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刺繡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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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錚對這個袖箭愛不釋手。

    一路上嘴角的笑就沒消散過,不過快要到家時,他拉住馮輕,將袖箭褪了下來,扣在馮輕腕上,“娘子先幫為夫保管。”

    要不說方錚會說話,馮輕真不知道該拒絕還是接受。

    “要不等這一陣過去了,我再替相公保管?”馮輕順著方錚的話說。

    揉了揉她的發頂,方錚搖頭,“為夫白日要去縣學,先生不會允許帶這袖箭,下了學也會跟同窗一起出來,沒有單獨的時候,還是娘子替為夫保管。”

    他握著馮輕的手腕,不讓她解開袖箭暗扣。

    態度如此堅決,馮輕知道自己是拒絕不了了。

    “那我隻是暫時替相公保管。”這一點馮輕是要堅持的。

    兩人各退一步,方錚點頭,“好。”

    兩人到家時,方蔣氏跟秦淑芬已經休息了,不過方蔣氏屋裏燈還亮著,她聽到院子裏的說話聲,高聲問了一句“是不是三郎跟你媳婦回來了?”

    “娘,是兒子。”

    方蔣氏叮囑了兩人幾句,讓她們早些睡,這才吹了燈。

    盡管方蔣氏跟秦淑芬總會留出時間給兩人單獨相處,不過對方錚跟馮輕來說,隻晚上這麽點時間是遠遠不夠的,院子裏無人,她轉身,清亮的月色下,方錚朝她伸出手,馮輕無聲一笑,撞入他懷中。

    聞著獨屬於兩人的味道,馮輕聲音悶悶的,“相公,這段時日發生了許多事,我們都沒好好說話,相公是不是已經很久沒看我了?”

    方錚將人抱緊,而後輕笑,“娘子這話可就冤枉為夫了。”

    方錚卻沒多解釋,自家娘子有多好,他知道,娘知道,還有很多人都知道,方錚不願娘子的目光落在旁人身上,他隻有變得更好,每每午夜時,他總舍不得睡,就這麽看著娘子到天亮。

    “相公明天陪我一天。”馮輕摟緊了方錚的腰,任性地要求。

    “傻娘子,為夫明日本就打算陪著娘子一天。”縣學旬假隻有一日,方錚自然是舍不得離開娘子片刻的。

    馮輕這才滿意,她踮著腳,親上方錚的薄唇。

    馮輕的主動讓方錚失了理智。

    。。。。。。

    第二天,馮輕比往日起的晚。

    說來也是奇怪,前一夜不管方錚睡的多晚,第二日總會在同一時間時候睜開眼,他起身後,方蔣氏已經煮好了粥。

    “娘,你跟二嫂先吃,娘子今日會起的晚些。”對上自己娘,方錚也沒啥好隱瞞的。

    “那這粥得放小爐子上溫著,等你媳婦起來再吃。”方蔣氏特意盛出來一小鍋,放在煎藥的爐子上先熱著,而後才給方錚盛了一碗。

    司大夫跟方錚都叮嚀過她好幾回了,方蔣氏如今每日都是按時吃的三頓飯,她喝了一口粥,問方錚“今天不用去學塾,你有啥打算?”

    “我想陪著娘子去送嫁衣。”昨天馮輕隨口提了一句,嫁衣已經繡好,她打算就這幾天送去。

    祝家近日雖然沒了動靜,方錚卻擔心他們會狗急跳牆。

    還是他陪著娘子放心些。

    “娘也想跟你提這事。”方蔣氏跟方錚想到一起去了,她是親眼看著馮輕繡好了嫁衣的,這嫁衣早些送去人家,也能了了方蔣氏一樁心事。

    這畢竟是好幾千兩的事。

    “反正今天時間還多,你別催你媳婦,讓她多睡一陣,這些天她也累了,不光要操心娘,還要繡嫁衣。”方蔣氏很快喝完了粥,她端著空碗起身,還不忘提醒方錚。

    “好,兒子聽娘的。”

    馮輕這一覺真的是睡到日上三竿了,若不是方錚怕她一直睡,會餓著不舒服,馮輕恐怕都能睡到太陽西斜。

    睡得太久,渾身酸痛,腦子都是漿糊一般,早飯加上午飯還是方錚一口口喂她吃的。

    等她吃完了飯,方錚又替她擦了臉跟手。

    微涼的水碰觸到臉上,馮輕往後躲了躲,等醒了神,臉又往方錚跟前湊,讓方錚繼續替她擦。

    整個冬日大部分時候馮輕都會用這種微涼的水洗臉,她雖不是十分在意自己長相,可誰又會不喜歡自己長得好看?

    用稍微涼一些的水洗臉能收縮毛孔,讓臉看起來嫩一些。

    若不是方錚實在不會梳女子的各種發型,他甚至都想親自替自家娘子挽發了。

    等馮輕伸了個懶腰,在自家相公的攙扶下起身,方錚早替馮輕準備好了梳子跟發叉,是馮輕最喜歡的木釵。

    馮輕坐在鏡子前梳發時,方錚就站在她身後,他盯著銅鏡中的女子看了半晌,才遺憾地開口“娘子柳眉杏眼,美的恰到好處,倒是不用為夫替娘子描眉,為夫這一手本事倒是無用武之地了。”

    斜了方錚一眼,馮輕笑道“相公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我正嫌這眉有些淡,不過今日沒時間了,等以後相公空閑了,倒是能發揮一下自己的實力。”

    馮輕不會化妝。

    前一世每次需要出席活動時都有專門的化妝師替她上妝,至於她自己,就連化妝需要的那些瓶瓶罐罐她都認不清,更不知道如何用。

    方錚細細描繪馮輕的眉,眼,臉頰,而後笑道“這每一寸為夫都舍不得破壞。”

    馮輕可不會當真。

    她再美,也不可能毫無瑕疵,不過是方錚看久了,就忽略了她的美醜罷了,不過這不妨礙她喜歡聽好聽話。

    收拾好,方錚提著嫁衣,跟方蔣氏打了招呼,便一前一後出了門。

    因為兒子的事,祁掌櫃一直對方錚跟馮輕愧疚,事情結束後,馮輕本打算這三件嫁衣都不再經祁掌櫃的手,那之後,祁掌櫃上了幾次門,他千叮嚀萬囑咐,讓馮輕繡好了嫁衣後交給他,他幫著馮輕轉交給那位小姐。

    馮輕一直不願讓旁人知曉她繡技精湛,若是親自去送嫁衣,她的身份就隱瞞不住了,到時候上門求繡品的人會絡繹不絕,這對馮輕並無好處。

    想來想去,祁掌櫃還是決定再幫馮輕幾次。

    祁掌櫃是真的想幫她,幾次上門過後,馮輕也就拒絕不了。

    兩人到祁掌櫃鋪子裏,祁掌櫃並不在鋪子裏,鋪子裏的夥計少了兩個,留下的是一直在鋪子裏做最久的,也是最得祁掌櫃看中的。

    這兩人都認識馮輕跟方錚。

    他們對馮輕跟祁掌櫃之間的事也知曉一些,見了馮輕跟方錚,兩人有驚有喜。

    一人將兩人引進鋪子,另一人出去找祁掌櫃。

    “方公子,方夫人,你們可算是來了。”留下招呼馮輕這夥計善言些,他苦笑一聲,環顧鋪子,說“自打方夫人不再送繡品過來,鋪子裏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這幾天甚至連一個帕子都沒賣出去。”

    鄧夫人看上鋪子的事縣城許多人都知道,那些跟鄧夫人交好的自然不會再上門,哪怕攀附不上鄧夫人的,也不會因為一個帕子惹得鄧夫人不快,縱使如今鄧家正處水生火熱中,可鄧縣令畢竟在清豐縣這麽多年,自然不會輕易倒下。

    到時若被鄧夫人記恨上,她們在縣城的日子也不好過。

    至於那些普通婦人,她們一年到頭也沒幾個閑錢買帕子。

    如此,祁掌櫃鋪子裏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了,這夥計恍惚還聽祁掌櫃提過,想將這鋪子盤出去。

    他在鋪子裏做了這麽多年,祁掌櫃待他們也好,工錢也比別家鋪子多,若是沒了鋪子,他們該何去何從?

    “怎會這樣?”馮輕不懂這些,她奇怪地說“在我的繡品沒放在鋪子裏賣之前,鋪子裏每日也是有不少客人的。”

    “這——”

    夥計想解釋,方錚掃了他一眼。

    這夥計一個激靈,連忙住了嘴,他給馮輕跟方錚分別倒了茶水,“兩位喝茶,掌櫃很快就來了,前頭大堂沒人,小的得去看著。”

    話落,再不敢多看方錚跟馮輕一眼,快步離開。

    “相公,你為何要阻止他說?”馮輕雖不明白,卻不代表她看不出那夥計的表情,她問方錚“是不是因為我?”

    “跟娘子無幹。”方錚搖頭。

    生意人,哪一個都不會一帆風順的,既想賺錢,就該知道這世上之事瞬息萬變,無人能一輩子隻賺不賠的。

    方錚這話不是哄馮輕。

    馮輕將信將疑,她畢竟是看過祁掌櫃鋪子裏原先的客人的。

    不過事已至此,她是不可能再把繡品放在祁掌櫃鋪子裏賣的,既然弄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馮輕拋開這些事,專心喝茶等祁掌櫃。

    祁掌櫃果然來的很快。

    許是跑的急了,大冬日的都出了滿頭的汗。

    “讓二位久等了。”祁掌櫃抹去額頭的汗,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等呼吸平穩些了,這才滿含歉意地看著兩人,說“我不知道二位今天回來,實在抱歉。”

    “不妨事,我跟娘子沒等多久。”方錚回道。

    祁掌櫃視線落在方錚手邊的包袱上,眼睛亮了亮,隨即又暗了下來,如今他連看一眼方夫人繡品的資格都沒有。

    上回的事說到底還是他做的不地道。

    “實不相瞞,兩天前,那位小姐還遣了丫鬟過來問了,我當日沒給她確切日子,那丫鬟催得緊,許是今日,或是明日,怕還會再來,方夫人可要見一見?”祁掌櫃問。

    馮輕搖頭,“不用了,若是來人了,還要勞煩祁掌櫃把這嫁衣給那小姐,若是有不合適的地方祁掌櫃可以讓夥計把嫁衣送家裏,我再改改。”

    馮輕也怕再連累祁掌櫃,說到底這清豐縣也算是鄧家的半個天下,若是有心之人看到她再出入祁掌櫃的鋪子,難保不會告知鄧夫人,若是鄧夫人遷怒祁掌櫃,祁掌櫃怕是真的連鋪子都開不下去了。

    “好,好。”祁掌櫃自然不會拒絕。

    “祁掌櫃若是不嫌棄,可以幫著我看看這嫁衣可有不適之處。”說完了話,祁掌櫃視線又時不時落在包袱上。

    祁掌櫃開了這麽多年鋪子,對這些繡品也有幾分喜歡的。

    馮輕每一次都能給他驚喜,祁掌櫃一時沒控製住好奇心。

    不等祁掌櫃拒絕,馮輕起身,來到方錚旁邊,她拿起包袱,打開。

    當看到這件流光溢彩的嫁衣時,祁掌櫃興奮的都哆嗦了。

    馮輕特意找了個陽光照射進來之處,讓祁掌櫃看清嫁衣因光線不同而變幻出不同繡技花色。

    “真美。”祁掌櫃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這,這太出乎意料了,同一花色,在不同角度看竟會有不同顏色,甚至連繡法都是各異的,方夫人,莫說是咱們縣城小姐了,怕是連公主出嫁都不會有這好看的嫁衣了。”

    繡技被人誇,馮輕自然是高興的,她笑道“祁掌櫃過獎了,這也算是我目前全部實力了,若是想再好,怕是還得等幾月。”

    “這,這——”祁掌櫃知曉馮輕繡技是他平生見過最精湛的,可這種精湛竟然還能不停地改進,祁掌櫃再看馮輕,就跟看個不似生長在人間的仙女似的。

    這不光是祁掌櫃頭一次見到這般出神入化的繡技,就是方錚都看的出了神。

    他這段日子在家的時候不多,更無法看著馮輕繡,今日看了這嫁衣,方錚隻覺娘子進步的速度又讓他望塵莫及了。

    方錚握著馮輕的手,嘴角勾起。

    這就是她娘子。

    他為娘子高興,也自豪。

    方錚極少在外人麵前露出這麽傻乎乎的表情,馮輕一時還有些羞澀,她勾了勾方錚的手心,讓他注意場合。

    方錚回神,對祁掌櫃說“祁掌櫃可還滿意?”

    看的太出神,祁掌櫃眼睛有些酸澀,他眨眨眼,聲音還有些抖,“方夫人真可稱得上是一代刺繡大師。”

    以方夫人這繡技,揚名大業是早晚的事。

    這麽個大師曾在他鋪子裏賣過繡品,祁掌櫃覺得他這鋪子開的實在不虧了。

    他甚至都不敢多碰一下這嫁衣,生怕自己粗手粗腳再讓嫁衣勾了絲。

    “方夫人,原本我想著以你的手藝,這嫁衣起碼得收三千兩銀子,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若是方夫人信我,此事就交給我處理,我會把這嫁衣賣出最低四千兩。”祁掌櫃是個商人,又有心在馮輕麵前賣個好,他開口道。

    “那就麻煩祁掌櫃了。”馮輕正缺錢,自然不會把銀子往外推。

    祁掌櫃搓著手,笑道“那還請方夫人將嫁衣收起來,這麽寶貝的東西,還是少些人見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