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和尚在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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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遷走得不緊不慢。上萬人圍攻一個千餘人的敢死營,而且還是在對方全無準備的情況之下,在他看來,這完全便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唯一的問題,就是郡兵要死多少人而已。對於楊義將自己調開來收拾這裏的殘局,他很清楚這不過楊義對自己的報複而已。
    前段時間,這家夥看起來已經完全仆街衰到家了,楊一和的倒台,使得整個安陽城裏的頭麵人物都不待見他了,生怕與他沾上一點關係而受到連累。至於自己,因為在安陽城多年任副將,而且武道修為又比楊義要高出一大截,一直以來便是楊義忌恨的對象,排擠的對象。而且自己也毫不掩飾對於楊義要倒黴的喜悅之情。而那一段時間,程平之也明顯地在拉攏自己了。
    不過楊義這個家夥倒當真是屬貓的,眼見著已經奄奄一息,居然又鹹魚翻身,不知怎麽的就搭上了辛漸離這條船,那可是二殿下,不,現在已經是太子殿下的大船了。
    宿遷苦笑,自己那一段時間做得可是太明顯了,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以及明目張膽地對楊義的蔑視,現在開始遭到報複了。眼下,不過是小小的一點微不足道的警告而已,相信隨著楊義攀上這條大船,在站穩腳跟之後,還會狠狠的收拾自己。
    看來自己得重新作些打算了。想法子調走才是正經。
    這讓他有些懊惱,有些事情,還真是強求不來,不是自己的,再努力也得不到,就像這安陽城的郡兵統領一般,自己努力了多年,還是鏡中月,水中花。
    東城方向火光照亮了半邊天,隱隱有喊殺之聲傳來,宿遷聳了聳肩,不讓自己去也好,敢死營即便隻剩下千把人,可也不是好惹得。自己在安陽郡城這幾年,攏共也就攢了現在這千把心腹人馬,能讓自己指哪打哪,真要折在敢死營手中,於自己而言,得不償失。
    急驟的馬蹄之聲打破了宿遷的自怨自艾,也將他拉回到了現實之中,看到奔來的馬匹身上的人是誰之後,他心裏不禁一跳。
    “宿將軍,程大人命令你馬上前往東城增援。”騎士沒有下馬,而是急切地對宿遷道。
    “東城兵營?”宿遷大為奇怪,“上萬人馬圍攻千餘敢死隊士兵,還需要我去增援?我這千把人去了,都沒地方擺吧?”
    騎士咽了一口唾沫,“宿將軍,程大人是讓您一個人敢緊過去,至於士兵們去不去倒沒什麽打緊。”
    “為什麽?”宿遷反問道。
    “敢死營餘部在章孝正的帶領之下,凶猛反撲,郡兵擋不住,楊義統領上前與章孝正交手,也被擊傷了,程大人讓你過去,拿下章孝正,擒住首惡,餘部則好辦得多了。蛇無頭不行嘛!”
    “章小貓!”宿遷驚叫一聲,“他怎麽會在哪裏?他又不是敢死營的人,他不是有老婆在城裏麽?”
    “這,我就不知道了。”騎士看著麵色驟變的宿遷,搖頭道:“宿將軍,我們馬上過去吧,要是讓敢死營突破了圍堵,那可就不好辦了。”
    宿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東城方向,點了點頭,“走吧!”
    馬兒剛剛踏出一步,北城方向之上轟隆一聲,突然冒出了熊熊的火光,火勢起得太快,眾人似乎剛剛看見起火,那火勢便已經衝天而起。
    “那是府庫!”宿遷看著火光冒起的地方,驚呼起來。
    眾人轉頭看著那火頭燒起的地方,都陷入到了凝滯當中。
    “敢死營還有其它人漏網,這是蓄意縱火。”宿遷大叫起來,“府庫重地,萬萬不容有失,你馬上回報程郡守,就說我趕去府庫救火擒凶了,哪邊,我去不了啦!”
    丟下這句話,宿遷一撥馬頭,對著麾下大叫道:“走,去救火,快,快!”
    不等馬上騎士反應過來,蹄聲得得,宿遷已是一溜煙兒的去得遠了,他身後,上千名士卒一齊轉身,向著火勢燃燒的地方奔去。
    和尚在屋脊之上飛馳著,兩隻手臂之上,各挽著一個大桶,桶裏不是別的,而是油脂。他原本就是一個采花賊,一身輕功獨步江湖,此時全力施展開來,猶如鬼魅一般,時隱時現,現在安陽城中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圍剿敢死營身上,稍有本事的人都去了哪邊,而隨著戰事的不順,原本就已經不多的用以警戒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斷地趕赴哪裏,整個城中,除開東城,幾乎成了一片真空。這給和尚的縱火也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腳下又是一片木質的房屋,和尚也不管這裏住著的是一些什麽人,直接將一桶油脂盡數倒了下去,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火折子,用力一晃,一絲火苗閃現,彎腰,點燃腳下的屋梁,他身影一晃,又向著遠方奔去。
    片刻之後,在他身後,熊熊大火衝天而起。
    聞香樓上,程平之站在樓上,呆呆地看著遠處衝天而起的火光,兩個方向上都燃起了大火,那都是要命的地方,一個是府庫所在,那裏集中了安陽城幾乎所有的糧食儲備,如果那裏燒光了,隻怕用不了幾天,安陽城中便得鬧起糧荒,到時候幾十萬人缺起糧食來,可是會要命的。而另一片,是安陽城中貧民聚集的地方,那裏,幾乎都是木質的或者茅草搭成的房子,火勢一起,必定會漫延開來,如果坐視不救,明天擺在自己案上的,便是令人恐怖的傷亡數字,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不是這個官兒還當不當得成的問題,而是腦袋還能不能安坐脖子上的問題。
    “辛大人!”他霍地轉過身來,“我不能給你太多人了,你們的計劃中,到處都是漏洞,這火肯定是敢死營餘孽做的,我現在要派人去救火了,不論是府庫的損失,還是百姓的無辜死亡,都是我這個郡守牧守不力的罪責,很抱歉,我不能陪你們玩兒了。”
    辛漸離勃然大怒,“程大人,這是太子殿下親自下達的命令,事後有什麽問題,自有太子殿下擔當,現在絕不能撤人走。”
    程平之冷笑,看了一眼遠處瘋狂戰鬥著的敢死營,心道這便是自己活生生的殷鑒。自己可不想步其後塵,再成為下一個替罪羊。
    轉身,下樓。片刻之後,一隊隊的郡兵迅速離開了這一片地帶,向著起火的方向跑去,對於這些郡兵而言,去救火,自然要比與敢死營戰鬥好得太多太多了,雖然他們還沒有投入戰鬥,但前方戰鬥的慘烈,已經幾乎讓他們嚇得腿都軟了,不過內衛副統領郭九齡摞下話放在哪裏,卻又讓他們不得膽戰心驚地等候著隨時投入戰鬥。郭九齡不是程平之,對他們背後的靠山無可奈何,也不是辛漸離,在外頭算是一個爺,可回到上京,不過就是一條哈巴狗,這位爺走到那裏,都是頂級的,說是要砍他們的頭,那絕對會砍的。
    可現在有個子高的人頂著了啊!程平之是郡守,他下令離開去救火,這些郡兵自然跑得比誰都快,那速度,可比來時強得太多,那軍容,自然也整齊得多了。
    程平之一下子撤走了五千人,但撤走的可不僅僅是這些人,撤走的還有郭九齡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人心。先前還能仗著人多,但現在,人數上的優勢可就沒有那麽明顯了。
    郭九齡歎了一口氣,往後退了幾步,離開了窗子,坐到了桌邊,端起早已冷了的茶,一口飲盡,在他看來,已經結束了,這些郡兵無法擋得住敢死營的衝擊。不知為何,他的心裏,卻沒有什麽失敗的感覺。
    “結束了!”他看著剪刀,和血糊糊的楊義,攤了攤手,“攔不住敢死營了。”
    楊義不甘地咽著唾沫,如果攔不住敢死營,不能全殲對手的話,他的功勞,可就沒有了,到現在為止,名單之上的重要人物,隻拿住了一個野狗。
    剪刀臉上肌肉抽搐著,於他而言,章小貓的走脫以及如此多的敢死營士兵的脫身,意味著他的後半輩子,都將在惶恐之中度過,隻有在敢死營中生活過的人,才會知道敢死營的恐怖。整個計劃是他設定的,在他看來,整個計劃應當是天衣無縫的,他不明白,為什麽章小貓會突然離開了家去了東城兵營?他不明白為什麽東城兵營沒有按時同時發動攻擊。
    他突然走了出去,一把將綁在外頭的紅兒抓了下來,拖著便往樓下走。紅兒大聲慘叫起來,伴隨著野狗憤怒的嗥叫。
    楊義楞了一下,突然也撲了上來,一把叉住野狗,緊跟著剪刀向樓下走去,看著他們的身影,郭九齡的手舉起,卻終於又放了下來,歎一口氣。
    郡兵潮水一般的向後退去,剪刀提著紅兒,站在東城大街的盡頭,他的身旁,楊義叉著野狗,惡狠狠地盯著對麵。
    敢死營停了下來,小貓橫刀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