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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其討厭現下這種走兩步要被念十句狀態的陸總有一次被檢查室的老醫師訓了一頓。

    老醫師是老爺子的多年好友，對陸以臻也是從小看著長大，什麽重話都敢說，就比如現在……

    “說了不能動就是不能動，你看看這傷口成什麽樣了，手還要不要了，還是你想要提前預支四五十年後的生活，連吃飯的筷子都拿不起來？”

    老醫師看看手裏的片子，看看那一臉無所謂的侄子，心裏都是火。

    他的手不僅骨折，玻璃碎還插進了骨頭裏，並非小傷。

    如果處理不好，一隻手廢掉是極有可能的事情，正常人聽了都會害怕。

    可這人，不但不害怕，還一臉無所謂。

    林筱默默的在一旁聽著，頭低的都快咬上衣領了。

    昨晚她發脾氣扔他一個人擦身子的時候，他好幾次都發出嘶嘶的痛呼聲，想來那時候已經弄傷了。

    都怪自己，為什麽要跟他計較那麽多呢。

    “你這手再這樣下去，不用要了，人小姑娘昨個兒暈倒，你當時都伸不出手來抱她呢。”

    老醫師看向一旁低著頭的小姑娘。

    “小姑娘，他抖廢了一隻手了，你也別死心塌地跟著他了，我有個孫子，青年才俊還沒女朋友呢，不如你們倆……”

    “夠了！”

    陸以臻不耐煩的說：“老頭子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休息了，你，趕緊過來給我蓋被子！”說著又指著林筱。

    老醫師笑倒：“臭小子！”

    老醫師走後，林筱對他說：“你幹嘛對陳老這麽凶，很沒禮貌的，他也是你的主治醫師！”

    這種大道理，陸以臻最討厭了，拉過被子蒙上頭，不理她。

    林筱無奈，隻好走了，離開前還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門一關上，床上那個剛剛還別扭的男人掀了被子坐起來。

    暈倒、伸不出手、抱她……

    這樣幾個關鍵的字眼一直在他的心裏跳動著。

    昨天她在自己麵前忽然倒下的那一刻，他竟然沒有辦法去抱她起來，那種無力和愧疚，誰都不會懂。

    明明說過要護她一輩子，卻連伸出手的力氣都沒有。

    他厭惡這場車禍帶給他的麻煩之處，不能隨便動彈，不能下床，想抱她也隻能一隻手，睡覺的時候也隻能睡在她的一側，與她相擁的姿勢都做不到……

    這，真的很讓人討厭！

    他必須快些好起來。

    卻說這廂的莫言。

    自昨天從醫院回來開始，他一直把自己鎖在屋子裏沒有出去，沈佳佳上來問了兩次，他隻說自己有些累便沒再說別的。

    沈佳佳知道他大病初愈，又遇到林筱出了車禍，心情肯定不好，也就沒有煩他了。

    兩個孩子吵著鬧著要去醫院看媽媽，沈佳佳被鬧得頭疼，隻好親自打了個電話給林筱問她意見。

    林筱的意見是：讓孩子好好上課，周末的時候再過來。

    雙胞胎最開始不願意，哭鬧不停，沈佳佳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把他們哄得安靜下來，並再三保證，明天幼兒園放學了就帶他們過去。

    小家夥擔心幹媽反悔，鄭重與她拉勾發誓，至此才肯停下來。

    明天周五，晚上帶孩子們去醫院其實也不是什麽麻煩事，沈佳佳擔心的，是孩子們看到陸以臻的反應。

    果然——

    當天下午沈佳佳就把兩孩子接來了醫院，兩人一看到媽媽，立刻就撲上去了，小公主則是哇哇大哭起來。

    林筱哭笑不得，想要去抱他們，身體又不允許，隻能一手摟一個，輕輕的哄著。

    林錦睿沒有哭，小眼睛一直盯著媽媽，臉色沉得很，看了幾分鍾後才緩下來，委委屈屈的聲音。

    “媽媽，睿睿以為媽媽不要我們了。”

    林筱慌了，連忙安撫道：“媽媽怎麽會不要你們呢，媽媽最愛睿睿和琪琪了。”

    小公主沒說話，哭得可傷心了，眼淚鼻涕都往媽媽的褲子上擦，一張臉哭成了小花貓。

    心知嚇壞了兩個孩子，她歎歎氣，柔聲哄著懷裏的人，哄了許久才搞定他們。

    林筱又從浴室裏拿來毛巾給小女兒洗臉，然後帶著他們去另一個房間，看某人去了。

    陸以臻早就知道兩個孩子來了，也聽到小女兒哭得淒慘的聲音，奈何中午她已經對自己生氣了，他也不敢動，隻能一直歎氣，等著他們過來。

    他的臉色還是蒼白的，車禍的時候失血過多。

    雖然輸了不少血，臉色依舊還是有些發白，看到兩個孩子來了，竟然笑了起來。

    林錦睿很有禮貌的喊了一聲叔叔，還慰問了他的情況。

    得知叔叔救了媽媽，小家夥對他的排斥已經沒了，反而多了一份關心。

    也許是血緣天性吧。

    林依琪一直抱著媽媽的小腿不肯撒手，看到陸以臻的時候倒還是甜甜的說了一聲叔叔好。

    陸總因為這兩句“叔叔”，臉色青了兩分。

    有什麽比你的孩子站在你麵前喊你一聲叔叔來的傷人？

    陸總此刻身心重創，鮮血淋漓。

    雙胞胎很乖，在病房裏不敢大聲吵鬧，靜靜的陪著媽媽和叔叔。

    直到沈佳佳過來帶他們回家，兩人依依不舍的抱著媽媽不放，在幹媽的再三催促下才離開。

    陸總的臉色更鬱悶了，一整晚兩個娃子除了一聲叔叔外，沒跟他說別的話，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好生氣！

    不就是少了五年的相處嗎？！

    陸總心裏忿忿不平，一定要讓他們趕緊叫一聲爸爸！

    陸總的生氣一直保持到某人主動打了熱水給他擦身子才一點點散去。

    沈佳佳覺得莫言有些奇怪，給兩孩子洗了澡哄完他們睡覺後，特地上樓去敲他的門。

    門一開，一股酒氣傳來，沈佳佳捏著鼻子走進來，第一反應就是莫言喝酒了。

    “你一個人躲在這裏喝酒幹什麽，你的病才剛好！”

    沈佳佳從他手裏奪走酒杯，又把桌上的酒拿走了。

    莫言苦笑，沒有回答。

    除了喝酒，他還能做什麽？

    酒精能夠麻痹神經，讓他暫時忘記某些事情。

    比如……林筱。

    比如……孩子。

    他設想過很多遍兩個孩子的身世，卻從未想過，他們會是陸以臻的孩子。

    他們怎麽可以是他的孩子？！

    他不甘心，不敢承認這個事實。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林筱會與他一直糾纏，她為什麽會愛他。

    原來早在很多年前，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連孩子都有了。

    可笑，最可笑的，是他。

    竟然這麽傻、傻到還想和她離開這裏，回去美國。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回得去？！

    “你到底怎麽了？悶聲不響的躲在家裏不出去，筱筱還在醫院裏，你也不去看看他，怎麽做人未婚夫的啊！”沈佳佳指責道。

    莫言心裏隻有苦澀，她……根本不需要，也不屑自己的關心！

    伸手捂住臉，莫言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一片清明：“佳佳，你告訴我，你知道兩個孩子的父親嗎？”

    他在賭，賭他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豈料沈佳佳的反應出賣了她，之間她眼底閃過一絲慌張，隨後說道：“你在說什麽呢，怎麽突然說起這件事情了？”

    他知道了什麽？

    她這樣的語氣和動作，已經給了答案了。

    莫言的心，猶如寒雪，冰冷刺骨。

    “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的聲音低低的，夾雜著不甘、不願、憤怒。

    沈佳佳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對他說：“你喝多了，胡言亂語了，別喝了，快去洗個澡睡覺吧，你傷才好不久，要多休息。”

    說著上前要扶他。

    莫言躲開他的手，整個人靠在沙發背上，閉著眼睛，頹廢的樣子，臉色寫滿了悲傷。

    “孩子是陸以臻的，孩子是陸以臻的！”

    他低吼。

    沈佳佳臉色一白，呼吸都有些緊張了。

    “你……怎麽會這麽認為？你想多了，六年前筱筱和陸以臻根本就不認識啊！”

    “你還想騙我！”

    莫言睜開眼睛，站起來看著她，“到現在你還想騙我，你們是不是打算騙我一輩子？嗯？佳佳，你們怎麽可以這麽殘忍？！”

    你們怎麽可以這麽殘忍，騙了我這麽久？

    “我……莫言你聽我說，事情不是這樣的……”

    “夠了！”莫言打算她的解釋，“你們騙了我這麽久，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告訴我嗎？如果不是陸以臻親口跟我說，你們是不是永遠都不告訴我？！”

    沈佳佳再也說不出話。

    “他告訴我的事情，我一度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可是我回頭一想……他有什麽理由拿孩子的身世欺騙我？

    如果這一切不是真的，他怎麽會一直跟我搶筱筱？事實就是孩子是他的，他不會放筱筱離開的！”

    這個事實殘忍、可怕，讓他接近崩潰。

    他甚至希望，他從來都沒有聽過那句話，永遠都不知道孩子們的父親。

    那樣，就不會這麽傷心難過了。

    再多的痛，都比不上那一句“我是孩子的爸爸”讓他痛徹心扉！

    欺騙、背叛、侮辱……

    他感覺自己就是個笑話！

    莫言像一隻暴怒的困獸，躲在自己的世界裏，瘋狂、崩潰……

    事已至此，就算再否認也無濟於事。

    沈佳佳看了一眼此時的莫言，輕輕歎了一口氣，語氣裏帶著無奈。

    “是，孩子的父親的確是陸以臻，但這件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也是說來話長，有一點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個事實，受傷最深的其實還是林筱。

    在這件事情上，她沒有資格去批判任何一個人。

    她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林筱盡量把對她的傷害降到最低。

    莫言閉上雙眸，垂落在身體兩側的雙手緊緊握拳，拚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片刻以後才睜開雙眸，

    “你們什麽時候知道的？六年前，回來後？”

    他薄唇動了動，沙啞而又接近無力的聲音緩緩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