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鹹！”

    門外傳來青娘的聲音，琉璃心念一動，頭發變得蓬亂了些。

    她又把領口拉鬆了點，做出一副剛醒沒多久的模樣，這才去開門。

    再次見麵，青娘對琉璃的態度，卻像是換了個人。

    琉璃不願看她現在這副刻意的笑臉，拉住她的袖子，將她帶入房中，像過去那樣嬉笑道：“青姐，你可是第一個進我房的人，是不是覺得很榮幸啊？”

    她這一開口，青娘頓時鬆了口氣，嗔了她一眼，“你倒是心大，一朝麻雀變鳳凰，還和以前一樣。”

    “麻雀哪能變鳳凰，這隻能說明我本來就是鳳凰蛋。”

    青娘被她逗得笑起來，笑過之後卻沉下臉拿出一雙舞鞋，正是原本琉璃上台要穿的那雙。

    琉璃看著青娘，青娘將鞋墊取出，那鞋子裏竟然夾著幾枚釘子，而且還是生鏽的！

    “看見沒，如果你當時穿著這雙鞋上台，跳一會兒釘子刺透鞋墊，就會紮進你腳裏。而且這釘子生了鏽，極有可能會染上破傷風！”

    琉璃點點頭，把鞋子放一邊，直擊重點問道：“查清是誰動的手腳了？”

    她雖然沒了仙力，對危險的敏感的還在。

    那日她覺得鞋子上有惡意信息，便故意穿錯了鞋，後來讓玉蘭去拿鞋，便是想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至於鞋上的洞，自然是她現戳出來的。

    青娘有些恨鐵不成鋼，琉璃歎了口氣，“她就是個小卒，饒她一次吧，好歹和我一起住了那麽久。幕後之人查到了嗎？”

    “嗯，那丫頭說是桂兒。”

    青娘說到這裏神情有幾分痛快。

    “那小賤人有幾分本事就張牙舞爪，竟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來。我青娘也不是吃素的，這件事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琉璃笑笑，並不戳破青娘心裏的小九九。

    桂兒是另一名管事手裏的搖錢樹，那名管事和青娘一直互看不順眼，青娘這次抓住這機會，恐怕是想把對方扒層皮下來。

    將青娘送走之後，琉璃痛痛快快的睡了一天。

    其實這個時候，她應該要去拜訪下，同在第四層的另外幾位花魁姑娘。

    但她做低伏小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自然懶得再理會那些麻煩。

    隻是她想不到的是，將近傍晚時分，那位同她有一麵之緣的琉璃舞，敲響了她的房門。

    “小鹹妹妹，你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這麽打扮可是不行。”

    剛一照麵，琉璃舞便毫不客氣的品評道。

    琉璃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嫩黃色裙裝，普通布料，沒有暗紋織花繡紋，確實和她得了“花魁”名號之前差距不大。

    至於首飾，除了青娘給了她幾支簪釵之外，藏香閣可不會輕易給她提供。

    所以，這琉璃舞是來向她示威的？

    “你這屋裏……怎麽連熏香都沒有？”

    琉璃舞說著走進她的屋子，四處看了看，嘖嘖道：“看你這裏，冷清的夠可以啊，用不用姐姐介紹幾個客人給你？”

    琉璃眼角抽了抽，琉璃舞走到她的床前，伸手去拉她的被子，琉璃眉頭一皺，“別動！”

    這一聲“別動”聲音不大，卻淩淩含威，琉璃舞一僵。

    琉璃立即斂了威勢，走過去把她拉開，“我這人有個毛病，不喜歡別人碰我的床。”

    “嗤……”

    琉璃舞嗤笑出聲，“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嗎？你是妓/女，咱們藏香閣可沒什麽賣藝不賣身的高貴人兒。別說我碰一碰你的床，以後指不定多少男人要和你在這上麵滾。”

    “你說完了？”

    “怎麽，我說錯了？”

    琉璃輕蔑的勾了勾唇角，“不，你說對了，你這樣時刻記掛著自己是誰，也真是敬業。”

    琉璃舞也是個人物，聽了琉璃這話，臉色變了變卻也控製住自己。

    “上次見你，你不是在學什麽媚眼如絲嗎，我送上門來教你，你還不識好人心。”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琉璃也迅速恢複了先前人畜無害的微笑，“但我隻想學你美的一麵，你剛才說的就算了吧。”

    琉璃舞一哽，瞪著琉璃竟有些不知說什麽好。

    站在她對麵的少女，此時已看不出半點怒意，眼神平和，唇畔帶笑，像是窺見了她內心深處那最後一點卑微的自尊。

    但她卻沒有將這些難以啟齒的東西揪出來刺痛她。

    “你……”

    琉璃舞剛一張嘴，琉璃忽然一笑，對她輕輕搖頭。

    “淪落風塵這是命，但已是身不由己，為何還要把心也一起搭進去？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如果因為嫉妒而選擇針鋒相對，這是十分不智的做法，除了能獲得短暫的快感，沒什麽實際的收獲。”

    琉璃舞短暫的沉默後，冷哼一聲，轉身走了出去，當真是蓮步輕移，腰身婀娜。

    隻是她步子急了點，活像是逃跑一樣。

    琉璃舞一走，琉璃便忍不住笑出來。

    對付這種段數的挑釁，她根本不用費太多力氣。至於對方出言侮辱，或許在許多人看來，這已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在琉璃眼裏，這根本算不得什麽。

    很多人在麵對別人的惡意的時候，會選擇惡意回去，好像不這麽做自己就吃了大虧一樣。

    但實際上，麵對挑釁和惡意，你越正視、越理解、越包容，反而會讓對方越理虧、越慚愧、越囂張不起來。

    這不是示弱，更不是懦弱，而是類似於成熟的父母麵對胡鬧不知禮的孩子，理智平和的處理，對雙方都好。

    修行都在平常，所謂“順則為人逆則為仙”，麵對惡意順著被其影響，那本質上就還是凡人。

    反之，能讓別人被自己的平和影響，這才是真正的“逆則為仙”。

    逆則為仙這句話，並不是說要逆天而行，那是妥妥的作死。

    這句話真正的含義是：超脫的仙人，其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往往與常人不同。

    普通人不能忍的他們能忍，普通人不能讓的他們能讓，普通人不能容的他們能容，普通人不敢做的他們敢做，普通人承擔不起的他們能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