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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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舞作罷,便又是宮樂坊編排好的幾個歌舞陸續上來,曲子或華麗或清幽,也是極優美流暢的,配著殿裏婉轉悠揚的絲竹聲,宴入了氣氛,殿裏稍稍鬆快一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壓抑嚴肅。
但整場下來,這些調子卻都教人聽地疲勞起來。軟塌塌的,中規中矩,無甚過錯,卻也難挑幾個出彩的地方。明珠在前,後麵的節目便自然地愈加顯的平庸起來。
先是有貴妃的前車,後麵顏色好又占著高位份的妃嬪們也大著膽子上前敬酒邀寵,不求也如貴妃一樣得個身邊的席位,但便是讓明章帝多一分印象也是好的。
一些得寵的皇子公主敬過酒,明章帝瞧著底下正擺著衣袖舞起來的幾個女子忽地有些厭煩,伸手撫了撫額角,眉頭也有些不適地微微蹙起。
劉貴妃正靠在身邊,將他有些意興闌珊的模樣看的清楚,又仿佛不經意間瞥了底下的貴女們一眼,劉貴妃站起身子接過明章帝的手,替他揉起鬢角,瞧著他平展了的眉頭和舒服地眯起的眸子,便輕著聲音提意道:
“陛下,宮中的節目年年看,都看地熟悉了,沒甚新意。不如,讓殿中的貴女上前獻藝一番。也讓八王子瞧瞧我們大夏女孩的風采。”
如此好的時機,話落,果見底下的一些官員家眷的眼神亮了亮。不乏一部分貴女嬌怯地瞥了上首的皇子席位,眼裏既是羞澀,又是野心,興致勃勃地緊。
幾位皇子,特別是剛封了王爺的襄王宸王祈王,近幾年都遠在西線軍旅,軍營中自是清苦,如今新建成的王府裏可都是沒有正妃的。楚國的王爺,建了府才算真正成年,而娶了正妃,也該入朝了。
細算,被廢的前太子已經娶妻三年。而二皇子今年也已經及冠,確實不早了。
劉貴妃如今在宮宴上提出讓貴女獻藝,多半也是要為二皇子挑選知心人了。
有誌的,如何不心動!
明章帝聽完,睜開眼瞼看了麵前端莊溫柔的貴妃一眼,心裏也覺得妥當,他正想要與夏聯姻,偏生墨飛隻盯著他柳西華這個外甥女,若是座下的能讓墨飛瞧中一個,倒是件好事。
想著,麵上不顯,隻極有孝心地先請示了上首的太後娘娘,盡足了孝道:“母後覺得如何?”
太後撫了撫手上的串珠,了解自個兒子想的,既是牽扯到國事,她也是攔不住的,便也不落皇帝麵子,應了一聲。
“皇上看著辦罷,哀家年紀大了,看什麽不都是一個味道。皇帝瞧著好就行。”
太後聲音剛落,明章帝尚未點頭給出一個肯定的音信,旁邊一直端肅坐著不發一言的皇後難得地出了聲,還是冷漠著,哪怕說著溫婉的話,麵上也是萬年不化的冰雪,生生凍僵了身邊人。
“貴妃妹妹心思靈巧,這主意自然也是使得的。宣罷。哪家的姑娘有才,便自己上來。”
鍾海詫異地覷了皇後的神色一眼,到底沒敢多話,盡著自己的職責高宣一聲便退到明章帝身邊,
一直懶洋洋靠在椅背上興致缺缺的墨飛也忽地坐直了身子,一副頗感興趣的模樣。
“聽聞京都雙殊名動京城,一牡丹一芙蕖占盡天下風華,素日隻見西華郡主的似火熱烈,另一位林家小姐卻低調地緊,常日裏是足不出府的。不知,今日可否給本王一個開眼的機會!”
眾人的目光隨著他的話落到了定國公府的席位上,隻見一妙齡少女端著長袖跪坐著,一襲淡青色衣衫鋪展開,格外的清麗婀娜。明眸皓齒,肌膚勝雪,正是最芳華的年紀,她的周身都縈著一股沉靜的氣質。真真如六月的芙蓉,花中仙子,天上神女。
西華郡主的張揚肆意尊貴明豔讓人麵前一亮,烈火般一霎就教你記住,再難忘懷。這另一位卻少見傳言,常閉門不出,低調地不得了,一些不信服她的人此回才真真瞧見了真人。也隻留讚歎,名不虛傳!當的起與西華郡主並列!
驚豔於林家貴女的姝色,眾人險些移不開眼。明章帝卻微不可見地皺起了眉頭,定國公府的唯一的嫡女,這身份,墨飛隻是隨便一提還是別有居心?
林菀那邊,定國公先不悅地攥了攥手心,強忍著自己的火爆脾氣才沒出聲拒了,寶貝女兒是他一個別國的王子想看就看的嗎?!肯定是圖謀不軌!
安國公夫人劉氏卻興奮地緊,當下吊起眼睛挺直了胸膛,又撫了撫自個兒的發髻,拉著林菀的袖子麵上得意無比地囑咐:“林菀,你可要好好表現,為咱府上爭光。”
都嘲笑她生不出兒子,斷了定國公府的香火。這回,等林菀出了風頭嫁了個好親事,看她們還笑什麽。
林菀這丫頭,難得有些用處!
身旁忽地有人在拽她的衣擺,劉氏一瞬間回神,牽起那雙柔嫰的小手安慰似地拍了拍,示意她不用擔心。
一轉身,定國公夫人看著自己女兒麵上的寡淡神情又忽地不滿起來,這就是聽母親說話的態度!一點都不如馨兒教人熨貼。她怎地生了這樣一個女兒。晦氣!
想起了因著這個女兒而受的笑話奚落,她神情裏的興奮褪去,眼底也盡是不耐,哪裏有方才安慰別人的柔情。定國公夫人鬆開林菀的袖子,冷了聲音繼續吩咐:“你琴彈的好,不過一人上去太過單調,讓你妹妹馨兒幫你伴舞吧。”
聲音裏的強製性不容拒絕的意味讓林菀不適地眯起了眼。
林菀看了一眼怯怯站在定國公夫人身後的女孩,把她眼底隱晦的不屑和傲氣收盡眼裏,挑了挑眉,眼裏還是那般平靜和軟:“母親放心,我省得的。”
崔璟萱不過粗粗看了一眼對麵眉眼恬然,淺淺笑著的林菀,便不再投去關注,那姑娘,哪怕隻見了一麵,卻給她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心思縝密如她,至今都未摸清楚林菀留下的那一堆毫無頭緒的秘密,這樣的人,哪裏用他人擔心。
哥哥,才更教人擔心些!她瞧著旁邊席上捏著杯子不知道想什麽的崔璟炎,好事的旁人暗自瞧過來,隻看的到他的麵無表情,離得近了才察覺到他手上的力道,生生捏壞了杯子。
上首的夏國八王子笑得狡黠,看熱鬧絲毫不嫌事大,崔璟萱無奈於墨飛的不安分,明明可以不用點出的,但他偏生言語間要給崔璟炎添堵,分明便是衝著他挑釁來的。
更憂心忡忡於崔璟炎與西華郡主的糾葛,她是個感情遲鈍的,但哥哥與西華郡主相識五年,訂婚五年,莫非要如她前世一般,也隻得個困苦結局?!
她想的認真,絲毫未發覺太後掃過這方的含義莫名的目光。
音樂……漸漸起了,高山流水,景行行止。曼妙的少女也揮起衣袖舞開。
八公主是個好動的,看厭了殿裏十個有八個都是衝著哥哥們去的獻藝,還偏讓她們作陪看著,著實無聊!便偷偷甩過侍女溜出來解悶。
轉過一叢花叢,忽地聽到前麵一顆榆樹下有人在竊竊私語。
“姐姐,你這是怎麽了,對著崔家那臭丫頭低三下四,她哪裏配得上!你幹嘛要對她討好?”
一清亮的女聲響起,語氣裏頤指氣使,極為憤慨的樣子,聽聲音便知這是個驕蠻任性又心高氣傲的。
八公主聽得崔家便起了心思,那不是表姐心心念念想嫁過去的麽,前個,她還想為著表姐出氣來著!
轉了轉眼,楚拎起了裙擺,小心翼翼地掂著腳尖湊近了些。那邊的聲音更清楚了些,透過樹梢,借著廊下的燈火瞧過去,不由有些驚訝,竟是承安伯府和懷北候府的姑娘!
“這個,不用你管。”
素日裏弱不禁風的小姐紀茗煙忽地有些反應激烈揮開了旁邊拉著她的手,用力頗大。語氣惱怒不甘,甚至有些遷怒的怨懟。
對麵程歆怡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麵容也有些陰沉的模樣。她是家裏嬌寵著長大的,在柳西華之前,也是太後膝下承歡寵著的,從來事事順著,今日,她這還是多管閑事了不成。
紀茗煙攥著帕子,頓時也有些後悔語氣重了些,但還是狠了狠心,複又抓住了程歆怡的胳膊解釋道:
“阿歆,我不是護著她,隻是……隻是,近些日子對她客氣些,哪怕在旁邊靜靜看著也行,但是,不要找她麻煩。好不好?”
聽著她的話也是竟有些祈求,真摯無比。
看著程歆怡還是冷著麵的模樣,不禁咬了咬牙:“就當……就當是姐姐求你了!”
程歆怡瞧著她難得的示弱樣子,這個姐姐,向來與她親厚,雖病著,但從來極有主意,她也常常為自己出主意,心裏緩和幾分,更為不解,有什麽不得已要她這樣,想著便也問出來:
“姐姐,那你倒是告訴我,為什麽要讓我讓著她!”
忽地,紀茗煙病弱蒼白的麵色忽地紅了紅,如豔霞般的粉色,分明是少女想到心上人的羞澀之意。
半月之前,她在去萬安寺的路上突然病情複發,是他,救了她。那樣的男子,誰能不動心!
抿了抿唇,她的眼裏閃過一抹陰狠之色。表哥表妹的,本就是危險的關係,崔璟萱不是好相處的角色,聰慧,漂亮,還受寵,太過耀眼,也實在礙眼!
但安國公夫人是那人嫡親的姨母,她無論如何也不願交惡了。
“以後……以後,相信我,我幫你報仇。把你那日的斷骨之恨報回來!”
程歆怡有些似懂非懂的,但也大致明白了,表姐心意已決,不是能勸動的。若隻是暫時,她忍忍也罷了。
“你們,跟崔家大姑娘有仇?”
身後,忽地有人跳出來說道。
“……八公主!”
紀茗煙和那程歆怡都白了臉。怎地讓刁蠻的八公主聽到了!她們是太後庇佑下的,太後對劉貴妃不喜,滿朝都不是新鮮事。
劉貴妃膝下的公主,自然也與她們關係疏遠,被她握了把柄,真是不巧!
“公主,你聽錯了……”紀茗煙強自鎮定地開脫道。
剛抬嘴,八公主卻揮了揮手,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語,“不用遮掩了,我都聽清楚了。”
看著她們眼底的懼怕,更有些惡意地笑了笑:“你們討厭她,與她有過節,正巧,本公主也討厭她的緊。這不是正巧?”
“母妃前日允了我讓我出宮辦一場春宴,本宮主想要遍邀京中貴女,地點,在南郊的香湖上。”
公主出宮自然不是簡單事,她求了許多次,也是前個柳西華受罰那日才得了母妃的允。
湖字咬的重了些,陰狠的意味滿滿。她雖被劉貴妃嬌寵著,任性嬌縱,很有些不知事的單純,但宮裏的陰私勾當和手段,不該知道的也耳濡目染了些。
湖上可做的手腳,多了去了!
“莫非,你們沒有什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