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第三類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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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千年古都,大多數人會認為那裏就如鄉下一般落後。實際上京都並不守舊,政府隻是盡力保存其古老的風貌。
    京都市內,伏見區的邊緣,有一所研究所。它的附近的房屋高矮不一,可以當作標記的物體幾乎沒有。再加上城市並不是規劃成方方正正的,所以若是隻沿一條路走下去,最後肯定會回到原來的地方。
    富士山複興會的據點就是這樣的研究所。
    設備齊全的房間裏,兩人正盯著熒幕上的投影。上麵顯示的是日本衛星電子地圖,而且還能清楚地看見地圖上映有的三個亮點。若是對日本熟悉,便可立刻讀出它們的位置分別是京都、長野、山梨。
    “這個不用說,肯定是藏在他身上的發信器。”
    廣重扶了扶眼鏡,平靜地抬手指著靠近熒幕下方的光點。那裏便是京都府,而且根本無需放大便可猜出光點肯定就在京都市的伏見區。
    其實,這種理所應當的結論根本不值得廣重如此認真。但她卻好似完成精密實驗一般小心謹慎。受此影響,就連北齋也慎重地點了點頭。
    “那麽,他的同夥也就是在……”
    北齋一邊說著,一邊將地圖調整到適合的大小。
    慢慢地,她將剩餘兩個亮點全都包含在熒幕內。
    “諏訪市和富士山。那麽……”
    “等等,把諏訪這裏放大。”
    廣重伸出食指,點在了屏幕上。
    她的個子並不算高,若是和文釗相比,則隻能到達他的肩膀,即便是與同為女性的北齋比較,也是矮了半個腦袋。諏訪市是顯示在屏幕的最上方,即使她努力踮著腳,也無法觸及,反而是指在了南阿爾卑斯山脈。
    隨著地圖漸漸變大,不僅是她,就連北齋也皺起了眉頭。
    她不由低聲疑惑道。
    “這麽多?”
    根據被放大的電子地圖顯示,諏訪市裏有很多亮點,一眼掃過大概存在二三十個。而且,亮點都在正常地移動。也就是說,在那裏負責接收信號的至少就有這麽多人。若是按此推導下去,潛藏在諏訪那裏,文釗的同夥,根本不知有多少人。
    那麽,他的打算,難道是使用地毯式的搜索方法?
    北齋如此思考著,眼睛則是盯向了旁邊看著熒幕發愣的廣重。
    廣重一開始就沒把他的父母藏在京都。那是因為她早就料到文釗來這裏後會帶上發信器。雖說如此,若是他也想到了這一步,那麽通過上麵顯示推理出來的結果也就合情合理……
    廣重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考。
    “再看看富士山那裏。”
    她話音剛落,北齋就已經開始調整。少頃,最後一處地點也顯現出來。
    那是最後富士山頂端的一點。如字麵上的意思,是處在山頂。
    “這裏隻有一個?”
    北齋下意識喃喃道。
    確實有些奇怪,諏訪市裏布置有那麽多人手,卻隻在富士山那裏設定一個點。兩邊反差實在太大。
    “立刻出發,不要理屋裏的人。”
    廣重突然說出的這麽一句話,卻是讓北齋愣了起來。且不問突然的盲目外出會給己方帶來多大危險,光是剛才模糊不清的情報,根本就無法湊出必要的條件。
    但是,廣重走出了房間。雖然乍一看容易讓人誤解她是不是因衝動才這樣做,但廣重一向都是用如同先斬後奏一般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注視著她的背影北齋也收拾起來。即使沒有明白其中的意思,也還是立刻隨她跑了出去。
    酷似貓捉老鼠的遊戲裏,老鼠已經被抓住。現在困擾著她的問題那便是,這種如同角色對調的感覺究竟是什麽,廣重究竟在盤算什麽。
    如果隻是為了去調查文釗的同夥,那倒沒什麽可怕。畢竟主謀已經被抓住,所以這邊掌握著實質上的主動權。但事實上,通過廣重臉上久違的認真表情則可以發現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仔細一想,也確實如此。
    盡管他已經被關在房間裏,但他的表現實在過於鎮定,簡直就像穩操左券。從最初在機場被抓以來,他就一直保持著那如死人一般的表情,當時還以為是失敗之後的氣餒。而實際上,通過一係列細枝末節,可以明確最後一種可能性……
    汽車上,廣重淡淡地打斷了她沉思。
    “如果我猜得沒錯,房間裏的並不是他本人。”
    她們兩人現在正趕赴諏訪。從京都到長野並沒有新幹線直達,所以走高速公路是最快捷的。但即使如此,也需要花上三四個小時。
    聞言,坐在右邊駕駛座上的北齋也肯定道。
    “果然,你是這麽想的。確實有這種可能性,畢竟他和我見麵之後,一句話都沒說。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因生氣而沉默,後來則是越想越怪,怎麽講他也是一個愛說話的人。”
    她一股腦兒地將自己之前所想吐了出來。
    廣重扶了扶眼鏡,點頭道。
    “究其根本,他的性格就導致他不可能打無準備之仗。而且……”
    不管怎麽說,隻要是稍微聰明的人,見過一麵後,一般都可以掌握對方的性格。在沒有百半之百的物證時,通過分析對手的內心則會大大減小己方的出錯機率。廣重便是這樣。
    他們那次見麵,是在大約四五年前的一次會議。北齋還記得,那兩人皆是板著如死人一般的臉互相交談著。雖然他們的語氣都很平淡,卻意外能感受到其中愉悅的氛圍……
    “是佐藤嗎?”
    廣重那沒有抑揚頓挫的甜美聲音再次響起。她握著手機,特意將聽筒離自己的臉有一段距離。看樣子是為了讓北齋聽見而把揚聲器打開。
    北齋也稍微把注意力分到電話上。
    “啊,原來是廣重小姐啊,有什麽事嗎?”
    那邊傳來了新成員的問候。
    北齋發覺了一絲奇怪。成員們稱呼她們兩位時,都是使用代號,即北齋和廣重,而不會再加上多餘的尊稱,也不需要使用敬語。但是,此時電話那邊卻是這樣與平時不符。
    廣重也皺起了眉頭。少頃,她淡淡道。
    “你……並不是佐藤吧?是文釗嗎,或者應該說,是他的同夥吧!”
    電話那頭沒有猶豫,而是帶著一些疑惑的語氣問道。
    “您在說什麽呢?”
    電話裏那人,不論是語氣還是語調,都和那位姓佐藤的新人一模一樣。但是,北齋卻更加堅信,她絕對是個冒牌貨。
    廣重也沒有猶豫,隻是以平淡的語氣說出自己的推論。
    “不用裝了,你所攜帶的發信器可是功率極大的種類。若是普通的話,根本無法被遙遠的地方接收到。接下來就好說明了,由於發射功率極大,會使附近差不多兩公裏的手機無法正常通信,我們現在也不可能再次聯絡。如此,隻有一種可能。便是你已經逃出了那裏。因為,那種發信器隻要使用則會很快被政府發現。”
    這一次,電話那邊終於是沉默了起來。過了很久,又傳來另一位女孩的聲音。那是比佐藤要低很多,卻帶著活力的女聲。
    “誒……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真是很厲害呢!話說,需要提醒一下嗎?我已經發現了哦,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
    語畢,那頭又傳來了狐狸一般的奸笑聲。
    廣重並沒表現得慌亂,仿佛一切如她所料。
    “所以,我現在正要去結束這次遊戲。”
    北齋終於算是完全知曉廣重急忙離開的意義。不隻是為了更快地找到文釗,而且還避免了被政府牽製。
    如她之前的推論,那個冒牌貨身上藏著的發信器因為接收距離的原因導致其發射功率極大。在它運行後,周圍的無線電信號都會受其幹擾。所以,隻要一使用的話,政府立刻就能偵測到它的具體位置。隨後則會找到發源裏,請那裏的人喝茶。
    按理說這種售價極高,使用條件苛刻的發信器本不應該被他拿出。但此時他卻反其道而行之,故意這樣做。結果便是將政府吸引到了那邊的研究所。
    這樣一來,到是讓廣重這邊騎虎難下……
    山陵附近,有一片鬆林。那裏,巨大的紅鬆特別顯眼。
    照理說,細長的枝條是根本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但戴著眼鏡的少女卻好似違反物理規律一般坐在頂端的枝條上。實際上,她有一條粗大的尾巴,能夠靈活的纏繞在樹幹上。此時,悠閑的她正眺望著山下城市邊境。
    她從裙兜裏掏出手機,仔細在上麵點了幾下,然後小心地放在耳邊。若是往樹下看,則會發現那裏有好幾台已經四分五裂的手機殘骸。
    幾次嘟聲過後,話筒那裏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二岩小姐……學習得挺快,已經會用搶來的電話了嘛!”
    那似誇似諷的語氣有些低沉,像是故意壓低嗓子才說出來的。
    二岩也沒管那麽多,隻是盯著山下那棟被汽車包圍的建築物。雖說她對外界還算了解,不過卻並沒怎麽在城市裏待過。所以那個黑白顏色、頂上有紅色閃爍燈的汽車,二岩到是真不知道有什麽用。隻是聽文釗說要遠離它們,因為麻煩。
    “任務已經完成!”
    她很幹脆地直奔主題。
    文釗讓她做的,便是在那兩人離開房間後,立刻掙脫束縛,然後逃跑。雖然如此,但實際上二岩曾試圖在那裏尋找文釗的父母。
    結果當然是沒有找到。所以,她直接將那裏剩下的人全都製服。並且奪走了她們的手機。這便是之前她能與廣重通話的原因。
    “辛苦了。”
    電話那頭,傳來文釗淡淡的聲音。似乎影響他的事情已經消失,現在他的聲音到是比之前更自然。
    聞言,二岩如釋重負一般鬆了一口氣,隨即輕笑道。
    “之後,因為那隻妖怪在保護你,所以肯定……”
    “八雲小姐有其它事,所以已經離開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文釗打斷了。
    而這種預料之外的回答更是讓她有些驚訝。
    她皺眉大聲道。
    “開什麽玩笑?你是要等我去給你收屍嗎?”
    正因為文釗那邊有紫保護,所以她才並沒有在意。她認為文釗所要做的,是將廣重引到他那裏,然後通過紫來得到勝利。畢竟妖怪對付普通人類還算遊刃有餘。
    但若是照現在的劇本發展下去,且不說手無縛雞之力的他是否能得到勝利,光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安全問題就要先思考一下才行。
    “因為不用過於擔心。”
    那邊就像胸有成竹一般,好似結果已經確定。
    二岩抬頭淡淡試探道。
    “原來如此,你也知道了……不對,你是早就知道了吧!”
    “很早以前。”
    傳來的是肯定的回答。
    那種悠閑的自信,才是最危險的。
    “那麽,問題就更大了!”
    二岩淡淡道。
    她當然明白文釗為何自信,但是若是再仔細分析兩邊的情形,則會發現他極有可能被殺。若是如此,那麽隻有一個可能性……
    “還有一個問題……”
    電話那頭的文釗似乎還有什麽擔心。這一次到是有些意外,她將聽筒幾乎貼在了耳邊,仔細確認文釗最後的話。
    “你也盡快來我這裏,以防萬一。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會有人受重傷。”
    重傷?可不僅僅是這樣。
    二岩心裏想著卻沒有說出來。隻是鬆開纏在樹幹上的尾巴,跳了下去。
    平穩落地後,她對著話筒慎重道。
    “你也應該知道自己的情況……”
    傳來的是文釗淡然的聲音。
    “沒錯,估計時間已經不多了。那麽,再見。”
    話音剛落,他便已經掛斷電話。
    二岩扔掉手機,陷入沉思。
    如所言一樣,他的生命可能隻有幾個月時間。這個眾人皆知的秘密也不是他一人才發現的。姑且不論紫,以前開始就擅長醫術的二岩隻須要看一眼便知道這個結果。
    至於病因,雖說尚且不太明了,卻肯定和前些日子春天遲來有著必然聯係。
    她這樣想著,身體則是早已向著諏訪前進了。那是很早之前就已經和紫約好的碰頭地。路上的時間,可能僅需半個時辰,但不管怎麽說,肯定是會比廣重她們要晚。
    如此說來,他難道是早就已經知到原委,想通過說服來勝利嗎?
    二岩搖頭。這確實不像他的作風。
    慢慢地,她拿出地圖。那是諏訪市的觀光圖。
    因為是妖怪,所以即使是邊看邊走,也不會減慢行動速度。
    “本宮的話,三麵被樹林包圍。那麽……難道是想用火?”
    雖說現代的神明已經因缺失信仰而無法對付這種“惡作劇”的人類,但這樣做的話,隻怕會被那些表麵的信徒給打死。
    那麽,剛才電話裏拜托自己來的目的,則是讓她在他還沒被綁到柱子上燒死之前把他救走?
    她如此點頭分析著,隨後又加快了步伐。
    汽車上,廣重正坐在左邊的副駕駛位上不停地在紙上畫著什麽。
    北齋雖然一直在專心駕駛,不過卻對早先的話題還是有些興趣。
    “之前看見地圖上,諏訪市裏有大量的亮點。也就是說,他們正在進行地毯式搜索?但是,這應該是不可能的才對。”
    “當然不可能,那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廣重淡淡地肯定道。
    既然文釗已經在用當地警方來牽製,隻能說明他的人手根本不夠。但理所應當的結果,卻是伴隨著很多實施上的問題。
    因此,北齋繼續追問下去。
    “但是,那裏光點都在動。從移動速度以及行動路線來看,即有一般走路,也有乘車。簡單來問,他是如何將那些發信器安置在陌生人身上的?”
    且不說如何將接收器放入陌生人的身上,光是莫名其妙地靠近也會引起他人的懷疑。這一點確實讓北齋有些好奇。
    “他隻不過是把發信器放在地上,等別人自己撿起來罷了。”
    廣重頭也沒抬,依舊在紙上如塗鴉一般地畫著。
    “自己撿?”
    北齋疑惑道。
    “仔細想想,什麽東西一般人看見後會直接撿起來,而且還不願扔掉。”
    聽見廣重的提示,她低頭稍事思考,隨後恍然大悟。
    “難道說,他把發信器藏在錢裏?”
    “恐怕確實如此。”
    廣重扶了扶眼鏡,點頭肯定道。
    “但是,這樣的話,成本……”
    北齋心中暗算著此種方法的開銷。
    光是那個危險的大功率發信器,至少也要幾十萬人民幣。雖說接收器成本不高,但若是需要藏在硬幣裏的工藝,價格肯定不菲。
    “一個的成本大概是兩三萬美元。估計他是用家裏銀行卡上的錢。”
    廣重抬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
    “也就是說,他早就發現了?”
    北齋試探道。
    “沒錯,所以……”
    廣重說著,取下旁邊放置的烏黑手槍,開始檢查保險。那是一把小型的半自動手槍,大約隻有兩斤重。
    她淡淡繼續道。
    “一會兒就把他殺了。”
    聽到這話,北齋轉頭猛地盯向廣重。
    已經到了諏訪,她將汽車停在路邊。然後一把抓住了廣重的領子。
    “你難道忘記之前……”
    “他也希望這樣。”
    廣重似乎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隨後則是地頭有些失望道。
    “而且,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你也知道……”
    “話是沒錯,但是……”
    “他也一定希望這樣!”
    她連續兩次打斷了北齋的話,這種情況絕不常見。
    因為,現在本就是一個特殊的時期。
    廣重拿出手機,一邊按著一串號碼,一邊解釋道。
    “不必多說,富士山那裏才是他那邊的真正戰力。所以,我去通知他們……這樣可以爭取時間。”
    已經到達諏訪大社本宮,兩人下車。今天並沒有祭拜活動,所以前來參拜的客人也隻是零零散散幾十位。
    隻有神社這裏的亮點一直沒有移動,也就是說,這裏便是最可疑的地點。
    這種簡單的推理,兩人根本沒有談論。因為,那完全是屬於板上釘釘的事實。
    陣風吹過,廣重抬手道。
    “風向不錯!”
    “風向不錯?什麽意思?”
    北齋皺眉問道。
    廣重笑了起來,這是她頭一回這樣微笑。
    “有人認為要對付我,隻有用火!”
    不同季節,不同風向,名曰季風。
    日本夏初,吹的當然是東南風!
    鳥居正好麵向西北。所以,隻要一放火。刮的風就會將唯一的出口給封鎖住。到時,整個神社肯定會被大火包圍。
    這樣一想,他更像是要拚個魚死網破。
    “那你還進去?”
    北齋皺眉道。
    若是一般人,一定會把廣重當成瘋子。但她還是耐心地準備聽廣重的解釋。
    “因為他肯定就在裏麵。而且,他還是少算了一步。”
    廣重稍稍歎氣失望地講解著,隨後伸手指天,又指向地麵,最後指向自己的胸部。
    看見她的動作,北齋低頭稍微思考後試探道。
    “天時、地利、人和?用火把我們困在這裏,再等警察過來。到時候,肯定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嫁禍隻不過是一種可能性罷了。一般來講,山林大火不易滅,所以,直接將我們困死在那裏才是他最初的想法。”
    聽到廣重的補充,她便更加疑惑。
    “那麽,你說他少算的一步……”
    廣重沒有回答,隻是指了指天,便朝向本宮走去。
    她們看見了,拜殿那裏站著兩人。
    白衣藍裙一副巫女打扮的綠色長發女孩,此時正和站在身邊的少年聊著什麽。那位一身便裝的少年,就是文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