,倒黴的可不會是她。

    俆妙君自認倒黴,想不到大宗生存如此不易,她形容狼狽地回到宿舍,卻見院子裏聚了不少人,見她回來,先前還嘈雜的院落忽然寂靜。俆妙君眼睫一顫,她能察覺眾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有憐憫,有淡然,有恐懼,有幸災樂禍……

    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或者說,所有人都知道會發生什麽,但沒人提醒過她。

    強烈的孤獨感襲來,像山雨來臨前的狂風,將她連日來的強作歡喜盡吹散,隻餘委屈與恐懼,身上冷得恨不能裹上八床被子。

    俆妙君沉默地回屋,一落座,卻發現桌上擺著幾樣東西——

    益氣丸、聚靈丹各十枚,皆是方才她所交丹藥,此外,還有一瓶用以療傷的百花露,以及……一柄配劍。

    她一眼便認了出來,那是何香泉的配劍!

    是誰做了這一切?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