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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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少人?”端王看著眼前的地圖。

    下屬道:“應該有幾千人,是從京城過來的。”

    想必是皇帝已經知道他的謀算,京營的兵力不多,但是很快就會調來大軍,事到如今該怎麽辦?

    不甘心。

    如同一股火焰般在他心裏翻滾,端王緊緊地攥起手,如果現在有鄧嗣昌在,他必定會在薊縣接應,大軍乘船沿海經薊運河和州河到薊縣與他會和,可如今鄧嗣昌已死,閩浙那些和他有牽連的豪族也被清理了一半,剩下的仿佛被嚇破了膽,到現在還沒有船隻從海上過來。

    端王已經等得心焦,抬起頭看到了張傳淩。

    張傳淩向前行禮,“王爺,聽說五軍都督府已經派兵,不知到底調撥了多少兵馬,又是誰領兵。”

    端王皺起眉頭---,“皇帝帶了三分之二的兵馬去陪都,想必一時之間也難集結多少人馬,至於領兵之人……”

    端王冷笑一聲,“可能是那個崔奕廷。”

    崔奕廷在福建殺了鄧嗣昌,可見頗為懂得用兵之法。

    張傳淩看向端王。

    端王被囚禁多年,大事臨頭也不見慌亂。

    端王道:“瓦剌擾邊,宣府、大同、甘州都缺兵少馬,慶王叔已經殺了都指揮使等人,舉兵誓師,已經把握了幾處關隘,惠王也會從荊州起兵,戰火四起,皇帝也顧此失彼,我們隻要想方設法牽製崔奕廷幾日,很快就能脫身。”

    薊州向來是朝廷屯房糧草的地方,既然沒人從州河接應,再逃下去也沒有幾分勝算,倒不如死守薊州,或是讓崔奕廷有所顧忌。

    張傳淩目光閃爍,“王爺的意思是?”

    端王道:“捉了崔奕廷的家眷,他自然會束手束腳不得施展。”

    端王也想到了姚氏。

    那姚氏也是自作聰明,仗著有幾分的醫術,就帶著人出京診治。

    在京中尚有京營的人護著,一旦出了京城,就由不得她了。

    本來他想的是自己抓了姚氏,卻沒想到姚氏身邊跟著許多人,浩浩蕩蕩一群人,姚氏到哪裏他們必然跟到哪裏,他雖然已經讓人混跡其中,卻並不容易能找到機會下手。

    如今端王也想要姚氏,他也就順水推舟。

    端王帶著的護衛都是千裏挑一,抓女眷比他容易的多。

    隻是他心裏卻有一絲的不快。

    姚氏落入端王手中定然會吃些苦頭。

    那個女人。

    目光清亮的如同一潭池水,淡淡地泛著漣漪,他見過那麽多的女人,沒有一個目光如她那般。

    於是那日他才忍不住開口,“叫舅舅。”

    將張家害得家破人亡,他從心底裏卻不想殺她,而是想要將她握在手心裏,瞧瞧她到底有幾分的本事。

    如今捉不住他,他心裏就如同豎著一根針,讓他想方設法地要拔出來。

    他已經不在乎怎麽抓住她,就是不能再看著她從他眼皮底下離開。

    “姚氏去了薊縣城外的村子裏診病,”張傳淩伸手指向地圖,“這裏有朝廷設下的敖倉,王爺若是在此屯兵,必然能等到慶王、惠王的兵馬。”

    退進薊縣城又能捉住崔奕廷的家眷,是兩全其美的計策。

    端王不禁麵上一喜。

    ……

    已經在薊縣逗留一段時日,對周圍的一切婉寧已經開始熟悉。

    到了村子上,衛所的醫官開始運送病患,一輛輛車緩慢出了村子,婉寧也慢慢鬆了口氣。

    “村子上的人都送走了?”婉寧問向何英。

    何英道:“都照您說的,當做病患送走了。”

    何英話音剛落,婉寧看著村子裏那個十歲大的小狗子抱著一隻布袋子,在地上撿糧米。

    婉寧走過去看著滿臉塵土的孩子,“怎麽還不走?”

    “這就走啦,”小狗子咧嘴笑起來,“我娘說,有壞人要來了,我家的米糧都要帶走,一粒米也不給壞人留。”

    小小的孩子,怎麽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婉寧忍不住用帕子擦了擦小狗子的臉,“快走吧,你母親還等著你呢。”

    幾天時間,薊縣外的村子已經搬空了。

    何英又將村裏村外查了一遍才道:“二奶奶放心,人都走了。”

    婉寧點點頭,“不要走漏風聲。”

    何英低聲道:“不會的,我們這些日子就是用車運病患,那些人早就習以為常,再說有二奶奶在這裏。”

    他們的目標是她。

    因為她是崔家女眷,抓住她也好用來要挾崔奕廷,所以隻要有她在,那些人就不會起疑心。

    想想從前,她和崔奕廷暗中往來,隻為了揭開泰州漕糧貪墨案,那時候在彼此心中不過是為了達目的,互相利用罷了。

    而今已經成為彼此的弱點,隻因為他們早已經是夫妻一體。

    婉寧看向童媽媽,童媽媽將手裏的盒子交給何英。

    婉寧整理著眼前的藥箱,“將這東西交給你家二爺,讓他將欠我的早些還回來。”

    ……

    等到天黑入夜,端王帶著的兵馬才能去攻占薊縣。

    張傳淩帶著些人馬等在村莊外。

    隱隱約約能看到村子裏還亮著火光。

    那火光就是朝廷臨時設的衛所。

    他安插在衛所的人來稟告,“崔二奶奶帶著人就在村西的衛所裏。”

    黑夜裏亮著的光亮,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指引,姚氏定然不會想到今晚突然有人會出現將她捉個正著。

    那時候他要看看,姚氏臉上還能不能有那種淡然的微笑。

    他就等在這裏,等著手下人將姚氏綁縛過來。

    張傳淩坐在月光下,仿佛已經看到姚氏眼睛裏驚懼的神情,利用姚氏,他就有機會為父親報仇。

    “爺……”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下人就去而複返。

    “爺……那姚氏……不在村子裏……”

    張傳淩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麽?”

    “不在,”那人又驚又駭,“是……真的……村子裏……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隻有,隻有您安插的眼下……被綁縛在衛所裏……”

    張傳淩的心頓時沉下去,可一瞬間他卻又搖頭,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他是眼睜睜地看著姚氏進了村子,怎麽可能村子裏沒有旁人,就算姚氏走了,衛所裏的病患又去了哪裏?

    他不相信,除非是親眼所見。

    張傳淩咬住牙,伸手接過下人手裏的火把,大步向村子裏走去。

    他要自己看個清楚。

    ……

    衛所裏沒有人,角落也仿佛隻留下了病患躺過的痕跡。

    那姚氏定然是有所察覺,才連夜帶著人離開。

    逃走的時候還不忘記要帶上病患,張傳淩冷笑一聲,抬著病患能走多快,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被追上。

    姚氏真當他是個草包不成?

    這時候他若是不追,就真是個傻子,別說他帶著這麽多人,就算是帶著張家的下人也會追過去。

    “追,”張傳淩看向下人,“我就不信追不到一個女人。”

    隻要一個時辰,他就能抓住姚氏。

    點亮了火把,所有人奮力地追趕,沿路有姚氏一行人散落的東西,張傳淩幾乎能看到姚氏倉皇的神情。

    慌亂之中才會不停地丟下東西。

    先是丟下東西,然後就是重病的病患,就像是貓捉老鼠般,他要將獵物追的精疲力竭,然後撲過去按在手下。

    隻要前方有半點的蛛絲馬跡,他就會跟過去。

    快了,快了,就在那裏。

    他就要抓住姚氏。

    “爺,還不見人影……前麵也……也沒有什麽東西了……”隨從氣喘籲籲地稟告。

    所有人舉著火把四處找尋。

    不可能,那些人怎麽會走那麽快,他們已經追出這麽遠,快要走了兩個時辰,再這樣下去天就要亮了。

    怎麽可能還沒有找到姚氏。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爺,我們是不是弄錯了?”

    會不會弄錯了?

    他怎麽可能會錯,沿著這條路就應該是姚氏離開的方向,昨日剛剛下了雨,地麵上還能看到雜亂的腳印。

    不可能會錯。

    火把上的煙直衝天空,他們追趕了整整一夜,已經累得精疲力竭,如果是婦孺和病患,根本不可能會走這樣遠的路。

    除非他們長了翅膀,否則就是他錯了……

    “爺,我們現在怎麽辦?”

    張傳淩茫然地看著四周,這是哪裏?風聲,夾雜著一股潮濕的氣息,他們這是到了那裏?

    他們追趕著姚氏,早就忘記了方向,仿佛是被人帶到這裏。

    張傳淩突然之間渾身冰涼。

    他們不是在追姚氏,而是被姚氏帶了過來。

    他以為要捉住了獵物,其實不過是一隻釣餌。

    天漸漸亮起來。

    水流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一聲船夫的哨聲響起,船槳開始攪動著河水,響亮的歌聲將火紅的太陽從天邊緩緩地托起。

    “太陽湖上漲大水,月亮灣裏采蓮忙,船家的姑娘低聲唱,誓死不嫁薄情郎。”

    幾艘船緩緩地從河上劃過。

    張傳淩看到船頭站著的人影,淡青色的衣裙在風中輕輕飄揚,隱約能看到那雙清亮的眼睛,淡淡地看著他。

    不知怎麽的,他總覺得那淡然的神情,是一抹瑰麗的顏色。

    馬蹄聲響從四麵八方傳過來。

    張傳淩身邊已經亂成一團。

    張傳淩微微一笑,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了,到底誰是誰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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