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失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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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孩子,除了婉玉,仿佛都跟他緣分不深。

    都是他自己作孽,先是將婉寧送走,後來……是沒能看清楚張氏。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大約時候已經到了。

    他該嚐到自己種下的苦果。

    姚宜聞掙紮著起身,“我寫……”

    他在黑暗中重複著。

    “我寫……拿筆來……我寫……”

    ……

    姚宜之出了屋子,就從容地站起身,在側室裏換掉衣服,洗幹淨臉頰上蹭的血跡,整個人重新容光煥發起來。

    想要騙姚宜聞並不難。

    隻要恰當時候哄騙、恐嚇他一番,他就會被拿捏住。

    尤其是歡哥。

    姚宜聞一直十分疼愛歡哥,歡哥丟了,姚宜聞就像是丟了魂兒,整個人昏昏沉沉,用歡哥來拿捏姚宜聞,是他早就想好的。

    姚宜之一路走到小書房。

    推開屋門,夏大學士正端起茶來喝,看到姚宜之便放下手裏的茶碗,“怎麽樣?他可答應了?”

    姚宜之道:“不出半個時辰就會點頭,我已經口述了一份遺照給幕僚,隻要他照著幕僚所寫謄抄一遍就行了。”

    夏大學士十分欣慰,“姚大人心思敏捷,將來必定前程無量,端王承繼大統,身邊少不了姚大人這樣的倚重之臣。”

    夏大學士話音剛落,就有下人過來稟告:“夏大人,姚宜聞願意寫了。”

    夏大學士臉上頓時露出喜色,他知道姚宜聞能仿出先皇和當今皇帝的筆跡,加上這些年他的誘導,姚宜聞的仿字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足夠以假亂真。

    皇上和先皇不同,先皇所有政務都要先讓內閣票擬然後附本皇上裁決,自從皇上登上皇位,內閣就如同被荒廢了般,凡軍國大事皆可密奏皇帝,皇帝批了奏折,內閣卻還被蒙在鼓裏,陳閣老說的好,他們就如同是個擺設,人前人後被人圍著叫閣老,其實連個堂主事也不如。

    南直隸貪墨被查,接下來是福建、廣東,再這樣查下去,他那些事也要見光,之前留著端王爺這手牌,本是要走投無路時為自己抗爭,如今看來多虧當年的未雨綢繆。

    幕僚將準備讓姚宜聞抄寫的遺詔拿下去,夏大學士和姚宜之在屋子裏等消息。

    大牢裏的姚宜聞重新見到光亮。

    黑暗裏走出幾個人架住他的胳膊將他帶進旁邊的屋子。

    屋子裏已經放好了桌案和筆墨。

    姚宜聞被按在椅子上,一張文書頓時落在他眼前。

    遺詔。

    大行皇帝遺詔。

    皇上還沒死,他卻要在這裏謝大行皇帝遺詔。

    為官這麽多年他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有半點過錯,現在卻要偽造遺詔。

    姚宜聞的手抖起來。

    他不能寫,他不能做亂臣賊子,姚宜聞開始搖頭,“我……不能……寫……端王……不是已經……瘋了……怎麽能承繼大統……怎麽能……”

    姚宜聞的聲音剛落外麵就傳來一聲慘叫。

    姚宜聞已經聽不出那到底是誰的聲音,是五弟還是姚家別的什麽人。

    “父親……父親……”

    歡哥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是歡哥在叫他。

    是歡哥。

    姚宜聞想要張嘴,歡哥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姚宜聞的眼淚頓時淌下來。

    “姚大人請吧……”

    姚宜聞顫抖著手去拿筆,毛筆卻不停地顫抖,待到筆尖落在紙上,那字歪歪扭扭的不成樣子。

    “能不能給我……一杯熱水……”

    旁邊的人不禁冷笑,“姚大人,這不是在姚家,也不是在吏部衙門。”

    姚宜聞的冷汗淌下來,麵前的紙張已經不堪用。

    幕僚氣得揚起眉毛,轉身就要去向夏大學士稟告,旁邊的護衛卻道:“若不然還是倒杯茶給他,就他現在的情形,無論誰來了,隻怕都不會寫字。”

    “這樣的人居然能混到吏部侍郎,”幕僚咬了咬牙,“給他,都給他,隻要他能寫出來。”

    幕僚話音剛落,就又有下人來道:“小世子是不是要送回去?”

    幕僚皺眉思量,還是稟告給夏大學士。

    雖然端王準許他們用小世子來要挾姚宜聞,可畢竟那是端王唯一的子嗣,萬一出了事他也擔當不起。

    夏大學士道:“隻要姚宜聞肯寫,就將世子爺送回去。”這樣的燙手山芋還是越早脫手越好。

    姚宜之卻站起身來,“夏大人,還是將世子爺暫時留在這裏,說不得姚宜聞會改變主意,沒有了世子爺做要挾,隻怕不能事半功倍,世子爺雖然重要,還是以大局為重。”

    夏大學士在燈下思量,還沒有吩咐幕僚,外麵的管事就進來道:“夏大人,不好了,世子爺肚子疼。”

    好端端的怎麽會肚子疼起來。

    “是不是吃壞了東西?”

    管事搖頭,“都是……都是小廚房準備的飯食……應該……應該不會有什麽差錯……”

    “世子爺,有些發熱,也不知道……也不知道……”

    時疫?

    這兩個字一下子衝進管事的腦子。

    會不會染了時疫。

    如果世子爺染了時疫,他的日子也過到頭了。

    夏大學士站起身,“快去找郎中過來給世子也看看。”

    管事應了一聲,忙去安排。

    屋子裏重新安靜下來,夏大學士焦躁地摩挲著手裏的文書,抬起頭看向姚宜之,“萬一是時疫要怎麽向端王爺交代?”

    不止是向端王交代,如今時疫盛行,若是他們都染上,可如何是好。

    夏大學士站起身在屋子裏踱步,“這可怎麽辦?”

    “夏大人,世子爺昏過去了。”

    下人慌張地稟告。

    夏大學士的腦子“轟”地一下仿佛裂開了般。

    “夏大人,事不宜遲,先將世子爺身邊的下人都隔開,那時疫發起來可不得了,京外有幾個莊子,一夜之間就死了十幾個人。”

    夏大學士板起臉來,“胡亂說些什麽,怎麽就是時疫……”

    下人忙低下頭,“是小廚房的廚娘病了,我們都不知曉,世子爺的飯食都是小廚房裏做的。”

    廚娘病了。

    本來有幾分懷疑的夏大學士,心中頓時一涼,這院子裏的事是他和姚宜之安排的,出了事誰也逃不開。

    為今之計,隻能立即向端王爺稟告,想方設法給世子爺治病,然後讓姚宜聞將遺詔寫好,這樣一來,就算是世子爺有個閃失,他也算是立下大功。

    “先將人隔開,將世子爺送去旁邊的小院子,請郎中過來為世子爺診治,”夏大學士說著頓了頓,看向姚宜之,“現在不是一直在用賀家治瘟的方子,你想法子去賀家將方子要來。”

    仿佛是從天而降的災禍。

    姚宜之皺起眉頭,他不在乎歡哥,最重要的是端王的大業。

    姚宜之站起身,“大人先別急,我去看看世子爺。”

    夏大學士點點頭。

    姚宜之快步走出門。

    歡哥被安置在後麵的小院子裏,屋子裏的下人都被帶了出去,新進去伺候的下人聽說可能是染了時疫,全都遠遠地站著,生怕也被傳上病症。

    姚宜之用巾子捂住口鼻,一步步走過去。

    就算是生病,也是眼見為實。

    歡哥在床上來回地翻滾著,滿臉紅漲,不時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姚宜之捂住帕子的手更加用力。

    那些染病的人是什麽模樣他並不知曉,所以也無從對比,他卻不能輕易地下結論,說歡哥就是疫病。

    姚宜之手心有些出汗,心裏生出幾分的期盼。

    歡哥仿佛病的不重。

    姚宜之剛想到這裏,床邊的下人驚叫一聲,幾個人四散開來,姚宜之好不容易才穩住心神,沒有跟著一起倉皇而逃。

    人都散開,姚宜之也將眼前看了清楚。

    歡哥爬起來吐了一大堆穢物。

    床上,地上到處都是,歡哥仍舊在嘔著,一張小小的臉漲得通紅,一看就知道一定是有熱病。

    真的可能是時疫。

    再這樣下去,說不得都會被染上病症。

    姚宜之出了一身的冷汗,厲眼看向下人,“還不去照應世子爺。”

    下人不敢怠慢忙碎步上前。

    雖然是在照應著歡哥,幾個年紀稍小的下人已經哭起來。

    屋子裏充滿了死亡的味道。

    姚宜之從屋子裏走出來,管事忙上前道:“您看要怎麽辦才好?”

    姚宜之淡淡地吩咐,“我去尋郎中,我沒有回來之前,誰也不能動世子爺。”

    管事道:“都聽您的。”

    姚宜之吩咐門房備馬,如同一陣風似的逃開了院子。

    時疫有多恐怖,他心中知曉,看到歡哥的模樣,那種恐懼頓時布滿了全身,腦子裏再也想不得別的,隻想從這裏逃開,遠遠的離開這個地方。

    騎馬進了城,姚宜之徑直去了賀家。

    賀家大門緊緊地關著,隻有兩隻紅紅的燈籠照著門口的石階。

    風吹過來,姚宜之不知為什麽打了個冷戰。

    歡哥早晨的時候還好端端的,為什麽這時候會染了病,會不會有人從中做了手腳。

    姚宜之想起婉寧的醫術。

    會不會是婉寧設下的局。

    他竟然沒有細想就從院子裏出來。

    夏大學士怕被端王責怪,說不得會亂了陣腳,萬一這時候讓人鑽了空子,那……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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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還有。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