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 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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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人類。現在正躺在床上,一間昏暗房間裏的柔軟的床上。
    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還沒搞明白。隻是依稀記得好像因和妖怪打架,而倒在湖邊。在那兒,我算是第一次通過身體知道了妖怪的力量。而後來聽說,她不過是一隻棲息在湖邊的冰妖精,比妖怪弱得不是一點半點。相傳那隻冰妖精統領著湖中其他妖精,並常常找附近妖怪的麻煩。不過當時,我對此還不算了解,倒也沒覺得怎麽可怕。隻是被她用冰塊砸,總覺得像是夏天遇著冰雹。我護住腦袋,稍微穩住神兒,瞧了一眼妖精的臉。當時覺得這家夥和普通小女孩沒什麽兩樣,所以其印象也在腦海中模糊去了。
    前麵忘說了,妖精是有翅膀的,也就是說,他們會飛。不過,在湖邊遇見的那隻妖精,她身後的翅膀倒是更令我記憶猶新。單說構造,本應是用肌肉、羽毛來妝點的翅膀,卻是幾根錐形的冰塊兒,活像是背上插著鋼筋的重傷人員。之後我碰上的妖精不算少,但是,像她那樣毫無用處如同裝飾物一般的翅膀,一次也未曾見過。況且,那種翅膀壓根兒就沒有飛行能力,還不時反著陽光。刺得人眼暈。如今總算明白,原來飛行並不一定需要翅膀。
    當時和那冰妖精周旋了半天,好不容易用了煤炭粉弄了個粉塵爆炸。可是,自己也被波及到了,弄不清自己是死是活,反正兩眼一抹黑。又好像被人抬起來,心想:若是被妖怪抓走,那就完蛋了。至於之後發生的事,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定神一看,環霧之湖不在,叢林雜草不在,就連那隻妖精也不見了。並且,這兒和之前呆過的地方不同,烏漆抹黑,伸手不見五指。稀奇古怪的事也不是一兩件了。我試著起身,渾身疼得厲害,看來之前受到的波及可不小。但現在卻是躺在了軟綿綿的床上。
    好不容易坐起身來,眯眼一瞧,眼前昏暗的房間裏好像還有些輪廓。我試圖在床頭摸索自己的眼鏡。眼鏡雖然找到了,但左手好像刮到了什麽東西,疼得厲害。暗視力總算恢複,原來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一處刮傷。
    肚子餓極了,於是下床。沒想到,無論是衣褲還是鞋襪都已不是自己以前的了。雖說被人救走,而且自己身體上的零件沒有大礙,理應心存感激之情,但衣褲被人無故換去,心情就變得不怎麽好了。
    我在胸口試探性的摸了摸……還在。我指的是之前撿到的一塊玉佩。雖說還不太明白它的價格,但在我眼中絕對算是價值連城。因為它好像具有語言的翻譯功能。
    走出房間,竄到走廊裏。燭光在如此寬敞的西洋式的公館裏忽明忽暗。我就站在漆黑的窗前,思量著如何是好,卻拿不定主意。在走廊裏望了半天也不見半個人影,肚子餓極也不敢喊出,生怕驚嚇到這裏的主人。屆時若直接將我趕出,那後果真是無法想象。沒法子,隻得向著亮堂的房間走去。沒想到,還真找到了廚房。常言道:這一定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忽然想起:“這裏若是妖怪的家,那就恐怖了。對我而言就是才脫虎口,又入狼窩。”但轉而又想到:“既然妖怪要吃人,為何不在當時就把我吃掉,反而把我安置在舒服的軟床上。”於是,內心的最後一點憂慮也飛到九霄雲外了。
    在這兒,我終於有機會碰見與我相同的人類了。首先遇著的是女仆。卻不想這位比先前見到的妖精還要蠻橫。一見麵就突然掏出匕首,一副戒備的樣子。這下可真沒命了,心想著,兩眼一閉,把命交給上天吧。
    “出去。”她隻說了這一句,然後就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我隻得退出房間,躲在走廊。
    雖然看她應該是才剛剛開始發育的年齡,但那冷酷眼神著實令人感到害怕。這到使我有些亂了方寸,進入了人家,卻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肚子餓,身上冷,可謂饑寒交迫,好不容易進入廚房,又被裏麵的女仆趕出。想起來,真是令人發笑。
    聞到廚房裏飄出的香氣,心中別提有多麽難受,隻能忍耐。待女仆端著茶水離開後,我便趁機溜進廚房。當我剛進房間,脖子冷不丁地被金屬之類的東西抵著,涼絲絲的。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那柄匕首。不大工夫,我又被趕出了廚房。
    途中還得知另一件事,原來就是這個女仆把昏迷的我帶到館裏來的。
    緣分這東西,說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假如不是被她撿回來,說不定我早已餓死在湖邊了。可是,現在雖說是保全了性命,她卻彷如例行公事般不保全我的肚子。倘若餓死在這裏,豈不是冤枉得很。
    萬般無奈,想趁她離開不備時弄點吃的也沒有機會。她就像有什麽特殊能力一樣,隻要我想趁機進入廚房,女仆定會在下一秒出現在麵前,臉色自然一次比一次難看。周而複始,大約持續了三四個回合。當時我可是恨透了這個小丫頭片子。後來有一次偷了她的衣裙,報了仇,才算是出了這口悶氣。
    當最後一次被逮住,眼看女仆就要動刀子時,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何事吵嚷?”聽這話語中散發出的氣勢,定是這家的主人。但是,這聲線卻如所見一樣,是個看起來比女仆年齡還小的女孩。她身穿粉色連衣裙,背後還伸出對蝙蝠一樣的翅膀。
    “三番五次讓他別進廚房,煩死人了。”女仆一改之前的麵色,微笑著對主人說。
    主人將我打量了一遍,說:“雖然不能當女仆使,但既然已經算是館裏的員工,茶點之類就讓他隨意取用吧。”
    說罷,主人像是伸懶腰一般,張開翅膀扇了扇,離開了。
    這家主人言談似乎不太多,但那句自作主張的“已經算是館裏的員工”我還是聽得很清楚。雖然打從心底沒有想過被資本家剝削,但若當場拒絕這個不算非常過分的要求,不僅令救命恩人顏麵全無,而且恐怕我也會有生命危險。
    女仆將我帶進廚房,態度倒比之前柔和許多。
    “我是這裏的女仆長,名字是十六夜?d夜。”女仆這樣介紹道,“在館裏工作,沒有工資,包吃住,廚房裏的茶點可以隨意取用……”
    這一次,總算有機會端詳到女仆長?d夜的尊容。無論身高還是麵龐都與普通小學初中生差不多,隻不過臉倒是比一般人白。她的發色就像老年人一樣是銀白色的,但頭發很密並且發質非常好,可見她隻是個小女孩而已。
    洋館的主人就是之前見到的那位大小姐。而我的工作,隻是輕鬆地打掃。
    因為工作原因,大小姐很少與我見上一麵。與想象中一樣,這家大小姐並不是人類。種族嘛,據女仆長所言,應該是吸血鬼。夜晚她就會出去玩耍,或在館內大擺宴席,後半夜從外麵回來,就一頭鑽進自己的臥室,白天幾乎從不跨出門檻一步。後來得知,由於吸血鬼不能見太陽光,所以她皮膚白得幾乎呈現出血管,顯現出死氣沉沉的病態。
    雖說有那麽幾次因好奇心驅使想要躡手躡腳地溜進大小姐的臥室瞧瞧吸血鬼的私生活,但想到東窗事發後的結果,終究還是抑製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吸血鬼看起來實在夠自在。倘若來世為妖,非當吸血鬼不可。如此日夜揮霍就是工作,我也幹得來。盡管如此,每當大小姐去地下圖書館見她的摯友時,總會怨天尤人地嘮叨一番。譬如無法隨意在白天出行,或是下雨天不能外出。
    身為吸血鬼,擁有強大力量的同時,自然也會存在顯眼的弱點。所謂有得必有失嘛。大小姐似乎對此還不滿足。雖然想好心提醒她貪得無厭沒有好下場,但又想到“槍打出頭鳥”,於是便將想說的話咽進肚中。
    幾經閱曆,總算是掌握了在這裏工作的竅門。每日按時打掃自己房間,順帶和妖精女仆們一起打掃走廊,一天工作就此結束。當然,如果有特殊情況另說。所謂妖精女仆,大多是原本居住在湖邊的妖精,因為想到能吃免費的茶點才被館裏雇傭。如果按年齡計算,她們少說也有幾十上百歲,但工作起來,她們絕不屬於勤奮的那一類。
    若是倒黴,吸引到妖精的注意力,就要惹下一場大禍。那群妖精女仆,尤其是新來的那個,好奇心簡直堪比大小姐。哪怕是大白天,也會高聲號叫:“人類!人類!”於是,女仆長一定會在下一瞬間出現在我麵前,根本沒有一點先兆。
    在她看來,結果永遠比過程重要。隻要起因是我,結果是大小姐被打擾了。那麽我肯定難逃一劫。前幾天她還用那柄隨身攜帶的匕首威脅我。
    和妖怪同居越久,就越能斷定一點:他們都是些任性的家夥。尤其是和一起工作的妖精女仆更是如此。她們隻要一高興,就會改變我茶點的味道,或是讓我在館裏迷路,竄錯房間。若我反應過度或是還手,惹她們不高興,那我就倒黴了。被她們惡作劇用水淋濕全身還算小事。就拿最近的一次來說,一位妖精將糖罐和鹽罐標簽換了想等我上當,可是那一天我並沒有想在泡的咖啡裏放糖,結果害那妖精空等一場。最後無需多言,不僅在館內迷了路,還摔下了樓梯,身體整整疼了好幾天。
    在工作時,妖精女仆們總是會聊到同一個話題:“再沒有比遇見大小姐刁難更倒黴的事了。”聽說,館裏的大小姐因為閑得發慌,所以總是依靠給妖精女仆出難題打發時間。有一次,大小姐指了指我和女仆長,對一個正在掃除的妖精問道:“你是如何區分他們兩個人類的?”
    大小姐的心實在難於理解。她問這個問題的意義,是故意刁難,還是打發時間,抑或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沒人知道。
    “相貌、發色、性別……”妖精女仆回答得支支吾吾。
    大小姐倒是聽得連連點頭:“是這樣嗎……我怎麽覺得他們兩個很相似……”
    我一點也沒看出自己和女仆長有多麽相似,以至於會區分不了兩人。不過從吸血鬼的角度來考慮,或許我與女仆長的血型相似。
    “看來以後得研究研究。”大小姐喃喃自語走開了。
    這項決定估計不會持久。大小姐的心,就像女仆長的臉一樣瞬息萬變。她是一隻無論幹什麽,都沒有長性的吸血鬼。
    女仆長?d夜就陪在大小姐身邊,從始至終一句話也沒說。於是我自然很識趣地保持沉默,誰知道打擾到大小姐思考會有什麽結果。
    後來我又聽說,以前大小姐還問過如何區分妖精的問題。想來,這兩次情況肯定相似得難以區分。
    大小姐對自己的愚昧無知渾然不覺,卻又擺出一副高傲的麵孔,假裝明白了一切。她似乎認為神鬼造了自然,自然生出妖精。這在她們吸血鬼來說,也許已經習以為常,但客觀來看,卻不是這麽回事。與妖精同處一段時間之後,我也明白,無論是妖精還是吸血鬼,都是不能一言以蔽之的。
    就拿妖精來講,冷眼一瞧,似乎千妖一麵,任何一隻妖精也無獨特個性。然而,所謂各有千秋,在妖精這裏也完全適用。不論頭發、膚色、眼神,全不相同,從體態的大小到走路的姿勢,乃至翅膀的樣式、花紋與煽動頻率無一雷同。美醜、善惡、賢愚,一切都可說是千差萬別。
    但是,這些特點就如人類觀察螞蟻一樣,若不細心,同樣無法進行區分。所以盡管存在如此明顯的差異,但所謂隔行如隔山,更別說現在已經算是隔種族了。那麽,不說對妖精們的內在性格,就連相貌也不敢說完全分別。
    古人所言物以類聚確實不差,吸血鬼了解吸血鬼、妖精了解妖精、人了解人。不管吸血鬼怎麽強大,在這一點上依然是力不從心的。
    索性去拜訪洋館的門衛紅美鈴小姐散散心吧。於是,從側門走出,繞過花圃,往大門方向走去。
    在館裏,每當工作疲倦或是遭到女仆長的責罵而心頭不快時,定會拜訪這位館內同事,向她傾訴衷腸。不知不覺便神清氣爽,憂煩勞頓也被拋到九霄雲外,如同獲得新的生命。
    沒到換班時間,隻見紅小姐在正門前端莊站立。身姿顯得肅穆,而那長至腰際的棕紅秀發,反射著春末陽光,令人覺得即使無風也在自然地顫動。
    “紅小姐。”我邊喊邊向她揮手。
    “喲,文釗先生。”
    她轉過身,長發隨風飄動。美鈴也是妖怪,但外表看來和普通女孩沒什麽區別,她既沒有背後的翅膀,也沒有腦袋上的犄角。所以,雖說她是妖怪,卻不知其究竟是何屬何種。而當麵打探年長妖怪的底細實屬失禮之行,於是便將好奇心放置一旁。
    美鈴來到我身邊,說:“掃除工作辛苦了吧!”
    妖怪們稱呼我大多用名,極少用姓。究竟原因是尊敬長者之禮,還是當地民俗風情,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妖怪年齡比我大得多,這些細節就不再過於追究。況且身居人下,對於館內妖怪或是妖精女仆,我都會使用姓來稱呼,至於唯一一位年齡比我小的女仆長,由於她是我上司,所以保險起見,對她也會使用尊稱。
    “是,是……紅小姐守衛巡邏,還要照看花圃,可比我辛苦多了啊!”
    “因為沒有人闖入館裏,所以巡邏很輕鬆。反倒是照看花圃,說來慚愧,多數花是?d夜小姐告訴我照顧的方法,我隻是照貓畫虎而已。”
    “看起來,十六夜小姐非常厲害啊!”
    “能當上女仆長,當然不容小覷。”
    “倒是沒想到十六夜小姐對花這麽了解。”
    “是的。”
    四周確實有許多美麗的花,沒想到原來是那個女仆長?d夜種的。
    “這花美吧?”美鈴炫耀地說。
    “很美,可是我對這些稀有品種不太了解。這是什麽花?”
    “那花叫什麽來著??d夜小姐挺喜歡呢……說是非常罕見。”
    既然又罕見又美麗,那麽就算喜歡也說得過去。正是因為說得過去,才覺得?d夜在這方麵好像與正常人大體相近。
    “哦……喜歡罕見的花。”因為心裏一直在分析?d夜究竟和正常女孩有多大區別,所以這回答有些含糊其辭,莫若說是重複美鈴的前一句話。
    “那還不算,?d夜小姐喜歡各種罕見的東西。”
    “從前就是這樣?”
    “記得應該是幾年前,?d夜小姐剛進館的時候……就是這樣。”
    “什麽?”
    美鈴好像以為我沒聽見,重複道:“記得應該是幾年前……”
    “原來是這樣,等等!幾年前十六夜小姐就來到館裏了?”
    “對。”
    “然後當上了女仆長。”
    “對。”
    “原因是喜歡稀奇罕見的東西。”
    “喲,錯啦。?d夜小姐能擔任女仆長這個職務,是因為她很厲害呀!”
    “亂糟糟的,實在不得要領。歸根結底,隻是人類女孩吧!”
    “你太糊塗啦!倘若?d夜小姐如你想象的那樣平庸,怎麽可能會當上女仆長呢,剛才不是說過了嗎?”
    “這回全懂啦!”原來與我所想一樣,?d夜根本就不是個正常小女孩。
    “懂了就好。”
    “是啊!”
    美鈴笑吟吟地說:“那麽,我要繼續巡邏去啦。”
    她慢慢走向大門,但又轉過身來,擔心地問道:“你麵色很不好,怎麽了?”
    我說不出口是由於和妖怪生活在一起的壓抑感,便回答她說:“沒什麽,隻是掃除有些累。老實說,以為隻要在館外呼吸新鮮空氣就會好,才偷懶出來的。”
    “那還要請多加保重了。”她似乎有點惜別之情。
    終於知曉了一些?d夜的事,感覺自身的晦氣完全消失,心情也愉快了。?d夜能擔任女仆長一職自有其獨特的手腕,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若按美鈴的說法,那些所謂的手腕或許應該稱作腕力才叫準確。身為人類女孩竟然擁有強於妖怪的腕力,實在令人擔憂。萬幸的是,她的腕力還沒有使用在我身上。
    如今我再也不會一見?d夜就嚇掉魂了,不過因為她時常和大小姐在一起,總覺得被抓起來搭訕過於絮叨,便挑準時間躲開。但是,按大小姐的脾氣,若是覺得別人小瞧了她,可絕不會沉默的。
    短期來看,隻要能安安全全地打發日子就行。吸血鬼、女仆長再怎麽厲害,應該不會惹出大亂。還是耐著性子把這裏的情況打探清楚最為上策。
    那是個五月初的陰天。傍晚七點鍾左右,入住館內不久的我用罷晚餐,在走廊閑逛,順腳來到圖書館大門前。透過門縫,隻見一位身著淺色睡衣的女孩坐在書桌前。她似乎一直沒有發現我已經開門進入,又仿佛雖已察覺卻滿不在乎,依然低著頭,如同學校裏的高材生一般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有人擅自進入圖書館,居然視若無睹,這不能不使我對她的心無旁騖暗自吃驚。圖書館內昏暗的光線灑在她身上,那淡紫色的長發仿佛燃起了看不見的火焰。聽說這裏居住的是大小姐的摯友,雖然不是吸血鬼,但也不是人類,而是被稱作“魔女”的妖怪。
    出於欣賞之情、好奇之心,我竟忘乎所以站在她麵前凝神打量起來。
    不料她忽地睜大眼睛,轉頭盯著我。至今也還記得,她那雙眼睛遠比富人們把玩的紫水晶更加絢麗。她身不動、肩不斜,雙眼炯炯有神:“我是帕秋莉·諾蕾姬。你就是新來的人類?”
    她語聲中充滿一股無形的力量,再加上又是大小姐的摯友,我很有些戰戰兢兢。如不謹慎應對,可就小命難保。但又不能表現出怯弱,因而盡力故作鎮靜。
    “我是新來的人類,劉文釗。”
    雖然說話沒有發抖,不過此刻,我的心房確實比平時跳動得更加劇烈。
    帕秋莉以極端蔑視的腔調說:“聽說你戰勝了冰妖精,可真吃驚。你究竟如何辦到的?”她說話時簡直旁若無人。
    “不過運氣好而已。”
    “料你不過如此,你的身體素質比?d夜差遠了。”
    高材生嘛,再加又是大小姐的摯友,以上對下,說話總要盛氣淩人的。聽口氣,也不像是泛泛之輩。不過,看她那垂下的眼瞼與蒼白的麵色,倒像是身體比我還差。
    我不得不反問一句:“諾蕾姬小姐雖然這樣說,但身體並不太好吧?”
    她竟傲慢地說:“哮喘,老毛病而已。”
    魔女帕秋莉,在這一帶可謂家喻戶曉。不過,正因為她總待在圖書館裏,才光有知識而體質較弱。再加上圖書館裏潮濕且黴菌塵埃又多,長期待在這裏肯定會患疾病。因此,即使妖精女仆也很少光臨此處。帕秋莉在這裏沒日沒夜的看書,完全不關心圖書館的清潔程度,那麽身患疾病也就合情合理了。
    但又想到,妖怪與人類或許身體構造不同,於是便想稍微試探一下。
    “來到館裏這麽久,從沒見過諾蕾姬小姐走到館外呢。”
    “雖然不是吸血鬼,但也討厭陽光。”她似乎認為我把她也當成了吸血鬼,回答得很認真,目光卻沒有從書上離開,少頃補充道,“對頭發不好。”
    “大概就因為缺少紫外線照射,身體才會多病。”
    “魔法師還不會淪落到那種地步,也不會因此缺乏微量元素……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麽。”
    在這個照明隻能用油燈和蠟燭的洋館,能聽到“微量元素”這樣熟悉的詞匯,實在感動之至。
    “因為對魔法師還不了解,以後全靠諾蕾姬小姐成全了。”
    帕秋莉“嗯”了一聲,說道:“去把那邊書架打掃一下,別碰書。”
    她給我下達了打掃房間的命令後就不再理我了。雖不知道她此時心情如何,但至少不會非常糟糕。
    我與帕秋莉認識,就是從這時開始的。之後,我常與她見麵。之前提到吸血鬼的弱點,老實說,就是聽帕秋莉講的。
    剛在館裏落腳時,除了帕秋莉,都沒怎麽和我聊天。大小姐那邊有?d夜全天服侍,妖精女仆又喜歡惡作劇,館外看門的紅美鈴因為總是處於工作時間,也不能隨意打擾。萬般無奈,隻好多與館內主人的摯友聊天。每天做完家務之後,定要進入圖書館。這倒不是由於我對帕秋莉格外鍾情,而是因為沒人理睬,迫不得已。
    一天,我正和帕秋莉照例在圖書館裏閑聊。她不知何時從哪裏拿出了我的手機,然後對我提出質問:“這個東西,說是可以遠距離進行談話。”
    論科學知識,我不是吹牛,遠比帕秋莉開化得多。至於講外語、動魔法,畢竟不是她的對手。雖然心裏明白移動通信原理,可叫她這麽一問,還是有些緊張。
    不過,畢竟不是什麽複雜的東西,我便回答說:“說真的,在這裏應該是不行的。首先手機需要兩個,而且這裏沒有信號。”
    “信號?”
    一看館裏的裝飾就知道,帕秋莉難免對外界的近現代科技全無接觸。所以利用學者的求知欲,隻要不停地調動她的好奇心,她就成了個最好相處的妖怪。自從和她混熟以來,我便立刻掌握了這個訣竅。像現在這種場合,倘若一口氣就將答案講出,那就顯得愚蠢之極。莫如索性一點一點試探她。
    “諾蕾姬小姐知道電報嗎?”
    “和電報一樣?”果然,她知道電報。
    “原理都是無線電通信。”
    “無線電?”
    “就是利用電磁波傳遞聲音。”
    “電磁波倒是明白。可電報不是通過電線傳遞信息嗎?”
    這便是她暴露自己知識斷層的回答。雖然知道電報,卻不了解無線電報。
    “簡單來說,就是將信息轉化成電磁波,然後再將電磁波裏的信息解調出來。”由於不能當麵實驗演示,所以我也就隻是應酬幾句,不了了之。
    圖書館的帕秋莉,因春天過去,哮喘稍微好了一些。那一對如紫水晶的眼睛,如今更加閃亮了。她雖體質羸弱,意氣卻愈加煥發。那天,我采了庭院裏的花,去圖書館探望她。她立刻說道:“花粉和書上的灰塵是我最討厭的東西。”然後使用了火焰魔法,一把就將我手頭的花燒爛。
    大小姐也不怎麽外出,常在館裏走來走去。所以總能聽見她的嘮叨:“太無聊啦,無聊……”妖精們還好,一天有一半是忙著的,工作一結束就喝茶吃甜點,不時和我聊聊人類的事情。
    我因和吸血鬼生活在一起,有些擔驚受怕。不過,還算安全,她沒有喝過我的血,我也不會被外麵的妖怪吃掉,當然也沒有患地方病,一天天虛度韶光。女仆長還是那麽煩人,依然沒怎麽正眼看我。但是,那又何妨。所謂欲無止境,所以安分知足。但願安全地住在這裏,有機會再尋找回到外界的出路。
    後記
    想來,重寫第一章已經有很長時間。自己卻如靈夢一般健忘,於是將這最後一節擱置許久。本章大多寫了日常瑣事。
    無論是漫畫、動畫、小說,日常生活的描寫在騙稿費方麵無疑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在東方同人漫畫或是同人小說中,總會涉及所謂幻想鄉日常生活。日常瑣事過多顯得散漫,少則缺失趣味。
    若說東方同人裏的日常生活,最有趣的莫過於那些妖怪女孩的私生活。通過觀察了解對比人類女孩與妖怪女孩之間的洗澡方式、穿著喜好、娛樂方式之後,才發現原來人類與妖怪區別如此巨大。同時幹完這些後,竟然發現自己原來已經無欲無求了。
    就拿洗澡來說,有的妖怪喜歡水洗,有的則習慣幹洗。單就這一點,與人類差距就很大了。妖怪所謂的幹洗,也並不是蒸桑拿,而更類似於進入無塵實驗室前的鼓風。但妖怪洗澡其實並不是因為愛幹淨,他們甚至可以直接使用魔法清除身上的汙垢。所以洗澡這一人類日常生活中必須的一部分,似乎已經淪為妖怪的娛樂方式,著實令人感到遺憾。
    不管怎麽說,這一章總算是補完了。
    至此請容我先行擱筆。
    話說回來,也有妖怪喜歡淋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