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合同需要慢慢敲定，雙方先是簽了一個意向性的協議。

    互換協議之後，邵毅夫突然提出要跟林夕單獨談一談。

    潘笛生很識趣的提出在車裏等林夕，倒是芳逸華離開的時候顯得有些不太情願，她是想留下來的，但拗不過邵毅夫嚴厲的目光，隻好和潘笛生一起下樓。

    旁人都走了，整個茶室的二樓就隻剩下林夕和邵毅夫兩人。

    “林生，現在這裏隻有你和我兩人，有些事情，我們是不是可以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了？”

    邵毅夫看著林夕，眼神顯得深邃而富有深意。

    “不知六叔想和我談什麽？”

    “你和亞視好歹合作了兩年的時間，我不相信你一點後手都沒有留下。”邵毅夫單刀直入，一上來就問到了林夕最不想回答的問題。

    既然躲不過，林夕也隻有攤牌了。

    “六叔說得沒錯，在這之前，我把《亞洲好聲音》未來五年的獨家播映權，還有五部武俠小說的電視改編權都賣給了亞視。”

    邵毅夫聽完這話，居然不怒反笑。

    “林生真是好手段！”

    林夕對邵毅夫的反應有些意外，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7∟“剛剛林生說五年可以幫亞視打敗無線，這話我現在算是徹底相信了，要是這次我們沒有談妥，你應該還有很多手段會使出來吧？”

    “六叔謬讚了！”

    林夕模棱兩可的答了一句，實際上也是默認了。

    邵毅夫跟著換了一個話題。

    “那麽買下邵氏院線之後，你又有什麽打算呢？”

    “這個……”林夕麵露難色。

    “你一定會覺得。我把邵氏院線賣給你，就是要讓你去和嘉禾、金公主拚個你死我活對嗎？而你肯定是不想這麽去做的。所以我猜你會去找嘉禾、金公主談判，跟其中一家結盟。或者說三家來一個大聯盟，我說得沒錯吧？”

    邵毅夫就這樣看著林夕，直到林夕額頭上開始冒汗。

    “你不說，我就當你是承認了，當然你可以放心，即便是你會這麽去做，我還是會遵守約定把邵氏賣給你，想知道原因嗎？”

    林夕沉默了片刻之後，重重地吐出一個字：“想！”

    “原因很簡單。我不覺得你能說服嘉禾、金公主聯合在一起。雖然你的想法是好的，香港電影市場就像是一張大餅，三家院線在爭搶這張餅的過程中，總會有一部分餅被碰碎掉在地上，然後誰也吃不了，無形中這就造成了一種浪費，而聯合在一起，大家心平氣和的來分這張餅，餅就不會浪費。對大家而言都有好處。”

    邵毅夫所講的，正是林夕後麵準備用來去說服嘉禾和金公主的理由，所以他越聽越心驚，越聽越疑惑。

    “六叔。既然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為什麽你們之前就不能聯合在一起呢？”

    “因為人心是最難滿足的，就是親兄弟一起做生意。大家都會因為利益而反目成仇，何況是競爭對手？餅就放在那裏。誰都想多吃一口，在這種情況下大家怎麽可能聯合在一起？”

    邵毅夫的話讓林夕如墜冰窟。之前他確實把問題想太簡單了，以為自己正在和金公主合資拍攝電影，以為自己和嘉禾關係良好，這樣就可以把三家院線整合在一起，卻沒想過三家院線聯合在一起後的利益如何分配，誰多誰少恐怕都不合適。

    “全世界華人做生意，我隻見過單打獨鬥成英雄的，從來沒有見過大家聯合在一起做大做強的，林生你的失誤就在於，你對華人商圈缺乏足夠的認識，你的那一套想法放在歐美國家是可以成功的，因為那邊的商業文化裏很注重合作，而且整個社會都很講究契約精神，但是放在香港卻注定要失敗，你想統合香港院線，走聯合這條路是絕對行不通的，隻有等到你一家獨大，用絕對的實力壓得其他兩家院線都維係不下去，你的目標才有可能實現！”

    邵毅夫的話讓林夕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無力感。

    “六叔你說了這麽多，還是想逼著我去和嘉禾、金公主去拚個你死我活？”

    林夕不甘地反駁了一句，邵毅夫卻笑了起來。

    “林生你這麽說錯了，不是我逼著你這麽去做，而是其他兩家院線就會用實際行動逼著你去這樣做，你覺得你可以避開我給你設下的陷阱，但實際上從你接手邵氏院線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沒有選擇了！”

    邵毅夫說完這話就走了，隻留下林夕一個人呆呆坐在座位上。

    ——

    林夕聯合潘笛生收購邵氏院線的消息很快就不脛而走，沒等雙方正式簽約，何貫昌就代表嘉禾正式找上門來。

    “林生，你這是在玩火！”

    辦公室裏，何貫昌苦口婆心的勸道。

    “何先生，我就不明白了，之前嘉禾和邵氏那麽大的宿怨，你們都能聯合在一起共同對付金公主，為什麽我一收購邵氏，你們這邊就立刻翻臉了呢？”

    在和邵毅夫的那次深談之後，林夕已經對院線聯合的事情不抱太多希望，但也沒想到嘉禾的反應會這麽劇烈。

    “原因很簡單，因為那時候金公主是嘉禾、邵氏的共同敵人，本來香港隻有兩條院線，金公主成立就搶走了原本應該是嘉禾、邵氏的利益，所以兩家可以聯合在一起，而現在情況也是一樣，你接手邵氏院線，等於就是要從其他兩家院線手裏搶飯吃，你覺得我們會答應？林生，我是真的很欣賞你，所以才會跟你說這些，不擁有院線是嘉禾的底限，一旦你越過了這條線，那麽我們以後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何貫昌的話讓林夕徹底失望了。

    現在讓林夕放棄院線當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雙方的這次談話也就不歡而散。

    何貫昌前腳剛走，麥加後腳就踏進了東方影視公司的大門。

    麥加一進門坐下，大嗓門就嚷嚷開了。

    “林先生，雖然今天我是來跟你下戰書的，但是在這之前我老麥還是要說一句，我這輩子佩服的人不多，你算是一個，不管怎麽說，你都做到了我們這些人想做卻沒有做成的事情，單憑這一點，我老麥服你！”

    麥加衝林夕豎起了大拇指，可是林夕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麥加開口第一句就說明了來意，他今天也是來跟林夕攤牌的。

    “承蒙麥先生看得起，有話就請直說吧！”

    林夕坐回到辦公桌後的大班椅上，麵無表情的說道。

    “哎！”麥加歎了一口氣，主動袒露心跡：“其實今天這趟我是不想來的，但是林先生你也知道，新藝城能有今天，立刻開雷老板的支持，雷老板對我有知遇之恩，必須要在你和他之間選的話，我隻能對不起你了。”

    林夕忍不住皺了皺眉。

    “麥先生這話是什麽意思？”

    “林先生，我這裏就隻問你一句，你收購邵氏院線這件事還有沒有可能放棄？”

    林夕斬釘截鐵的回答道：“絕無可能！”

    麥加一拍大腿，大聲讚道：“我老麥果然沒有看錯人，林先生你比我們這群人都厲害，以後你絕對是個成大事的人！有你這樣的人做對手，我老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林夕聽到這番讚揚的話，卻感覺格外刺耳。

    “這麽說雷老板的意思，也是要讓我放棄收購邵氏院線？”

    麥加一臉無奈地點點頭。

    “林先生，你也知道，你這麽做確實觸碰到了雷老板的底限，你如果真的走出這一步，就是要和金公主為敵了！”

    雖然已經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但聽麥加親口說出這番話，林夕心裏還是不太好受。

    “那麽我們兩家正在合作的《寶貝計劃》怎麽辦？”

    林夕問起這件事，等於已經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麥加神色一黯，“雷老板準備撤資，而且我也要退出這部電影！”

    林夕臉色陰沉，“你們這樣做，難道就不怕我拿著合同到法院去告你們？”

    “當然怕，所以雷老板並不準備直接撤資，而是要和林先生先簽一份諒解協議，如果你不簽，他就會以各種理由拖著這部戲的拍攝進度……”

    哢嚓一聲，林夕手裏的鉛筆直接被他捏斷成兩截。

    “雷覺坤真是好算計，他就是吃定了這部戲我拖不起，所以逼著我認栽？”

    林夕雙眼冒火，看得麥加都忍不住低下了頭。

    實際上麥加也覺得雷覺坤這件事有些過分了，本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但雷覺坤這樣做，等於是和林夕徹底撕破臉，以後雙方就再無和解的可能。

    “行啊，雷覺坤要撤資，那我答應他好了，不過有句話請麥先生代為轉告！”林夕兩手撐著辦公桌站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希望他以後不要為這個決定感到後悔！”

    麥加心頭一沉，他知道站在雷覺坤的角度，這樣打壓競爭對手無可厚非，但因為這個平白無故招惹一個強敵，這樣做真的好嗎？

    看著林夕憤怒卻又平靜的眼神，麥加心裏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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