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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明琛一下車,就往人多地地方使勁跑,一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等到認為自己跑得距離足夠甩開那些人了,他這才停下腳步彎下腰來喘氣。

    還沒歇過來,就聽得嘈雜的聲音,感覺像是來抓他的,他又忙閃進一處拐角,走過來的卻是兩個有說有笑的大媽,一個手裏提著隻雞,一個拎著一個大西瓜,她們撐著傘,著裝休閑顯然是本地人。

    陸明琛鬆了口氣,但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心來,一想到抓他的人還有可能在這附近,他整顆心就還是高高懸著。

    他腦海裏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先迅速找個安全的地方把手機充好電,然後通知信得過的人過來接他。

    不過找了兩圈,他都沒有找到那種安了監控的大超市,旌德鎮因為要保持原有的特色,景點基本都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古時候的風格,美歸美矣,論起便利程度要比d市的市中心差上一大截。

    好在錢包裏還有錢,他攔了個胸前掛著梨子7的遊客下來,開門見山地問:“你帶了梨子7的移動電源沒有?”

    那遊客被他問得一懵,不過見陸明琛穿得不錯,皮囊也好,他還是下意識地應了一句:“有。”

    陸明琛從錢夾裏拿了三張粉色的鈔票:“這個買你的移動電源,夠了吧!”

    被他攔下來的人是個文文弱弱的小青年,一看就很好講話的那一種,看他這副樣子,倒也沒什麽,從背包裏掏出個粉色的移動電源翻了出來。

    別人用過的東西對陸明琛而言都很髒,但這種時候,對安全的渴望完全壓倒了他的潔癖。

    不等對方把東西遞過來,他就迅速地把三百塊拍到那個男的手裏,一把將移動電源拿過來,跑到一處賣水果的雜貨店裏,邊躲雨邊給手機充電。

    雨已經開始下得有些大了,他先前跑得很急,又沒有撐傘,外套上都濺上了些許泥水,他把外衣解下來,擦了擦手機上的雨水,又把先前買過來的移動電源給插上。

    手機屏幕剛亮起來,他就見到一個身材很魁梧的中年漢子往這邊走過來,對方神色匆匆像是在找人,盡管不知道在找誰,他還是下意識地覺得不對,在對方看到他之前,他迅速地躲了起來。

    陸明琛的第六感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很好的作用,對方站在水果店門口掃了一圈,又和人打電話:“這邊也沒有,不過他肯定會找充電的地方開機,他手機上不是有定位係統嘛,我們動作快點,肯定能夠找到他的。你們也要在幾個他肯定回去的地方守著,一見人,動作麻利點。”

    對方的眸光在店裏又掃了一圈,還有幾個躲雨的客人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不過這個男人這麽凶,倒也沒有人敢說什麽,隻是別過臉去,紛紛把注意力放到那些散發著果香的新鮮水果上麵。

    旌德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一個店一個店地找過來也夠嗆,那個男人沒看到陸明琛,又拿了張照片問店員:“這上麵的男人你瞧見沒有?”

    陸明琛冷汗就冒了出來,生怕那個店員說見過自己。

    這水果店是兩層的,上頭是個小超市,中間有個樓梯,陸明琛躲在那樓梯下頭的部分,這會倒不嫌髒,反倒一個勁地往又黑又髒的樓道間裏頭縮。

    先前脫下來的外套被他隨意地塞在樓道間的自行車框裏,就聽那個負責收銀的店員說:“這人我沒有見過,你可以去樓上超市找找。”

    那個魁梧的男人便走了進來,站在高高的樓道上往下麵看。

    除了他站的位置下麵,他能看到水果店的全景。

    樓梯口他也注意到了,不過看了一眼,他並沒有發現陸明琛的存在。

    樓梯間本來是放雜物的,有一塊不小的陰影,黑黢黢的,好藏人,但是也非常髒。

    陸明琛整個人就縮在那裏麵,剛好待的地方是樓梯上那個男人的視覺死角。隻要對方不走到這個地方往這個角落裏看,就不可能會發現他的所在。

    饒是如此,陸明琛還是緊張得不得了,心裏撲通撲通得跳得厲害。他攥緊了拳頭,想著萬一要是被發現,他就趁對方不備,一下子用手機砸對方的腦袋,再從這個地方跑出去。

    不過這次追他的人都知道陸明琛有潔癖,是個非常難伺候的大少爺。

    在水果店裏掃了一圈,男人就接著往樓上的超市走,壓根沒往雜物間仔細看。

    等著那個男人的腳步聲一路往上去了小超市,陸明琛便用外套擋著頭從店裏出來。

    他原本以為隻有那個司機,沒想到對方還有同夥,就是不知道這些人到底來了多少個。

    不知道這個地方有沒有被安排人。趁那個男的在樓上小超市找人的時候,他帶上錢包和手機,很快地離開了那家水果店。

    昂貴的西裝外套已經被弄髒,直接就被陸明琛拿來擋了雨。

    雨下得很大,像是天公直接拿了臉盆往地上到時潑水,雨水很快在街道上堆積起了一個個水窪,地勢低一些的地方,都形成了一條小河,水的深度甚至能夠沒過五厘米的高跟鞋。

    陸明琛盡量往幹一點的地方走,但他走得快,就沒有辦法太注意路況,皮鞋踩在一塊鬆了的青色磚石上,隻一秒的功夫,髒水全部灌進了鞋子裏,他的褲腿也被汙水濺濕,留下汙濁的痕跡。

    現在是十月份,天氣已經有些涼了,又加上刮風,雨水打在身上都很是冰冷。

    那水灌進來,他整個人都打了個哆嗦。他本想脫掉被弄髒了的鞋襪,但是光著腳在地上,跑起來更不方便,還可能踩到玻璃一類的東西割傷。

    雖然渾身難受,他也隻能強逼自己忍著。

    他又穿著濕透的鞋子跑了一陣子,又離開那家水果店不短的一段距離。看起來好像是安全了,但那部可能暴露他身份的梨子7他也不敢再輕易開機。

    按照對方說的,這些人知道他手機的定位裝置。他人單力薄,要等自己的人趕過來,他估計就直接被人綁了。到時候對方把手機一扔,他還不是得做人質讓家裏人受人威脅。

    陸明琛淋著雨,手裏緊緊地攥著錢包。他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走,想著現在手裏還有錢,待會打一輛出租車回去。

    d市很大,市中心離旌德鎮又沒有開通地鐵,坐火車也要兩個小時。不過到了火車站基本就比較安全。

    陸家做的是幹淨生意,不會惹到什麽亡命之徒。如果真的有大能量的,大可不必這麽曲折地圖謀,他推斷了一番這些人的來意,對方估摸著是想綁他要筆不菲的贖金。

    他現在最安全的,就是趕快到火車站或者公安局這一類的地方,那些人便是膽子大,也不至於到有公務人員的地方直接搶人。

    他打的算盤不錯,但是因為下大雨的緣故,路上就沒有多少行人,大部分人都在各個門麵的屋簷底下躲雨。偏偏他擔心被人抓住,最不可能像這些人一樣停留在某一處。

    至於街上那些出租車,現在雨下得很大,又是傍晚,出租車都亮著滿員,他招手也不會停下來。

    好在附近有個公交站台,一輛公交車停了下來。雨下得又大又急,很多人都趕著上車。陸明琛不知道這車是往哪開,但他也還是跟著擠了上去,濕透了的西裝外套就被他直接扔在外頭,那個遊客賣給他的移動電源已經耗盡了電,也被他留了下來。

    陸明琛上車的時候隻帶了錢包和手機。

    等到上了車,他試著開了一下機,結果手機立馬黑屏了。嬌貴的梨子7並不防水,陸明琛先前在外頭淋了那麽大的雨,手機早就進了水,他這麽一開機,手機反而徹底報廢了。

    便是教養再好,他還是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陣國罵。

    興許是因為下雨,又是旅遊黃金周,這公交車上非常擠,人挨著人不說,車子裏還有各種難聞的異味。

    他一轉過頭,就對著一個滿麵黃牙的中年男人,對方形容猥瑣不說,還有口臭,不張嘴都有一股煙臭味,熏得他差點沒有在車上昏過去。

    他努力往空氣清新些的地方擠過去,還有被擠到的人在罵罵咧咧。這個時候車子正好拐彎,因為是青石路,車子開得並不平穩。結果陸明琛一個沒站好,他整個人就往身邊一個胖女人身上跌了過去。

    對方應該是帶了傘的,身上很幹燥,雖然有輕微的汗味,但算是這些人裏比較幹淨的。陸明琛這一跌,就讓人家的碎花衣服上多了水印。

    胖女人可不會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一看身上被弄濕,張口就罵了起來。

    按理說長得俊的人比較容易被原諒,這會他沒有戴墨鏡,但先前被雨水淋得非常狼狽,對方並沒有因為他的長相而放過他,而是罵罵咧咧地一直到下一站下車,因為和陸明琛靠的近,她的唾沫星子都噴到了陸明琛的臉上。

    陸明琛怎麽會想到自己也有這麽狼狽的一天,但不帶髒字的毒舌對這種壯實粗魯的女人並沒有什麽用處。

    他努力地忍著,腦海裏的神經緊緊繃著,公交車很快在一個站台停了下來,那個罵他的胖女人擠了下去,他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車子又停了一站,陸明琛身邊的人起身走開,他順勢坐了下來。盡管因著下大雨的緣故,車窗都關著,悶熱還散發著味道的空氣讓他昏昏沉沉的。

    雖然環境糟糕透頂,但外頭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完全陌生的地方,還下著瓢潑大雨。加上他始終覺得不夠遠,車子開過一站又一站,他都沒有下車。

    等到車上隻剩了兩三個人,公交車司機停久了一些,通過後視鏡裏看到陸明琛坐在座位上不動彈,他很是好心地提醒他:“再後麵就是汽車總站了,我這是末班車,你要坐過去,那可隻能走回來了。”

    陸明琛先前神經繃得很緊,這會鬆懈下來,在顛簸得車子裏還有幾分困頓。司機的大嗓門一響,他立馬驚醒過來,道了聲謝,便在站台上下了車。

    這次的站台比較大,至少上頭有個遮雨的地方。但直到陸明琛下來,他才發現自己的情況有多糟。

    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他借著路燈昏暗的光看了眼手表,現在顯示到了晚上七點。因為激烈的運動,他的肚子咕咕叫得向他抗議。先前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在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中已經幹了,但是還是皺巴巴地貼在他的身上。

    襪子有點厚,濕濕的貼在腳上很不舒服,他的襯衫和西褲還髒兮兮的濺了泥水。他非常渴望狠狠地洗個熱水澡,把全身上下都衝洗兩遍。

    在這裏的不遠處就有一家亮著紅燈的小店,平常他絕對不會選擇這種小旅館落腳,但這種時候,他隻猶豫了一下,就冒著雨往那個看起來很溫暖的地方走。

    反正他今天都折騰成這樣了,睡小旅館也沒有什麽接受不了的。

    不過人要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等著要到小旅館開房間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錢夾被人用鋒利的刀片劃破了,裏頭的錢和卡都在他昏昏沉沉的時候被別人拿走了,連硬幣都被搜刮得幹幹淨淨。

    那個被水泡壞的梨子7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換成了個手機模型,可恨的偷兒就隻給他剩了一張身份證。

    陸明琛忍不住低聲爆了句粗口,身份證揣在褲兜裏,把那個被劃破的錢夾和毫無用處的手機模型隨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沒有錢沒有手機,他都不知道要怎麽找到落腳的地方。

    見他容色難看,人精一樣的老板朝他擺擺手:“我們這裏已經客滿了,不然你找別的地方看看。”

    雖然麵前的這客人看起來挺可憐的,但他也要做生意,這人渾身都滴著水呢,他家的地毯都要被打濕了。

    又餓又累又渴,陸明琛覺得自己一生中就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時候。看著小旅館老板明顯趕客的眼神,他抿了抿唇,等著雨小些就出去。

    不過他進來的時候,剛好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對方像資料了寫的那樣剪了齊耳的短發,麵容比照片上的更精致些。對方身上穿著很簡單的純白t恤和深藍色牛仔褲,露出又細又白的兩條大長腿。

    她手裏拿著一把黑色的大傘,傘上還滴著水,但身上一點也沒有濕的痕跡,整個人看起來相當清爽,和他現在的樣子簡直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對方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而是把傘擱在旅店的籃子裏,背著個黑色的大背包就往樓上走。

    陸明琛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下意識地出聲喊住了她。

    “柳璟?”他並不能確定這就是柳璟本人,聲音有些猶疑,帶了幾分試探的意味。

    柳璟的腳步頓了一下,又抬腳接著往樓上走。見她有片刻的遲疑,陸明琛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朝她的方向走過去,又喊了她一遍。

    她這下停了下來,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年輕男人。

    對方穿著件皺巴巴的白襯衫,黑色的西褲往下滴著水,頭發濕答答地貼在腦門上,一縷一縷地看起來有種很油膩的感覺。除了衣著狼狽,他的臉也很髒,不知道是在哪沾了泥巴,麵上一道一道的,汙黑的痕跡在雪白的臉蛋上十分明顯。

    不過那雙露出的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倒是很漂亮,洗幹淨臉蛋應當是個美人。

    她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麵前的這個人,可對方卻叫出了她的名字。

    見她駐足,陸明琛又念了一個名字:“酒釀圓子!”

    見陸明琛能說出自己的名字,柳璟又愣了一下,她猜想對方可能是經手了她簽約的。畢竟她當初簽約,可是寄了自己的身份複印件過去。

    雖然編輯肯定都是女的,但有可能經手辦理她手續的人是男的。不敢這個可能性並不高,她盯著這年輕男人的眼睛,以一種有些古怪地語氣問他:“你是?”

    “六六六。”想了想。陸明琛還是決定爆出自己的id。他話音剛落,柳璟抬腳便往上走。

    她的直覺告訴對方並沒有撒謊,因為那個“六六六”一看就是有錢任性的神經病,兩個人又同處d市,要查到她的資料並不什麽難事。

    隻是對方的這作為實在讓她覺得相當反感,便是美人,她也一樣能夠狠下心來,更何況眼前這人渾身髒兮兮的樣子,她也沒那份心思憐香惜玉。

    她這一走,陸明琛倒是急了。畢竟他現在身上沒有錢又沒有辦法聯絡別人,能夠倚仗的就是柳璟。

    他一個箭步躥上樓梯,伸手便要去拽住柳璟的胳膊。結果對方下意識地一閃,他腳下一個沒站穩,直直地將往樓下摔。

    柳璟拉了他一把,等他站穩,又迅速鬆開手來。看他情況,她沉默了一會,又走下樓來,對著旅店老板開口:“再開一間房,給他住。”

    一間房也就幾百塊錢一晚,六六六給她打賞了那麽多錢,幫他一把也無所謂。而且對方能夠查到她的資料,還是有點本事,她沒什麽根底,還是不要落盡下石來得好。

    店老板先前在一旁看得有點懵逼,但很快反應過來,這可能是網上見麵,現在見網友的人可不少。但柳璟說再開一間房,又不怎麽像。

    不過這是柳璟的事情,和他沒什麽關係,他隻要掙錢就夠了。不過他翻了一下本子,又對柳璟搖頭:“我們這是真沒房間了,客都滿了。”

    這些天來鎮上旅遊的人特別多,他也順著假期把房租翻了一倍,要別的客人和麵前這個擠一擠,人家肯定是不肯的。錢他肯定是想多掙的,但誰叫他們家就這麽點房間呢。

    柳璟皺了皺眉,又轉過來對那個自稱是讀者“六六六”的年輕男人說:“這裏沒有房間了,這樣吧,我借錢給你,你打車出去找一家。”

    店老板摁了一下計算器,又慢吞吞地給陸明琛潑涼水:“這裏沒出租車的,公交要明天早上才肯過來。”

    他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這裏就我一家旅店,你們不是認識嗎,要是兩個人住,多出一百塊錢,店裏可以給添個地鋪。”他們的房間沒了,但是床褥地毯之類的還是有很多。

    雨天,一家孤零零的店,孤男寡女,隻剩一間能夠睡的房,看上去多像是電視劇裏男女主角的一個浪漫開端。

    陸明琛抿直了唇,看著柳璟的眼神有些晦暗莫測。

    如果不是他自己擇的路,自己選的公交,又是他自己下的站,他幾乎要認為這一切是麵前女人安排的巧遇了。

    在聽完店老板的話之後,柳璟頓了頓,又問陸明琛:“你今天是和朋友走散了還是丟了錢包?我可以把手機借你打個電話。”

    他這副狼狽樣子,換做是別的遊客,肯定不肯輕易把手機借出來給他。不過柳璟沒有那麽多顧慮,對方即便是要跑,也肯定跑不贏她。

    陸明琛麵上便露出幾分局促之色來:“我不記得他們的電話。”他從來不記電話號碼,因為自己的電話印在名片上,平常手機裏有通訊錄,至於其他人的,都有秘書和助理代勞。

    “那企鵝號呢,你登上企鵝聯係應該可以吧。”這可不是自己待的世界,隻要有手機有網絡,想要聯係上人十分輕易。

    陸明琛的臉色更難看了,柳璟極擅長察言觀色,見他表情變化,又問了他一句:“這個也不記得了?”

    陸明琛忙搖頭:“我記得賬號。”柳璟便把自己的的號碼退出來給他,雖然網絡在這個地方有些慢,但好歹能用。

    陸明琛的企鵝密碼設得很複雜,而且隔一段時間就要改一次,他一直都是自動登錄,結果用柳璟的手機,他試了好幾次密碼,結果都不對,賬號還顯示已經鎖定。

    他隻好把手機遞回去,等到柳把手機拿回去,他又想起來一件事:“你群裏的管理員阿蓮是我的表妹,麻煩你聯係一下她。”

    陸明琛求人的語氣並不算好,但比起他平時毒舌刻薄的態度,這已經是相當客氣溫柔。

    柳璟也隻當他倒黴,沒有和他計較這種細節。她登錄上自己的賬號,又在群裏單敲了阿蓮。

    對方沒有回應,她出聲安撫了一下麵前的男人:“可能是網絡延遲,她沒有看到。”

    陸明琛抿緊了唇,臉色灰白得難看:“她應該是旅遊去了,沒上線。”節假日邵穎肯定要去旅遊,一般玩的時候她根本不會上企鵝。

    “那你想怎麽辦?我借你傘你去附近派出所?”柳璟的語氣還是十分溫柔客氣,其實她心裏已經有幾分不耐煩,隻是被她隱藏的很好。

    陸明琛搖頭:“我不去。”他並不知道那些綁他的人和派出所有沒有關聯,但他也沒有忘記先前那個男人的話。

    那些人很有可能已經停止了搜素,而是選擇他很可能去的地方守著,比如說一家環境不錯的酒店,比如說派出所。

    柳璟實在是懶得再替他想法子了,幹脆給了老板一百塊錢,讓他再在店裏的地上添一床被子。

    沒想到柳璟還真的動了收留這個人的念頭,見她這麽好心,那店老板有點不安,總覺得如果不是他先前的話,這兩個人不會住一間房。

    他忍不住勸了一句:“學生伢子,你們是網上認識的吧,我跟你說女孩子家一個人在外容易被占便宜,儂不要輕易相信騙子好噶。”

    柳璟長得好,本來就容易讓人印象深刻,店老板從身份證上確定她是女孩子,對柳璟可以說是相當客氣關照。

    柳璟唇角微彎,謝過了旅店老板的好心:“我認的他,不礙事的。”

    孤女寡男在一起,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一個,她並不擔心。

    陸明琛跟著她上了樓,等柳璟拿鑰匙開了房門,他才發現環境要比他想的好很多。

    柳璟租住的房間算是這小旅店裏最好的幾間之一,房間寬敞明亮,打掃得也很幹淨,這地方並不像他以為的那樣,是那種昏暗髒兮兮的小旅店。

    房間裏的床很寬,地步打掃得也很也很幹淨,裏頭的裝潢很有幾分古韻,但是空調還有網絡這樣的現代化設備也很齊全,衛生間用的是玻璃門,但前麵還添了個繪著花鳥的屏風,擺設出乎他意料的精致。

    柳璟並不是會虧待自己的人,她在這裏住兩天,這房間花了她八百一個晚上,

    因為是一個人住,房間裏隻擺了一雙木屐,那還是她向旅店老板買的當地紀念品。陸明琛低頭看看自己的鞋襪,都是些價值不菲的東西,但是髒得厲害。

    他麵色浮起些許潮紅,把鞋襪脫在外麵,赤著腳套了那種薄薄的淺藍色鞋套進去。

    陸明琛身上這麽髒,肯定是要洗澡的。不過附近也沒有什麽賣衣服的店,想著兩個個身高相仿,柳璟翻出來旅店的大浴巾,又從背包裏取出自己最便宜一套幹淨衣服。

    那是件紅黑色的格子襯衫和一條深色的牛仔長褲,是男是女穿著都不會顯得奇怪,當然貼身的內衣她並沒有給他。

    柳璟把疊好的衣服放在淋浴間外頭的籃子裏:“這附近沒有賣衣服的店,你待會把自己的內衣烘幹一些,這兩件將就著穿。她選的褲子很寬鬆,對方看起來也不胖,應該能夠穿得住。

    陸明琛咬了咬唇走進去,等著衛生間裏嘩啦啦的水聲響了起來,柳璟又背著背包拿了房間的鑰匙出去。

    她的聽力不差,對方方才走向淋浴室的時候肚子都餓得直打鼓。這種嬌貴的世家公子前世她碰到過不少,出行的時候基本都是仆人前後簇擁,要是沒了那些心靈手巧的隨從,天仙也要變得和叫花子差不多。

    麵前的這個顯然也是家境不錯,雖然比不得她那種世家,但在外生存能力肯定不怎麽樣,不然也至於折騰得他自己這麽狼狽。

    柳璟撐著傘,到她先前吃的那家店的點了兩份蒸餃打包。這裏的蒸餃做得很是秀氣,餡是胡蘿卜白菜肉的,雪白的蒸餃皮很有勁道,餡裏頭用的是生粉勾芡過的新鮮豬肉,在蒸籠裏被蒸得粉嫩嫩的,咬一口還有鮮美的湯汁,吃起來香氣四溢而不油膩。

    蒸餃的皮很薄,甚至呈現半透明的狀態,輕輕咬一口,就露出裏頭的餡來,看起來粉嫩新鮮的瘦肉搭配橙色的胡蘿卜,看上去格外讓人有食欲。

    柳璟在店裏等了好一會,店家才把兩籠蒸餃打包好遞到她的手上。雨已經小了很多,但夜間的風一吹,很有幾分涼意,好在蒸餃是剛出爐的,路也不遠,柳璟回到房間的時候摸了摸塑料袋外殼,還是熱氣騰騰的,微涼的指尖都被熏得有了幾分暖意。

    她上去的時候淋浴室的水聲還沒有停,她問旅店老板找了個裝水果的大碗裝住,又用青瓷的碟子蓋好,把背包放到合適的位置,又登錄上企鵝看看能不能聯係上“六六六”口中的表妹。

    不過可惜的是,對方頭像仍舊是灰色,也沒有任何回應。

    水聲停了,裏頭又響起烘幹機的聲音。片刻之後,她收留的陌生男人從花鳥屏風後頭走了出來。

    柳璟原本低頭在看手機,見他出來,便抬起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倒是讓她驚豔了一回。

    原本對方身上髒兮兮的,容貌好也看不出來。但是洗幹淨之後,便如蒙塵的明珠洗盡鉛華,整個人都熠熠發光。

    陸明琛的個子於她而言高了些,但勝在身形纖長高挑。他一看就是富裕的家庭養出來的,膚色白皙細膩,五官精致秀美,長而密的睫毛猶如鴉羽色的團扇,眸似點墨,鼻梁挺翹,唇色淡了些,但唇形相當好看。

    雖然身上穿的是廉價的格子襯衫,但對方的秀美的容顏和氣質讓這衣服看上去也高貴起來,簡直就像是一朵工筆精細描繪的牡丹花。

    他的頭發還沒有完全吹幹,眼眸還帶著濕漉漉的霧氣,如同嬌嫩的花瓣上點點晶瑩的露水,這朵嬌貴的牡丹花在這有些昏暗的房間裏灼灼盛開,散發著濃鬱的香氣。

    柳璟在心中吹了聲口哨,麵上卻不動聲色,她的背部倚在床靠背上,換了個更慵懶舒適的姿勢欣賞這朵人家富貴花。

    在以前,她能夠欣賞到很多符合她審美的美人,但來到這個世界,能讓她覺得心弦一動的,兩根手指都數得過來。

    這可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準確的說,這簡直是她來到這個異世以來最符合她審美的男人。

    陸明琛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對方的目光純粹,看起來隻是在欣賞美色。人在屋簷下,他倒沒有發作,偏偏肚子又不爭氣,咕咕地叫了起來。

    柳璟掀開了那個盛著食物的大海碗:“剛剛去下麵打包的蒸餃,你趁熱吃。”

    陸明琛盯著那一碗賣相極佳的蒸餃,舌尖下意識地分泌出些許唾液。不過他很快又咽了回去,保不準麵前這人在裏頭下了藥呢,而且外頭小館子裏的東西,總歸是不大幹淨的。

    柳璟也沒有逼著他吃的打算,反正食物她買過來了。對一個隻在網上有些許交集的人,她已經仁至義盡,對方愛吃不吃。

    眼見著熱氣騰騰的蒸餃上頭的白色蒸汽越來越少,陸明琛也餓得快要昏過去,他到底還是坐到桌子跟前動了筷子。

    反正他也知道柳璟的底細,被迷暈總比餓暈了好。

    不過事情比他想的要好一點,吃完之後,他並沒有出現什麽困得眼睛睜不開的感覺,唯一的不良反應就是吃得太多,有點撐著了。

    等他吃完了,外頭響起了敲門聲,陸明琛心裏咯噔一下,有點擔心是找他的人。不過敲門的人很快出聲說話:“我送被子的,給你房間打個地鋪。”

    柳璟從床上起來去開門,隻一轉身的功夫,屋裏便沒了別人。服務員把地鋪好便走了進去,等關門聲響起,陸明琛才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

    他的表情變化很細微,但柳璟看出來他鬆了口氣。

    陸明琛脫了鞋子,在剛剛鋪好的地鋪上盤著腿坐下來,他其實有些困了,但屋裏有外人,他就沒有辦法放鬆下來,神經依舊繃得很緊。

    柳璟出聲問他:“你是被人追趕,才躲到這地方來的?”

    見陸明琛沉默,她又補充道:“我不是不可以幫你,但我要確保自己的人身安全,你可以選擇不說,不過我也有權利讓你出去。”

    陸明琛不大情願地開口,當然模糊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有人想綁架我,把車子開到這個地方來,我被人偷了錢包和手機。你明天送我回市中心,我會酬謝你。”

    他說的是實話,但因為眼神有躲閃,讓柳璟產生了懷疑。

    盡管自認身上沒有什麽可圖謀之處,柳璟還是慢吞吞地下了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鉗製住了陸明琛,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小美人精致的下巴:“說吧,你處心積慮地到我身邊來,是什麽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