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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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生中第一次自薦枕席卻給人扔了出來,白璃覺著自己的小心肝兒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論如何抓破道貌岸然偽君子的臉皮。回龍宮的路上,她氣鼓鼓地思考著這命題,就沒有發現有一根金羽晃晃悠悠跟了她一路,直到她進了寢宮才消失。
第二天白璃果然起了個大早。她梳洗裝扮完畢出發去衛霄那兒時龍宮大多數生靈還在熟睡中。不過珠珠是醒著的——準確的說是熬了個夜還沒睡。白璃近日把一些治水的雜務委托給珠珠處理,珠珠自覺身負重任,竟是廢寢忘食的勤勉。白璃這往外走的時候就讓她撞見了。
“大王,你這裝扮是為了取悅世尊嗎?”珠珠看清白璃的模樣,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今天白璃穿了一身粉嫩嫩的襦裙,外批一件同樣粉嫩嫩的半身小披肩,小披肩的邊緣上綴了一溜兒毛茸茸的兔毛。更過分的是,頭上圍著龍角紮了兩個包子頭,包子頭周邊也紮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妥妥的衛霄式審美啊!
白璃原想躲過龍宮裏的生靈們來著。“不許笑不許笑!”她捂臉速速離去。
身後傳來珠珠的呼喊:“這個認錯態度很好,繼續保持!”
到了那破茅草屋,天不過才蒙蒙亮。門扉緊閉,寂寂無聲,果然衛霄還沒起。
白璃輕靈地從那用草簾子虛擋的窗戶飛了進去。屋子裏衛霄四仰八叉地睡著。白璃躡手躡腳地靠近他,蹲下靜靜看他一會兒:唔,這人睡覺時唇紅齒白安靜祥和的樣子還真是可愛。不過似乎臉太紅了些,細小的汗珠從臉上一直淌到胸口。她伸手試試他體溫:呀,還是在發熱,發熱的很厲害呢。白璃忙掏出自己手帕,給他擦汗。
擦了沒兩下手就被握住了。衛霄被她驚醒了,他倏地睜開眼睛,目光落於她的臉上。
那目光起初鋒利如刃,很快軟和溫柔,轉而燃起小火花,火花裏還升起無數個粉紅泡泡。
就是這樣。白璃微微一歪頭,眼波流淌,嘴唇一翹,露出一排小白牙。
還沒完全清醒的衛霄給她帶的也傻笑了起來。“琉璃兒小乖乖!”他撒嬌地叫一聲,伸手把白璃拉到懷裏,抱著她打個滾兒,低頭在她包子頭上蹭蹭,唇順勢就要向她臉上落去。
白璃不慌不忙地伸手擋住:“師父早安!這一大早上的,這是要教授徒兒什麽新功法啊?”
被這一聲“師父”喚清醒,果然衛霄的臉色就僵了起來,眼中的火苗兒動蕩搖曳。
“咳咳。”他放開白璃站起來,還刻意保持點距離:“這,這未得為師允準,誰許你沒聲響的就進來了?不知道什麽叫程門立雪嗎?”
“可是外麵好冷。”白璃爬起來跪坐於地,仰臉可憐巴巴地看他:“師父知道的,徒兒身子骨向來柔弱,師父真忍心趕徒兒到外麵風雪裏去嗎?”
她膝行兩步到衛霄身邊,臉去蹭衛霄的手:“不信師父試試,徒兒這身上,冰涼冰涼的呢。”
哪裏涼了,她的小臉溫溫軟軟的。這小臉往常略嫌失了血色,可是塗上胭脂的話卻又太過——她失智期間衛霄親自動手試驗過——而今被身上毛茸茸粉嫩嫩一襯,就如美玉多了水色,靈氣之上添了鮮媚。引誘著人必得去摸一摸,最好是嚐一嚐……然而理智提醒衛霄維持師道尊嚴,他不得不握住蠢蠢欲動的手,咽口口水:“那就一邊候著吧!”他把她捏著脖頸拎到牆根:“先把昨天學的功法和法印複習五十遍!”
趁著這五十遍的時間,衛霄整理洗漱吃早餐——他的作息起居向來和普通凡人一樣,該睡睡該吃吃,絲毫沒有仙靈之人該有的矜持和講究。現如今這草屋裏用度簡陋,他就更隨意了:並沒有洗漱用具,院子井裏殘留的破捅接來半桶冷水直接潑在臉上;幾塊帶土白芋放火裏烤烤算是早餐——現如今他倒不挑嘴了!
白璃哪裏受得了他這樣,她忙不迭地喊:“放下!還在發熱怎麽好用冷水!哎喲!這從哪兒撿來的破白芋,是你該吃的東西嗎!求你了,讓我來……”
“又不專心,再加五十遍!”衛霄一個嚴厲的眼風打斷她的話——如果他嘴上沒沾著白芋的皮屑就更威嚴了。
等這一百遍完了又給衛霄檢查過,天光已經大亮了。“好,我們抓緊進行下一部分學習。”衛霄道。
“你先吃點風寒藥吧,我看你今天精神比昨天又要差。”白璃道。
“這點小病,吃什麽藥。”衛霄固執不肯:“說了多少遍,不要分神旁顧雜務,好好學習!”
白璃隻能把屋中火堆挑的更旺一點。
外麵又下起了雪,而屋裏暖意融融。衛霄和白璃正襟危坐地相對跪坐在草席兩邊,一教一習。
今天學的相較之於昨天的,要簡單一點。然而教授過程卻極困難,白璃頻頻出錯。“哎呀,這個手勢我怎麽總做不好呢!”她貌似很生氣地狠狠拍打自己的雙手。
“不著急,慢慢來。”衛霄趕緊阻止住她:她骨頭那麽軟,別弄折了。
“可是就是做不好啊。”白璃嘟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衛霄:“師父手把手教教徒兒好不好?要師父手把手教才能學會。”
這,這似乎和師道尊嚴並不相違背。衛霄說服自己。事實上他有些急迫地把白璃摟入懷中,握住她的手,附唇在她耳邊溫言指導:“我們重新開始一遍。”同時裝作不小心碰到的樣子蹭蹭她的包子頭。
這樣果然教學效率高。一遍下來,白璃就會了。“謝謝師父。”她巧笑倩兮。說這話的時候,她仰頭看他,而他低頭,她的唇幾乎碰到他的嘴角。
可是下一瞬間,白璃就毫不猶豫推開衛霄手離開了他懷抱。
白璃能夠感覺衛霄的不舍,他下意識是想按住她的——可是他終究忍住了,而繼續端著那嚴正的模樣。白璃心中挫敗感油然而生。再學習之時,就有點懨懨的。
而衛霄也覺著少了點“言傳身教”的精髓,教授熱情減弱了許多。
“師父累不累?”白璃察覺出來:“徒兒可是累了,咱們歇息一會兒吧?”
衛霄點頭允可。
他站起走到火堆旁,給火堆添添劈柴。一轉身,不防嚇了一跳:這片刻時間,白璃身前多了一堆東西:鍋碗瓢盆、被褥帳幔、席子桌子……她還在不停地從乾坤袋裏往外掏。
“停下!”衛霄喝止她:“把你的東西給我收回去。”
“怎麽,我的東西你也不肯要?何必呢這點小東西?你就當補填的拜師禮好了。”白璃道。
“我說了我要改變以往行徑。這依賴著你貪圖享受一項就是第一等要改的。”衛霄正色道:“這裏眼下簡陋,我會自己動手添置。你不用管。”
白璃心中的挫敗感更盛了:你到底要裝到幾時啊。
又過了一天白璃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衛霄自力更生的成果:院子周圍新紮起一圈半人高竹籬,破舊的院門換掉了,新門在雪後初霽的陽光下散發著新木光澤。
白璃看在眼裏不喜反惱:還真準備在這裏紮根啦?她上前輕輕一腳,把門踢開。
今天她比昨天可要來的晚很多,可是衛霄依舊沒起。
“這般懶惰,也叫為人師者。”她坐到他身邊,冷嘲道。
然而衛霄一點反應沒有。
白璃察覺似乎有點不對,她拉開用披風當被子、蜷縮在裏麵的衛霄查看:他麵色赤紅,滿頭大汗。
白璃試試他體溫:“天哪,燒成這個樣子!”
她忙從自己乾坤袋裏找藥。得道生靈哪個會得傷寒這種小病,她如何備得藥劑!隻能先找了兩丸清毒健體的靈藥給他服用:“花花,先把這個吃了,我一會兒去給你抓藥。”
衛霄昏昏沉沉,完全沒反應。
白璃捏他下顎,想讓他張嘴把藥丸吃下去,他骨頭那麽硬,哪裏捏的開!
白璃隻好覆唇上去,伸舌叩關:“花花,乖,張嘴,吃藥。”她含混不清地說。
堅固的關卡應聲而開,然而那叩關之將卻被誘入、扣留、糾纏……好不容易白璃才能推開他:“你是故意的!”
然而這次衛霄並不是故意的,他依舊昏沉不醒。浸濕全身的汗水證明他並沒有作偽。
白璃皺皺眉,自己先把藥丸噙入口中嚼碎,然後再次覆唇過去,喂給他。他身上那樣熱,這樣近距離接觸白璃也給熱出了好一身汗。
“這樣的高燒不行的。”白璃想想,從乾坤袋裏取出厚厚的被褥鋪陳了,然後把衛霄搬上去,準備脫掉他衣服,用帕子浸了酒水從頭到腳給他擦拭降溫。
然而衣服一脫,白璃愣住了。
衛霄不穿衣服的樣子,白璃是見慣了。她給他換過多少次傷藥!她記憶力很好,他身上主要的傷疤長什麽樣兒她想忘都忘不掉。
可是現在,他原本滿身的傷疤,都不見了,一條也不見了。那肌膚光滑平整,看不出一點兒破損過的痕跡。
這是怎麽一回事?白璃不由得推衛霄,想問個明白:“花花,你醒醒,醒醒。”
搖晃了許久,衛霄眉心皺了又皺,眼皮顫了又顫,似乎很艱難的,他終於恢複了一點意識。他睜開了眼睛,靜靜地看著白璃。
白璃迫不及待地發問:“花花,你可醒了,你是怎麽回事……”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她察覺有事情不對勁:衛霄的眼瞳,怎麽變成了黑色了?
她不可置信地伸手去觸摸他眼睛。
這一觸之下,衛霄又合上了眼睛。“琉璃兒……”他呢喃一句,再次陷入昏迷。
到底是怎麽回事?白璃驚疑不定。但是眼下也隻能暫且按捺,先讓衛霄清醒過來再說。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給衛霄擦拭身體,然後給他蓋好被子,自己去找藥。
傷寒這種小病,也隻好找人間的醫師。抓好了藥,白璃片刻不耽誤立刻回還。
剛出了抓藥的小鎮子,白璃突然察覺金翅大鵬鳥的氣息瞬間從遠處而至。
“咦,花花,你好了嗎?”她歡喜地衝著氣息傳來的那片雲朵飛了上去。
金羽一現,一隻爪子穩準地掐住了她喉嚨!
窒息讓白璃視線模糊,她無意識地翕動嘴唇:“花花,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