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還餘情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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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愣住,齊齊看向趙宸。

    “這物件兒可有個千兒八百年了。”趙宸眼睛也不眨,輕聲說“別說是個做工精美的瓷瓶,就是個死人你擱上千年,怕也值點兒錢了。”

    雙喜愕然看向地上的碎片,滿眼不解。

    這不是他上個月才在街邊三兩銀子淘來的花瓶?

    “…”先前大包大攬的梁序看向夏明吉,詢問之意明顯。

    遇上“碰瓷兒”的了,怎麽辦?

    這時,官差湊近稟道“大人,各處都搜完了,什麽也沒有。”

    …更難辦了——

    “武親王…”接收到眼色的夏明吉剛出聲,便被打斷了。

    “二位大人。”趙宸笑著接過茶喝了一口,“你們擾了本王半晚上,又砸了本王收藏的珍品,現在是要告訴本王什麽也沒搜到?”

    她笑得越來越冷,微挑的雙眉多了分厲色,輕聲道“本王是被陛下禁足了,可也還沒淪落到,誰都能趁機來踩兩腳的份兒上。”

    “您、您言重了。”夏明吉一咬牙,“該賠多少您且說罷!”

    “聽說鬆竹齋前些日子出了塊兒千年古玉,賣了三萬金。”趙宸語氣稀鬆平常,“咱們都是朝上同僚,本王也不好獅子大開口,這瓷瓶,隻算二位萬金吧。”

    “萬金?!”夏明吉臉皮一哆嗦,不顧梁序的拉扯,“我倆的俸祿是多少您應該也清楚,您這是要我倆的一家老小,後半輩子都去喝西北風兒?!”

    他正義憤填膺的說著,臨街處卻忽然傳來極輕微的吵嚷、刀兵之聲。

    二人都怔了一瞬,頓時想起莫名撤走的江赫同。

    “這樣,咱過後再談,下官二人絕不會賴賬的。”夏明吉壓下心火,說著就要走。

    他們大半夜的帶人來,又豁出去的搜了武王府,還不是為了找到蔡溫,或者武親王買凶的證據,好立下頭功…

    “等等。”趙宸聲音不高,“隔夜債可得翻倍,咱還是先談談利錢。”

    梁序也急了,快速道“不用談了,下官身上就這點兒,您先拿著,算今兒晚的利錢了,剩下咱天明兒再說。”

    他自懷裏一掏,將七零八碎的一堆丟在石桌上,停也不停地走了。

    眼見趙宸沒再攔,剩下的夏明吉也隻好捏鼻子認了,把身上帶的也掏了出來。

    等院中重新清靜下來,趙宸才眯著眼睛笑了,把銀票交給喜形於色的雙喜,對府中人道“都回去再睡一覺吧。”

    府中人散去,韓烽安排好侍衛,上前問“屬下用不用跟過去看看?”

    趙宸搖頭,轉向默然站在一旁的孟雍,輕聲說“我想自己去看看熱鬧。”

    ………

    黎明將至,夜色稀薄,淺淡的薄黑鋪在天空中,似白紙上暈染的一筆烏墨。

    孟雍半攬著趙宸躍上後院房頂,帶她尋了個幹淨處坐了下來。

    二人之間的氣氛一如既往,絲毫看不出剛剛才“打了一架”。

    “會武功真好…”趙宸邊望向隔壁尚書府外,邊豔羨般說“這麽高的地方,一蹦高兒就上來了,方便不說感覺也不錯。”

    孟雍默了一瞬,輕聲道“改天還是讓扶拯給您看看吧,雖說過了這麽多年,但他也許有什麽辦法能醫,等您好了,在下——”

    “他連我的脈都探不到,還醫什麽醫。”她擺了擺手,“我也就是隨口一說,真要是讓我練武,我也吃不得那苦。”

    兩廂沉默。

    ——

    此時戶部尚書府外,比之前的武王府還要熱鬧。

    一群大約三十人左右的黑衣人,配合有素地穿梭在官兵與護衛中。

    為首的是個身材健碩的男人,一邊在場中四處遊蕩,一邊暗暗瞥著長街盡頭。

    府門前。

    丟了兒子又被人攔下,戶部尚書賈涪眼睛都紅了,站在護衛身後不停指揮。

    早先就趕到的江赫同正杵在他旁邊,不停勸道“…賈大人稍寬寬心,下官已經通報了防城署等各司,擄走貴公子的賊人定然逃不出城…”

    賈涪死死閉著嘴,隻怕自己一開口就要罵出聲來。

    要是你兒子被綁了你急不急?

    此時夏、梁二人也匆匆帶兵而來,先瞪了一眼嘴上說來護人,實則暗戳戳撿漏的江赫同,而後一齊下令。

    聽了幾句情況後,夏明吉沉著臉問“賈大人,貴公子被擄走多久了?”

    “不過一刻!”賈涪緊咬著牙。

    這邊廂他們剛說上話,那邊場中就起了異變。

    黑衣人首領忽然做了幾個手勢,握劍暴起,當先向著兵部那邊衝了過去。

    ——

    “那個人看著挺厲害啊,你不去幫把手?”房頂上看戲的趙宸側頭問。

    孟雍搖頭“非親非故,在下沒有緣由相幫。”頓了頓,“您可以讓迎春去。”

    自蔡溫逃走,迎春便沒出現,看來這人開始懷疑她派迎春去做別的了。

    她笑了笑,岔開話題問“咱倆不也非親非故?”

    “咱們是世交,這不是您說的?”孟雍淡淡回道。

    她身子一歪,熟稔地躺臥在他膝間,“別扯了,世交算什麽?你是不是——”她縮了縮身子,鑽進他寬大的長裘中,癡癡笑問“是不是對我還餘情未了呀?”

    孟雍垂頭看了看她,直接脫下長裘把她嚴實得裹好,卻一句話也不說。

    這麽一呼扇,輕微的血腥氣自極近處傳回。

    趙宸稍一偏頭,便看到了他那隻被狼牙刺破的手,眼底不由泛起思索。

    “對了,你都還沒說過,你是哪兒的人啊?父母呢?”她忽然問。

    “生在京城,長在市井,自小被家師帶進戲班兒裏收養。”孟雍語聲平淡,“真要是算起來,隻能說是江湖人。”

    趙宸眨眨眼睛,“那還怪可憐的,聽說你十歲進梨園行,那是幾歲學的戲?”

    “打記事的時候,大概四、五歲吧,當時開不了嗓兒,隻能先學把式…”

    趙宸聽他說著兒時學戲的事,眸光忽明忽暗。

    是她多心了?

    她仰頭看了看依舊邊回憶邊講的孟雍。

    天邊曉光映亮他精致的臉,棱角柔和如水,眉眼幽寂似夜,一雙如狐似鳳的眼睛裏,像是藏了一汪不知深淺的潭水,將所有情緒都匿在其中。

    隻餘讓人想要遠離的冷沉。

    的確不像。

    記憶裏那人明晃晃如朝陽烈日,大笑時恣意飛揚…

    讓人稍一相處便忍不住親近。

    那是個喜歡露著兩顆虎牙開懷大笑的人,是天真、坦率、自以為救了她的人,是跟她拍著胸脯說要馬踏天下的人。

    那是個和現在的她很像的人——

    “整日都看,還沒看夠?”孟雍忽然垂眸輕笑。

    趙宸伸出手,使勁兒扒著他的眼睛,可惜怎麽也撐不圓。

    好一會兒,她訕訕收手,嘟囔道“你這眼睛…一點兒也不好看。”

    “總比林十七好看些。”他隨口說了一句,半攬著她站起身,“熱鬧快要散了,沒什麽看的了,咱回去吧。”

    趙宸這才收起心思,看向尚書府前。

    隻這麽一會兒,那群黑衣人便已經突圍到了長街盡頭,眼看就要脫身了。

    “真是一群沒用的——”趙宸撇撇嘴,由著孟雍帶她躍下房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