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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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錚已經將馮輕抱去產房。
這裏的物件都用開水燙過,也勉強算是消了毒。
“相公,你出去等我。”馮輕對抗疼痛,盡量不讓自己喊出來,不過開口時還是泄出輕喘。
方錚扶著馮輕,讓她靠在自己肩頭,手規律地在他腹部輕推,語氣輕柔,卻不容置疑,“娘子別說話,為夫陪著娘子。”
進來之前方錚跟自家娘子一起換了幹淨的衣裳。
“可是——”
方錚低頭,堵住了馮輕未說盡的話。
他怎麽可能放任娘子一人在這裏受盡苦楚?
那兩個穩婆站在門口,不知該進還是該出去。
她們接生了這麽多年,還從未遇到過這種狀況,她們不是沒見過恩愛夫妻,可再愛重妻子,那些男子也忌諱沾染產房的汙穢。
那樣不吉利。
按說這位方公子乃當朝狀元,剛入仕,更該在意這些才對。
方錚抬頭,掃了站在門口躊躇的兩人,皺眉,冷聲說“進來。”
不能替娘子疼,方錚有些焦躁,往日溫和的麵具也帶不住了。
兩個穩婆洗了手,快步進來。
方錚雖會些醫術,亦看過《內經》,《脈經》,及《婦人大全良方》,還有許多名不見經傳的有關婦人病症醫術。
可終究是紙上談兵。
馮輕都沒開口,穩婆也不好提及讓方錚出去的話。
“相公,我不怎麽疼。”馮輕吸了一口氣,勉強笑道。
方錚擦去她臉上的汗,嗯了一聲,“娘子莫要再說話,留些力氣。”
馮輕一早就知道生孩子會很疼,可直到切身經曆了,才知曉做人娘親有多不易。
已經四個時辰了,她疼的似乎已經麻木了,冷汗冒出一層又一層,即便這樣,她也隻在痛到無法抑製的時候才會哼叫出來。
從羊水破了之後,方錚就沒再開口,他不錯眼地看著馮輕,將方蔣氏衝的糖水一口口渡給馮輕。
手背跟手腕被馮輕無意識抓出了數道血痕,手心被自己掐的血肉模糊,方錚眉頭不動,他臉色不比馮輕好看。
在馮輕痛到失神的時候,方錚低頭,顫抖地親吻娘子,“是為夫錯了。”
他不該讓娘子有孕。
又一陣疼痛襲來,馮輕沒忍住,痛喊出來。
她沒聽到方錚的話。
原本因方錚在產房裏,兩個穩婆還有些束手束腳,不過方錚雖然周圍氣氛冷凝,卻沒有開口說話,兩個穩婆也放鬆下來,全幅注意都放在馮輕身上。
“參片呢,給夫人含一片。”任誰疼四個多時辰也受不了,馮輕覺得力氣漸漸在流失,若不是方錚在一旁看著她,馮輕甚至連對抗疼痛的勇氣都沒有。
“相公,疼。”馮輕視線模糊,她攥著方錚的手青筋顫動,馮輕終是哭了出來。
這孩子長得好,比兩個穩婆接生的大部分孩子都要大些,馮輕難免要吃苦頭。
“夫人莫要哭,孩子快要出來了。”穩婆摸了一下馮輕的肚子,勸道。
方錚捧著娘子的臉,一寸寸親吻過,他竭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跟平常一樣穩重,“娘子,再忍忍,很快便好了。”
馮輕無力地點頭,“以後不生孩子了。”
馮輕在裏頭生孩子,方蔣氏跟金姨在外頭也急的團團轉,這頭一個孩子生的都不容易,方蔣氏見過喊的撕心裂肺的,可她等了好幾個時辰,愣是沒聽到三兒媳的哭喊聲,方蔣氏頓時待不住了,“我去看看三郎媳婦。”
金姨一把拉著她,朝方蔣氏搖頭,“三郎說產房裏人不能多,咱們進去對輕輕不好。”
“這三郎媳婦咋沒動靜呢?”方蔣氏停下腳步,方錚叮囑過她,她就是太擔心了,一時忘了。
金姨的心也一直高高提著,聞言,她看著緊閉的門,肯定地說“輕輕不想讓我們擔心。”
“你說這孩子咋這麽可人疼呢?”三郎媳婦不似她們這些農婦,能忍疼,東留村裏那些生頭胎的小媳婦除了個別生的容易,大多數都哭喊的厲害,還有一邊哭一邊罵自家男人的。
方蔣氏貼著門才能聽到馮輕壓抑的痛呼。
“是啊。”金姨不停地搓手,她也很想看看輕輕。
屋裏,馮輕猛地睜大眼,她狠狠咬向自己下唇,然,一根手指伸了進來,馮輕直接咬住,她想鬆口,可實在太疼,嘴裏湧入一股溫熱的血。
同時,穩婆驚喜地叫道“出來了,孩子出來了。”
馮輕隻覺身體一鬆,雖然仍舊隱隱作痛,卻遠比方才好多了。
“相公。”馮輕有氣無力地轉頭,想看看方錚傷的如何了。
一隻手蓋住她的眼睛,方錚親了親她沾著血的唇,說“娘子先睡會兒,醒來再說。”
“孩子——”
她想先看看孩子。
方錚頭也不抬,回道“孩子很好。”
像是在應方錚的話,一聲嘹亮的哭聲迫不及待地鑽入馮輕的耳中,這哭聲中氣十足。
“恭喜方公子,恭喜夫人,是小公子。”穩婆麻利做餘下的事。
“這孩子可真精神,我接生這麽多,還極少見哭的這麽大聲的,長得也水嫩。”另一個穩婆也說些討喜的話。
這話不光是討好,說來也是少見,多數孩子出生後臉上都是通紅的,小臉皺的跟小老頭似的,可這位小公子小臉嫩的哦,都能掐出水來。
“相公,我想先看看孩子。”馮輕已經沒力氣扒拉開方錚的手了。
睫毛在他手心一顫一顫的,方錚心就軟了,他抬手,“隻看一眼。”
“好。”
穩婆已經將孩子收拾好,穿上早準備好的小衣裳,用方蔣氏做的薄薄的小被子抱起來,穩婆打算將孩子遞給方錚。
方錚卻閃開了身,他隻掃了孩子一眼,並沒打算接過去,隻吩咐穩婆,“讓娘子看一眼。”
難道這位方公子還講究抱孫不抱兒?
心裏嘀咕,穩婆麵上卻笑的諂媚,她將孩子朝馮輕麵前抱,露出一張小臉,“夫人,你瞅瞅,孩子找娘呢?”
剛出生的孩子視線模糊,並不能看清眼前的人,不過他卻本能地朝馮輕轉過去。
馮輕心在那一刹那就徹底軟了。
她朝伸手,“我抱抱孩子。”
“娘子,該休息了。”方錚更快一步,他抓著馮輕的手,不容置疑地開口。
“將孩子抱出去給娘看看。”方錚對穩婆說,“娘子,娘跟金姨在外頭也等急了,讓她們看看孫子。”
馮輕說不出拒絕的話。
另一個穩婆想替馮輕收拾,方錚卻攔著人,“你們出去。”
穩婆張了張嘴,收到方錚的視線,不敢反駁,一前一後出了門。
她們咂舌,原來這才是恩愛夫婦。
“相公?”馮輕想拒絕,她滿身狼狽,實在不好讓方錚動手替她收拾。
“娘子莫動。”方錚麵不改色。
罷了,她哪裏相公都見過,還講究什麽?
馮輕也是累極了,不等方錚替她擦拭好,人已經睡了過去。
外頭,方蔣氏一口一個心肝寶貝地叫。
她已經有兩個孫子一個孫女,可三郎是她最疼的兒子,三郎的孩子還未出生便已經在她心裏排到了首位,再看著孩子長得實在水靈好看。
“這孩子像三郎。”金姨也湊過來看,她沒見過這麽小的孩子,想伸手,又不敢碰觸,不過歡喜之情還是難以掩飾。
方蔣氏教金姨如何抱孩子,金姨小心翼翼地接過。
“我瞅著這孩子的眉眼像三郎媳婦。”方蔣氏端詳了一下,笑道。
“不管像誰多些,以後都是個俊小子。”繈褓中的孩子張張嘴,竟吐出個泡泡,惹的金姨跟方蔣氏又一陣稀罕。
孩子不能在外頭久,方蔣氏給了兩個穩婆厚厚的荷包,讓蔣嫂子將兩人送出去。
屋裏,方錚給馮輕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將人用被子裹住,抱著出了門。
方才那一盆盆的血水刺痛了他的眼,他一刻也不想在這屋多呆。
“睡了?”馮輕實在是累極,這般都沒有醒來,方錚將人抱出門時,方蔣氏看了一眼,她壓低聲音說“別讓她睡太久,過個把時辰讓她吃些東西再睡。”
方錚點頭。
直接將人抱到臥房,方蔣氏打算將孩子放在馮輕身旁,卻被方錚拒絕,“讓他在這裏會吵著娘子,還要勞煩娘跟金姨先照顧他。”
“孩子還是呆在娘身邊好些,孩子睡了,我瞧著是個好性的,不會吵著你媳婦。”方蔣氏想著等馮輕醒來肯定是要見見孩子的,與其抱來抱去的,還不如就放在這裏,在親娘身邊,孩子也能睡好些。
方蔣氏已經將孩子杵到方錚眼前了,方錚這才正眼看過去,隨即又嫌棄地別開眼。
若不是他有娘子一半血脈,方錚決不允許這孩子靠近娘子。
見方錚沒有再反駁,方蔣氏這才將熟睡的孩子放在馮輕身側。
“瞧瞧,睡著時的神情都一模一樣。”方蔣氏滿足地說。
方錚又掃了一眼孩子,隨即視線落在自家娘子臉上,他肯定地回道“娘子好看多了。”
方蔣氏大約也知曉自己兒子的德行,她笑道“你跟你媳婦的孩子哪裏會不好看?”
擔心吵著馮輕,方蔣氏跟金姨沒多呆,輕腳出了門。
臨到門口,方蔣氏回頭說“都快五個時辰沒吃沒喝了,三郎你先出來吃點東西再過來守著你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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