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陰陽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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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在醫院工作的人都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時,的確有那麽幾個小時對病人來說特別的難熬,很容易誘發一些突發性疾病。這也是為什麽秋冬季節的病人死亡率要高於春夏,而早上5-7點的死亡率又要高於其他時間段。
餘文茜將艾媛媛的情況描述的這麽奇怪,老實說我聽完後是一頭霧水沒有什麽頭緒的。就算把這些東西往髒東西的方向去扯,我也很難想象是什麽髒東西無聊到要這樣折騰一個大活人。畢竟在我看來所謂的鬼大多是沒有意識的,他們就算真的和人碰上了,也絕對不會有意識地做出什麽有害的行為。
在車上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等我們到靈堂外麵的時候才發現外麵的停車場都停滿了車,不少穿著西裝革履的人來來往往,那場麵簡直就像是電影裏看到的社團活動一樣。
“我去,艾媛媛她爸不就是一巡警嗎?有這麽大場麵?”
二黑倒是眼尖,下車後不看人隻看車,馬上衝我說道,“夕哥,這些人絕對不是來吊唁艾媛媛她爸的,你看看這些車,全都是豪車啊。艾媛媛要有這麽多土豪親戚她爸還能是一個小巡警?”
像是為了印證二黑的話,一輛寶石藍噴漆的賓利歐陸從遠處開來,緩緩地停在長階梯的下方。那些本來站在長階梯上談笑風生的人立馬站到左右兩邊,一個個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裏,好像是要迎接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樣。
身姿筆挺的黑衣平頭保鏢從車上下來,警惕地環顧了下四周,確認安全無誤後才將車門給拉開。
高貴、冷豔、典雅!
我從沒想過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麽有氣質的女人!
從歐陸車上下來的女人身著黑色的針織高領露肩束身毛衣,搭配黑色的修身長褲把她高挑的身材給體現得淋漓盡致。誇張的茶色蛤蟆墨鏡非但不突兀,反而將女人瑩白的皮膚與完美的臉型給反襯出來,讓人想摘掉她的墨鏡看看她到底長什麽樣子。
我和二黑都是沒見過世麵的,這香車美女在前,我們沒有不看呆的道理。餘文茜倒是最先回過神來,她啪啪兩巴掌拍在我們頭上,瞪著眼睛怒道,“我們是來吊唁艾媛媛她爸的,你看看你們這個樣子,沒見過女人嗎?”
二黑擦了擦口水,傻乎乎地樂,“見過女人,沒見過這麽好看的女人。夕哥,你說這女人什麽來頭啊,該不會是什麽集團千金之類的吧?”
“看起來不像。集團千金哪有這氣場,你看見她旁邊的那個保鏢沒?比一般保鏢的眼神要狠,可能是身上背了案子的。”
男人湊在一起就是喜歡瞎吹,餘文茜是聽不下去了,索性不理我們氣呼呼地自己往前走。
夷陽鎮雖然是個小鎮,但在喪葬這一塊兒管的十分嚴格,不準私人私自搭設靈堂,而是在殯儀館的旁邊就劃了一大塊場地免費供市民們使用。我們來的這個殯儀館叫安息驛,聽起來還有那麽幾分意思,算是夷陽鎮最高檔的殯儀館了。
因為艾國華是因公殉職,所以殯儀館的一切費用都是有警察局裏出,按照夷陽鎮的習俗屍體停放兩天第三天就要火化下葬。
可能是第一天警察局內部就已經組織同事吊唁過了,我們來到安息驛千古廳的時候裏麵全都是艾媛媛爸媽的親戚朋友,門口有負責登記的,裏麵則有讓人坐著打麻將或者休息的區域。
讓二黑幫我先墊三百塊,我這一進門就發現這大廳的布置有些門道。大廳地麵鋪的是一米見方亮的可以反光的大理石地磚,頂棚是標準乳白鋁扣板吊頂,每個鋁扣板中間還安裝了一個白色的燈泡,這抬頭望去橫豎都有十幾排的白燈,映照在地磚上給人一種虛虛實實的感覺。
最讓我覺得詫異的是艾國華的棺材一進門就能看得到,棺材上蓋著黑色的布,左右各有兩個大的圓形花圈不說,前麵還依次擺了六個小的,最扯淡的是小花圈的最前麵還有一個橫躺式用白菊弄的花牌,上麵寫著‘永垂不朽’四個大字。
“亮節高風萬古存,良操美德千秋在。夕哥,這對聯寫得可以啊。”
我一巴掌打在二黑頭上,沒好氣地說道,“什麽對聯,這叫挽聯。不會說話就別說話,在這裏亂說小心惹禍上身。”
二黑對於神鬼一向都是很忌憚的,聽我這麽說他立馬老實了。恰在這時我看見一個女孩兒正披麻戴孝地跪在一個蒲團上,她的身前放著一個火盆,女孩兒拿著錢紙一張一張地往裏燒,神情麻木。
我印象中的艾媛媛雖然不怎麽上體育課,但身材豐滿臉色紅潤這是大家公認的,可能全校都找不出有哪個女生發育得比她好。但此時我眼前的艾媛媛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不說,臉色還十分的難看。這種臉色難看並不是傷心過度,而更像是長期失眠精神不佳導致的。
想起餘文茜之前和我說的那些事,難道艾媛媛真的被髒東西給纏上了?
將疑問按在心底,我拿著盒子走了過去。當我走到艾媛媛身前時,艾媛媛頭也不抬地就微微鞠躬,誤以為我是來跪拜她父親的親屬,她正在給我家屬答禮。
看見艾媛媛這樣我於心不忍,想起昨晚艾警官那窘迫的樣子,心裏就是一揪,連帶著開口說話嗓子都不由自主地沙啞起來,“艾媛媛……”
聽到我叫她,艾媛媛緩緩把頭抬起來,她足足看了我三四秒,那眼神才慢慢地凝聚起來,表情有些意外,“夕惕若?你怎麽來了?”
我尷尬地撓了撓臉,把盒子遞過去說道,“我是聽餘文茜說你爸出事了,節哀順變。”
“謝謝你,不過這盒子……”
“咳咳,這盒子裏的東西是你爸在我們店裏買的,這解釋起來有點複雜,反正是你爸留給你的東西。”
艾媛媛顯然沒太聽明白,但她還是說了聲謝謝就把盒子放一遍了。
按理來說把竹根筆筒送到我的任務就完成了,但看艾媛媛這病懨懨的模樣,我實在是心裏不忍,索性從旁邊拿個了蒲團過來和艾媛媛並排跪著,也學著她一張張把錢紙弄開往火盆裏燒。
艾媛媛嘴微微張開,蒼白的臉竟然變得有些紅。她聲如細蚊地說道,“你幹什麽呀,趕緊站起來。”
我厚著臉皮說道,“幹嘛呀,老同學好久不見了,我不能在這裏陪你一會兒?”
艾媛媛更緊張了,她咬著嘴唇看了眼四周,“要陪你也不能跪著啊……還……還給我爸燒錢……”
我還沒明白艾媛媛這話是什麽意思,一個中年大媽就走過來雙手合十衝著棺材拜了拜,隨後走過來拍了拍艾媛媛的肩膀說道,“媛媛啊,節哀順變。你爸這才走,你可要把身體養好了,不要傷心過度讓你媽操心。這是你男朋友吧?真有孝心啊,叫什麽名字?”
我靠!我總算知道艾媛媛為什麽那麽緊張了!
我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否認,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我腦子裏總是會想起昨晚有些局促的艾警官。
“巡完街那就回家啊,老婆孩子在家裏等著那該多著急啊。”
我當時的無心之言,恐怕讓艾警官心裏很不好受吧。他已經知道自己死了,但沒有燈他根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甚至連自己老婆女兒的麵都見不到,這就是所謂的陰陽兩隔。
我歎了口氣,隨後抬起頭對大媽笑道,“阿姨你好,我叫夕惕若。”
中年大媽應了一聲,臉都笑成了一朵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艾媛媛說道,“哎喲哎喲,我家媛媛真的是好福氣嘞,找了個這麽俊的男朋友。你爸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看這姑爺多好啊。”
“三姑你別說了……”艾媛媛已經羞惱了,那中年大媽也是個識趣的人,又說了幾句家常話轉身就離開了。
等大媽走後我手裏拿著錢紙反而尷尬了,這錢紙是燒還是不燒?
“謝謝。”半晌後艾媛媛轉過頭衝我微微一笑,雖然人依舊消瘦,但那笑容卻和高中時候一樣甜美。“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夕惕若,謝謝你。”
我嗯了一聲,手裏的錢紙終於可以繼續往火盆裏燒了。
“這靈堂是誰設計的啊,怎麽棺材前麵不安排個隔斷?”
一向不擅長和女孩子聊天的我隨便找了個話題,結果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夕惕若啊你真是個棒槌,人家才死了老爸這麽傷心,你和人家討論靈堂設計的問題?
好在艾媛媛也沒有多想,很是自然地回答道,“這靈堂的擺設原本是有隔斷的,但我舅舅請來的那個道士說這靈堂風水不好,擺了隔斷容易不利我爸看見都有誰來吊唁過他,所以讓人把隔斷給撤了。”
我正納悶兒這麽扯淡的話哪個道士會說的出來的時候,大廳的一個偏門突然被打開,一名身穿黃色法袍的道士手裏拿著鈴鐺蹦蹦跳跳地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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