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殺豬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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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曆二十二這日,一大早,方蔣氏就叫大兒媳跟三兒媳起來燒熱水了。

    因著秦淑芬肚子月份大了,方蔣氏也就沒硬要她幫忙,不過平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人,這日卻早早起來,撐著後腰往豬圈門口一站,指著裏頭一頭大黑豬,對方蔣氏說“娘,就殺這頭,這頭最大,足夠咱家吃一個多月的。”

    “再叫,今天你就給我少吃點。”方蔣氏直接用吃堵住了她的嘴。

    方蔣氏早打算好了,最大的那頭還是留著賣。

    方家這豬喂了整整一年,方蔣氏平日裏哪怕餓著自己,都舍不得餓著家裏的豬跟雞,一年下來,小豬仔長了足有兩百斤。

    辰時剛到,張屠夫便提著殺豬刀來了,身後還跟著張屠夫兒子張良,這張良自小跟在他爹身後,耳濡目染的,也喜歡幹這行當,以往每年村裏有人家要辦殺豬宴,都是他跟他爹一起去幫忙的。

    方蔣氏婆媳三人燒了三大鍋的水,按照張屠夫的指示,將水倒入他帶來的長木桶中。

    這木桶是張屠夫專門找村裏的木匠做的,燙豬毛好用。

    方大郎勉強能扔掉棍子,自己走,是幫不上什麽忙的,方老頭因為方大姑的關係,這些日子都沒精打采的,讓他做事,還總是出錯,方蔣氏索性不理會這人,家裏唯一的勞動力就隻有身體才好轉的方錚。

    方錚正要上前幫忙,方蔣氏連忙阻止,“三郎,你快去旁邊呆著,這水太燙,可別碰著了,強子一早就說要過來的,你去門口看看。”

    她現在還不敢讓方錚做重活,畢竟上回方錚暈過去那一下實在是嚇到方蔣氏了。

    正說著,龔強跟他娘龔嬸,以及龔家小妹龔美麗已經到了門口。

    龔強手裏提著一小包高粱米,另一手提著一袋蘿卜跟白菜。

    說來也是巧,龔強爹姓龔,娘也姓龔,這麽一大家倒是有緣。

    這是方錚帶著馮輕去龔家認門的時候跟她說的。

    龔美麗人如其名,長得清麗動人,是全村唯一能跟婧姐兒相媲美的姑娘,這姑娘性子隨了她大哥,是個潑辣能幹的。

    見人都是未語先笑,讓方蔣氏很是喜歡。

    若不是方錚早跟馮家定了親,她跟龔嬸都想做兒女親家了。

    馮輕卻很喜歡龔美麗,她打招呼,“龔嬸早,強子哥早,美麗也早。”

    “呀,三嫂,幾日不見,你咋又好看了。”龔美麗說著,朝後退了兩步,上下看打量了一圈,煞有其事地點頭,“跟三哥是越來越像了。”

    “那是,我跟相公那叫夫妻相。”馮輕笑著附和。

    眾人笑成一團,方蔣氏笑罵了一句‘不知羞’。

    龔嬸特別喜歡方錚這個溫和好相處的媳婦,她笑嗬嗬應了一聲,卷起袖子,就上前,“三郎媳婦,你去旁邊歇著,這些粗活我來。”

    方蔣氏跟她交好,自然也告訴了她馮輕會刺繡的事,繡娘的手可是要好好保護的,龔嬸不由分說地就將馮輕拉開,自己接過馮輕手裏的木桶,跟方蔣氏一邊幹活一邊說笑。

    同樣提著熱水桶的周小花抿了抿嘴,心裏不是滋味。

    她來方家這麽些年,也不見龔嬸對自己這麽親熱,這三弟妹到底有什麽能耐,竟讓龔嬸跟婆婆都不自覺偏向她?

    如此想著,周小花不由朝馮輕看去。

    卻見這三弟妹正貼著三弟站著,身體幾乎倚在三弟懷中,她仰著頭,笑顏如花,正低聲跟三弟說話,而她這位平日正身以俟時,守己而律物的三弟若無旁人的替三弟妹梳理鬢邊淩亂的發絲。

    嘴角含笑,認真地聽三弟妹說話,時不時回應兩句,這讓三弟妹笑的越發好看了。

    明明是美好的一幕,周小花看著心裏卻不是滋味,她視線不受控地看向不遠處的方大郎。

    隻見方大郎一手牽著一個孩子,正朝著豬指指點點,引得兩個孩子越發想往前湊。

    這溫馨的一幕若是放在平日裏,周小花隻會會心一笑,今日跟方錚這麽一對比,周小花才發現方大郎始終沒有朝她看一眼。

    人便是這樣,一旦起了心思跟別人對比,便處處能找出不同來,平日還覺得幸福的日子瞬間沒了滋味。

    “大郎媳婦,你幹啥呢,水都倒出來了,你看你褲腳都濕了。”方蔣氏經過周小花身邊時,大聲提醒。

    方蔣氏嗓門本來就大,這麽一吼,院子裏所有人都看過來。

    周小花頓時臉如火燒,急忙提著桶轉身。

    她沒看到方大郎擔憂的目光。

    東留村不算大村,不過村裏也有兩三百戶人家,方錚跟馮輕挨家的去打招呼,也走了大半天,當然,像梁二嬸子跟馬大腳這樣的人家,方錚拉著馮輕直接略過的,今日來不來隨他們,來了自然也是不能趕走的。

    隨著太陽逐漸升起,氣溫轉暖,跟方家交好的村民陸陸續續過來幫忙,旁邊近的幾家早得了方蔣氏的拜托,搬來了桌子凳子跟鍋碗瓢盆。

    當然,村民都知曉方家的情況,跟方蔣氏交好的幾家多多少少都帶了些米麵跟菜。

    人一多,幹活自然就快,張屠戶父子有了龔強跟幾個年輕人幫忙,很快殺好了豬,清理幹淨了豬毛,又將豬肉一塊塊割好,豬血,豬下水之類的讓幾個婦人端去收拾。

    難得有肉吃,村民情緒高漲,便是有些隔閡的人家也難得放下心裏芥蒂,在一起有說有笑。

    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

    等菜香味飄出來的時候,梁二嬸子自己端了個碗,悄摸摸地來到方家門口。

    按說她還曾編排過馮輕是個掃把星,稍微要點麵子的人的不好意思再上門,可這梁二嬸子卻不一般,她佝僂著身子,小心穿過人群,來到外頭新搭的灶台便,用胳膊肘碰了碰正揮著鍋鏟的龔嬸,“他嬸,給我一碗肉唄,我家三四個月沒吃肉了,實在饞得慌。”

    龔嬸鍋鏟用力朝鍋邊一敲,“你還要一碗?你咋不要一頭豬呢?”

    不得不說,這龔嬸跟方蔣氏處的好,那也是有緣由的,這兩人性子相似,都是眼裏揉得不沙子的人。

    有吃的在眼前,梁二嬸子也不惱,隻是將碗又朝前湊了湊,“要不,半碗也行。”

    正說著,一道人影竄了過來,一個形容憔悴的年輕女人直接攥著梁二嬸子的頭發,將人拽倒在地,隨即騎在梁二嬸子身上,舉起拳頭,一下下朝梁二嬸子砸去,“你還我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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