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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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暫且不說這村子裏的村民們究竟是抱有什麽樣的心思,燕利貞和元君乾防備著大半天,也沒見對方動過手,反而各個對他們禮遇有加。到了晚上,果真如那村長所說,在院子裏擺了整整幾大席的好酒好菜,熱情地招待他們,反倒是讓兩人不太好意思了,總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是,要讓他們就此放下警惕,卻也是不可能的。出門在外沒點兒心思可怎麽成?防備自然還是要防備的,若是之後證明了使他們二人想太多冤枉了村民,他們自然會誠心道歉、給予回報的。

    滿滿一桌子好菜,除了大魚大肉還有一些小菜搭配,品嚐起來肉不油膩菜不澀口,反而別有一番山野小菜的滋味。

    剛一入座,鳳嫂子就拉著燕利貞把她按到了一個座位上,自己則順勢坐在了她的旁邊。

    坐在首位上的村長暗地裏朝著一個小媳婦兒使了個眼神,那女人在燕利貞落座之後“呀”地一聲假裝要摔倒的樣子,打算接著這力道擠開了元君乾就要坐在燕利貞的另一邊。

    由於被一群村民圍著,燕利貞和元君乾都沒有看到村長的動作。不過,身在這陌生的地方,還有一群不知是敵是友的村民在,元君乾又怎麽可能和燕利貞分開呢?那小媳婦兒看著可比燕利貞的身子骨壯實多了,怎麽可能在這平路上都會摔跟頭,還做出一副嬌弱的模樣?本來就不曾放下心防,看到對方這樣的表現更是覺得她心中有鬼。

    元君乾看起來一副正人君子、淡然如玉的樣子,但實質上可不是什麽純好人。

    既然你跟我耍心眼兒,那我也沒必要紳士了不是?

    那女人看元君乾沒有反應,心中一喜就要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誰知道,本來在原地的凳子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後退了一些,讓她就這麽當著眾人的麵兒摔了個大馬趴!不僅屁股疼得要命,麵上更是臊得慌。

    “這位小嬸子小心一點,別摔出什麽好歹了。”元君乾默默地收回了拉動凳子的手,麵上卻一本正經,嘴裏還說著關心的話。但是,手上卻完全沒有好扶起對方的意思,反而順勢搬過了凳子,正好放在那女人摔倒後空出來的空間,安安穩穩地坐下了,還為燕利貞倒了一杯水。

    其他人:……

    被打亂了計劃的村長恨不得要碎了本就所剩無幾的牙齒,不過他也是個能忍的人物,立刻就揚聲喊了起來:“大娃,還不去把你媳婦兒扶起來,在客人麵前還這麽失禮,成何體統!”

    被他這麽一訓斥,剛剛一下子變得寂靜的院子裏瞬間又鬧騰起來,一個壯年男子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一邊提起那跌倒在地的小媳婦兒,一邊十分誠摯地朝著元君乾和燕利貞道歉,好像真的是覺得他老婆丟了村裏人的麵子。

    而那村長卻依舊是一副高高興興的模樣,不停地招呼著燕利貞二人吃菜喝酒。

    飯菜裏倒是沒有下什麽藥物,兩人也就大大方方的吃了不少。那酒裏也沒有什麽毒素,就是不知這村裏人是怎麽釀製的,還沒入口就能聞到一股十分醇香的味道。如果有那好酒的人聞到,絕對會豪飲一番。不管是酒還是菜,桌上的村民也沒有少吃少喝,全然不懼,分明是沒有問題的。

    “別光吃菜,喝酒!喝酒!”村長紅光滿麵地招呼著,“這酒可是我們這兒特產的,外麵保準沒有!你們嚐嚐,味道是頂好的!”

    除了香味誘人,這酒最大的特點應該就是濃度極高,後勁不小,平常人恐怕是喝不上幾杯酒就會醉得不省人事了。

    沒有下毒,也沒有人出麵脅迫。如果不是真的好客,難不成,這些村民是想把他們灌醉?

    燕利貞二人對視一眼,確實沒有推辭,接過了酒杯就喝了下去。

    論喝酒,他們怎麽會怕?

    燕利貞就是個魂體,雖然看上去和常人無二,但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別說是這樣的烈酒,據算是毒藥也拿她沒辦法,喝進去就消散在空中了,哪會醉酒?

    元君乾雖然沒有這樣的優勢,但是他一手障眼法使得好啊!看上去是一杯酒一杯酒地灌進肚子裏,實際上卻是直接用挪移術法將杯中的酒全部移到了另一個地方。

    所以,兩人就這麽你一杯我一杯地仰頭就喝,隻要是來敬酒的來者不拒,不一會兒麵前就擺了好幾個空酒壇子。

    他們在這兒裝模作樣地玩得高興,那些村民們卻是傻了眼。

    正因為下藥容易被發現,所以他們才用了這酒。他們村子裏獨釀的酒,不僅濃度極高,而且十分特別。之所以這滋味聞著那麽醇美,就是因為裏麵加了一種斷魂橋這地方獨有的一種植物——尾迷草。

    這尾迷草加進酒中,不僅會讓酒水變得甘醇,而且對於第一次引用的人來說就如同迷藥一般,保準喝一個倒一個!從來沒有例外。

    所以,村民們信心十足地搬出了他們的秘密武器。

    但是現在,看著燕利貞兩人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臉上連一絲醉酒的紅暈都沒有,雙眼更是一片清明,哪像是要暈倒的人啊?

    如果這一招不行可怎麽辦?

    不隻是那些村民們著急,坐在燕利貞旁邊的鳳嫂子更是焦慮。如果這事情不順利進行下去,她家妞妞可怎麽辦啊!

    她畢竟和那些從小長在這兒的村民不太一樣,又距離燕利貞太近,這麽一急難免在麵上就露出了幾分怪異的神色來。

    燕利貞看見她不時地撇向酒壇子時疑惑、心急的樣子,心中哪還會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酒盞晃動之間,燕利貞就已經和元君乾交換了一個彼此都明白的眼神。

    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是來者不善,那就心裏踏實得多了。不過,兩人都沒有退走的意思。他們倒是想要瞧瞧,這一群村民到底是想幹什麽。至於安全問題他們倒是不擔心,這些村民都是普通人,關鍵時刻燕利貞隻要打開鬼域,他們二人就能輕輕鬆鬆地避開這些人離開了。

    於是,又端起一杯酒喝下之後,兩人身子一晃,手指按了按額頭,就這麽一下子撲倒在了桌子上。

    “小姑娘?小姑娘?你怎麽樣了?”鳳嫂子沒想到這兩人居然同時倒下了,試探著伸出手推了推燕利貞,見燕利貞沒有反應,又去推了一下元君乾。

    而院子裏剛剛還在咋呼著的村民也在燕利貞他們倒在桌子上的一瞬間安靜下來,雙眼發亮地盯著這兩個外來的“客人”。

    “村……村長,可以了。”

    燕利貞和元君乾此時不過是裝作暈倒的模樣,實際上卻是清醒得很。

    隻聽見院子裏刷的一下安靜下來,然後鳳嫂子畏畏縮縮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真是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又冒了出來,可不就是之前那個跌倒在地的小媳婦兒的丈夫嗎?“這兩個外鄉人怎麽這麽能喝!浪費了咱們多少好酒啊!”

    這酒裏的尾迷草除了讓第一次接觸的人暈倒,之後再喝卻是無礙。這酒滋味上佳,但釀製的方法十分複雜,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製成的。本來以為最多也就兩杯酒,燕利貞兩人就會栽倒,哪裏想到簡直像是遇到了克星,活活的浪費了這十幾壇的美酒。看這兩個年輕人的身子骨,也不知那麽多的酒到底是裝在了哪兒。

    “說這麽多廢話幹什麽,抓到了人就行!”村長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撞擊了幾聲,“大娃,讓你媳婦兒叫上幾個婆娘去把東西布置起來,然後給這姑娘裝扮裝扮。哈哈哈,我家幺娃可總算是找到了媳婦兒了!”

    嗯?

    這是想把她抓起來做兒媳婦兒?

    燕利貞和元君乾心頭的念頭動了動,卻又覺得事情不會是這麽簡單。

    “是呀是呀!”鳳嫂子討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接下來的話卻正好解了燕利貞兩人的疑惑,“幺娃他去了這麽些年,是該找一個可心人去下麵伺候他了。”

    這是……結陰婚?!

    裝作昏迷的兩人心裏又是一驚。

    “有你什麽事!”村長卻並沒有要接受鳳嫂子的意思,“哼,別以為你家那個妞妞逃過這一劫就沒事了!劉三郎家的侄子也需要一門陰親,你不把你家女兒找回來,你家男人和兒子也不要想要了!恐怕,到時候你還得給你家那兒子找一門陰婚吧?”

    村長家的幺子死了好幾年了,算日子正是今年適合給他結一門陰婚。這村子裏年輕的小姑娘本就沒幾個,鳳嫂子家裏的妞妞是最出色的,所以他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兒媳婦兒”。沒有想到,鳳嫂子這一家居然這麽不識抬舉,膽敢將人藏了起來!

    還好,跑了一個妞妞,卻來了一個更漂亮更年輕的小姑娘。這樣的姑娘,顯然比那個妞妞更適合他家幺兒。

    不過,鳳嫂子家居然敢拒絕他的兒子,哼!既然他家不需要了,就給劉三郎家吧!

    “村長!”鳳嫂子一下子跌坐在地,臉上的表情都是木木的,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昧著良心坑來了一個女孩子,自家的妞妞還是難逃一劫!“村長你不能這樣,村長!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們家吧!”

    “哼,在我這兒就沒有什麽不能行的!你們一家在咱們村子裏住了這麽久,憑什麽不付出代價?”村長冷笑一聲,“結陰婚送新娘是咱們村的規矩,豈容你這個外鄉人破壞!別跟我多廢話,你們把她帶下去,早點兒把那個藏起來的丫頭片子找出來!”

    聽見鳳嫂子逐漸遠去的哭鬧聲,燕利貞他們才算是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這村子裏一直都有結陰婚的習俗,而且和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新娘的命都不能保住!這村長的小兒子前些年死了,今年正好需要結陰婚,村長看中了鳳嫂子家的女兒。但是,鳳嫂子是從外麵過來的人,並不認同這樣的習俗,不想把自家女兒投進去。正好遇上了撞過來的燕利貞,於是立刻就想到了替代的方法。

    誰知道,村長依舊沒有放過她家的意思。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燕利貞可完全沒有可憐鳳嫂子的意思。

    如果之前在外麵遇到他們的時候,鳳嫂子沒有起壞心,講事實說出來,以她和元君乾的能力,完全可以幫助她保下女兒離開這裏。但是,既然鳳嫂子想對她不利,她也不會這麽聖母地去同情害她的人。

    “咱們要不要看看這陰婚是怎麽回事?”燕利貞和元君乾本就命脈相連,加上她是魂體,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跟元君乾說話是在簡單不過的事情。“敢把主意弄到本宮的身上,哼!我非得鬧他個天翻地覆!”

    一個小小的村長,也想讓她堂堂公主殿下做兒媳?也不看你有沒有這個命格,承擔這麽大的福氣!

    對於燕利貞的決定,元君乾是一般不會拒絕的,這會兒也一樣。

    所以,這時候兩人依舊發揮了最大的演技,趴在桌沿上一動不動。

    “爹,這男人怎麽辦?”那個被村長叫“大娃”的男人突然開口問道,“是收到村子裏做苦力還是幹脆……”

    “弄了!”村長的聲音冷冷地響了起來,“哼,剛剛就看他不順眼了,居然和我兒媳婦兒拉拉扯扯,這種男人留著幺兒可不會高興,待會兒就把他待下去處理幹淨!”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也沒有什麽觸動,仿佛村長說的不是殺人,而是在吩咐人宰一頭豬似的。倒是那些小媳婦兒看了看元君乾那分外俊秀的麵容,想到這樣的美男子就要被殺掉了,反而多了幾分不舍。

    可是村長的權威無人能抵抗,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開口去觸黴頭。

    “村長,東西都布置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夜長夢多,他們居然就近就布置好了地盤兒。空中已經彌漫起了一股香蠟燃燒的味道。

    “很好,快,把那身行頭給我兒媳婦兒裝扮上!”村長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興奮,“其他人開始把我幺兒請出來吧!”

    一群媳婦兒婆子輕手輕腳地為燕利貞穿戴好了喜服。

    被人服侍習慣了的公主殿下並沒有什麽不適,反而適應良好,任由他們梳妝打扮。

    大喜的時候自然不適合見血,所以此時沒有人會去傷害元君乾,隻是把他放在了角落裏,而院子裏的席麵早就已經收拾幹淨了。

    燕利貞這兒剛一裝扮好,另外一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

    有人跪在堂前燒著紙,一邊念叨著村長幺兒的名字和八字,一邊請著亡魂歸來。

    不一會兒,這堂屋裏就是一片煙霧繚繞的樣子。

    裝著昏迷的燕利貞和元君乾沒有看見的是,堂屋的正前方的大櫃子上麵,這個時候已經放上了一張黑白照片。看那和村長有幾分相似的麵容,正是他死去的小兒子。

    而燕利貞一身紅色的衣裙,臉上還畫著濃重的新娘妝,被那大娃的媳婦兒和另外一個婆子扶著,就站在那黑白照片的旁邊。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村長卻高興地撫掌大笑起來,就像真的是在舉辦一場喜氣洋洋的婚禮,為他疼愛的小兒子娶了一個漂亮媳婦兒似的,

    “魂去來兮?聞我聲來。喜迎新婦……”跪在旁邊的人還在低聲地念叨著,聲音輕飄飄地回蕩在屋子裏,和那香蠟上飄揚而起的白煙渾然一體,向著外麵飄去。

    村裏的其他人都靜靜地守在堂屋前的院子裏,而村長和他家的親戚就坐在這堂屋的椅子上,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副樂嗬嗬的樣子,完全沒有什麽不自在或是恐懼的感覺。

    當唱念的人說到尾聲的時候,屋子外麵突然刮起了一絲絲微風。

    這風不大,僅僅是貼著地麵而來,掀起了一層薄薄的黃土。

    專心參觀這場陰婚的人卻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點兒小意外,連眼睛都沒有朝著那兒瞟一眼。

    最後,該是村長這個親生父親上去喚魂了。

    他剛一開口,院子裏慢慢飄蕩而來的那一小縷風漸漸地變大了起來,並且逐漸逼近堂屋,甚至掀起了外麵有的女子的衣擺,刮得他們的發絲在空中亂舞。周圍的草木也都在這風裏刷刷作響。

    這樣的動靜終於是讓村裏人注意到了。

    有的膽小的村民雙腿有些發軟,但更多的是驚奇。畢竟,他們從前辦的那些陰婚可沒有這麽大的動靜。難道,是因為這一次的新媳婦兒找得讓那亡靈十分滿意?

    他們看了看閉著眼睛站在那兒的新娘,特別是那張即使畫了白底紅妝都依然嬌俏的臉蛋兒,自以為找到了真相。

    坐在裏麵的村長聽到外麵乍起的風聲,在看到那動靜,麵上更加高興了。

    “幺兒,是你回來了嗎?”村長興奮地喚了一聲,“快進來瞧瞧爹給你找的媳婦兒!比那村裏的姑娘們美上百倍!”

    說著,他居然想要站起身去迎接他那歸來的小兒子。

    這樣的天氣裏,平時都是豔陽高照,連一絲風都沒有,今日這樣的異象,可不就是他那早逝的幺兒回來了嘛!

    正主來了?

    感覺最明顯的燕利貞在微風興起的一刻就察覺到了那漸漸接近的死魂氣息。為了不打草驚蛇,她依舊忍耐著、潛伏著,並且已經通知了在角落裏裝著昏睡的元君乾。

    至於會不會真的被許配一門陰婚,燕利貞是完全不擔心的。

    她可是魂體,根本不是什麽普通的小姑娘。而且,結陰婚怎麽也得有雙方的八字吧?這村子裏的人太過簡單粗暴,隻以為有這麽一個儀式,在弄死了女孩子就能成。這哪裏符合規矩?所以,燕利貞站在那兒是半點不擔心的。

    這會兒,外麵的亡靈氣息越來越近,燕利貞就等著對方進入這堂屋,然後就能和元君乾一起將其拿下了。

    可就在這時,意外突然發生了。

    對魂力感應十分敏感的燕利貞立刻發現,有另外一股更加強大的力量向著這裏侵襲過來!

    怎麽回事?為什麽會有兩個村長兒子?

    燕利貞不解地想到。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這個想法錯了。

    後麵那個家夥絕對不會是村長的小兒子,那樣強大而暴虐的氣息,分明就是一個修煉已久的厲鬼!

    還沒等她多想,那後出現的厲鬼就以一種狂風過境的氣勢朝著這邊來了,不過短短的一瞬間,燕利貞就“看”到對方將村長的那個小兒子“吃”了下去,然後卷起一陣黑霧,橫掃了整個院子!

    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在接觸到那黑霧的一瞬間就全部幹枯敗落,變成一節黑色的枯枝,就連地麵都裂開了縫。

    原本站在院子裏的人像是被什麽東西扼住了命脈,一個個地被一隻無形的手提在了半空中,整個身子都開始膨脹,然後“砰”地一聲炸裂開來,變成了一片紅色的血霧。讓那看不見身形的厲鬼一下子吸收了個幹淨。

    這樣可怕的景象頓時讓原本歡喜的村長嚇破了膽,不敢邁出堂屋一步。

    這哪是他那可憐的小兒子啊,分明就是招來了一個討命魔王!

    在看到院子裏那些村民被抓起來的時候燕利貞就知道不好了,她和元君乾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直接掙脫旁邊的人。雖然是想在這一路上找一些boss練一練身手,但是為什麽一開局就是這樣的強敵?

    還沒有正式對上,他們倆就已經覺得頭皮發麻了。

    靈魂都在戰栗,所有的預感都在告訴他們,這個厲鬼的危險程度有多高。

    對於燕利貞二人突然清醒過來的事情,這堂屋裏的人都已經沒有了要探究的心思了。誰都知道外麵有東西來者不善,在自己的性命都難保的情況下,誰還管他們兩個外鄉人在幹什麽呢?

    那厲鬼就像是刻意忽略了這間堂屋,在院子裏肆意破壞著。

    村長他們隻聽見一聲驚呼,接著就是房門被撞毀的聲音。伴隨著慘叫,他們看見了之前被派去押送鳳嫂子的人,還有鳳嫂子一家都從旁邊的屋子裏被提到了半空中,“砰!”“砰!”“砰!”的聲音響個不停,他們也不過是轉瞬之間就赴了前麵那些人的前塵,變為血霧被吸收得幹幹淨淨。

    堂屋裏,除了燕利貞和元君乾,其他人都癱坐在地,顫抖地說不出話來了。

    除了他們幾人和那個藏在外麵的妞妞,村子裏的人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死光了!

    有村民想要逃走,但不管是從堂屋前的大門,還是旁邊的側門、窗戶,都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玻璃,讓他們穿透不了,隻能被困在這屋子裏。

    可是,在這一會兒,那東西並沒有馬上朝著他們動手。

    或許,或許這厲害的怪物是忽視了他們?

    想到剛才外麵看不見的東西掠過了距離更近的堂屋,反而去攻擊了其他的房間,這片刻的安靜讓村長等人不由得在心裏生出了幾分期盼來。

    也是他們看不見才會這樣想了。

    睜開眼睛的燕利貞和元君乾分明就看見了外麵的院子裏,站著一個渾身黑氣彌漫的壯漢,那張臉上寫滿了享受。在吸收完了空中的血霧之後,一雙沒有眼白的黑漆漆的眼睛,貪婪地看向了堂屋裏的眾人。不過,他並沒有伸出手去抓捕獵物,反而是饒有興趣地觀察起了這最後一批美食。反正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不急。

    很顯然,他可不是忽略了這間堂屋,而是把他們這些人當作是大餐,留在最後慢慢享用了。而且在享用之前,他還打算先欣賞一番獵物們驚恐的表情。

    就在村長等人已經以為對方要離開了的時候,堂屋的門窗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這情況就跟地震來了似的,但每個人都知道,這可比地震要可怕多了。

    那怪物終於要向他們出手了。

    “村……村長,把……把新娘交出去啊!”一個女人突然尖叫出聲,指尖指向的正是穿著一身紅色喜服站在那兒的燕利貞。

    被外麵的變故嚇破了膽的人們這才發覺,燕利貞和元君乾居然已經醒了過來!

    “對,對啊!把新娘交出去!”

    “就是用這婆娘結陰婚才招來了外麵的東西,說不定他就是來結親的呢?把新娘給他我們就安全了!”

    “對呀村長,肯定是這樣的!”

    其他人被那女人一提醒,都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門窗的震動越來越激烈,他們的命危在旦夕,別說是一個外鄉人,就算是拿自己親人的命去換,他們也是願意的。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焦急和孤注一擲的瘋狂。

    “好,大娃,你們去把她丟出去!”村長顯然也不是什麽善人,在其他人提出這想法的一刻就立即同意了。

    “嗬嗬,說的好像你們能把我丟出去似的。”燕利貞突然笑出聲來,元君乾也是一臉無語地站在她旁邊盯著那些蠢蠢欲動的人。

    如今強敵在外,這些人反而鬧起了內訌,居然想讓同類去抵命?

    之前的偽裝不過是為了查明真相,現在嘛……

    老虎不發威,還真當我是病貓了不成?

    看著氣質突變的兩人,村長他們心中更加不安了。

    哈,既然你們怕鬼,那我就送你們一份大禮好了……

    燕利貞眼珠一轉,突然對著村民們露出了一個壞笑來。沒等那些人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麽,她就突然變了模樣。

    那些正準備上前抓人的村民就看見眼前這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朝著他們一笑,然後脖子三百六十度扭了一圈兒。原本米分嫩可愛的小臉上雪白一片,襯得那紅唇都像是染了血似的。

    “啊!”屋子裏僅有的幾個女人爆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村長幾個男人也沒有好到哪兒去,一張張蠟黃的臉上慘白慘白的,豆粒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滾落。

    “鬼……鬼……她是鬼!”幾人哆哆嗦嗦地湊在了一起,連看都不敢再多看燕利貞一眼。

    對於他們來說,院子裏那個還沒有朝他們動手的厲鬼自然非常可怕,但是他們根本就看不見啊!在他們眼中,也就是一股陰風在作祟。可是和他們同處一屋的這個女孩子,卻是實實在在的女鬼!瞧那正常人完全不可能有的扭作一團的脖子,還有那張帶著詭笑的臉,生生把他們嚇破了膽。

    這時候村長甚至在心裏埋怨起了已經屍骨無存的鳳嫂子。都是她!如果不是鳳嫂子把這個女鬼帶進村子來結陰婚,也就不會引來一個要命的惡鬼,他們也不用遭受兩方的驚嚇!

    如今可好,全村的人都難逃毒手,可罪魁禍首的鳳嫂子卻能夠有一個躲藏在外、避開了禍端的女兒!這讓村長怎麽能憋得下這口氣?

    可如今說什麽都晚了,平時他的威嚴在這個時候根本就用不上。鳳嫂子的女兒妞妞究竟藏在了哪個旮旯裏,他也不清楚,就算想要報複也找不著人。他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呢!

    “怎麽樣?”燕利貞將刻意做出的恐怖模樣變了回去,看上去又是一個可愛漂亮的年輕小姑娘了,但是,這屋裏的村民們再也不敢將她當作普通人直視,“想拿我去頂缸?過來啊!”

    不過就是幾個心懷惡意,卻沒有實力的人,之前忍了也就罷了,現在居然想讓她去為他們的行為買單?燕利貞可不覺得自己有那個好脾氣!她的本體除了臉色蒼白還有那身血紅的古代嫁衣以外並不恐怖,至少和胭脂這樣脫了人皮就慘不忍睹的本體還有嚴欣那樣前後辮子垂下的本體比起來,她這樣算是十分貌美了。

    但是,這並不是說她就不能做出嚇人的模樣了。她可是魂體,是鬼,肢體上完全沒有限製的好嗎?就算是想讓身首分離了去嚇人,她也是能夠做到的。

    元君乾和燕利貞早已經熟悉,又見識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倒是完全沒有被她剛剛的舉動嚇到。看見燕利貞一副“敢害我我就嚇死你”的傲嬌模樣,在看看那些村民們兩股戰戰的表現,元君乾險些忘記了外麵的危險笑出聲來。

    燕利貞當然沒有忘記外麵還有一個厲鬼守著。

    收拾好了那群欺軟怕硬的村民,她正在考慮要不要打開鬼域。鬼域之中,一切都受她的控製,可以讓那厲鬼注意不到她的存在。隻是護下她和元君乾兩人,應該是綽綽有餘。至於那些村民,她並沒有舍己為人,還是為這些本想要她命的人的想法。

    但是,這厲鬼並非普通的小鬼,實力絕對是不弱的。如今剛吸食了那麽多的血食,正是欲望高漲的時候,攻擊力和感應力當然不會低。而且,如果之前那位香燭店的馮先生說的是真的,她如今還是一個生魂,那情況就更不妙了。

    生魂身上的氣息最是讓厲鬼喜愛,她悄悄地避在一邊,或許還有一兩成的幾率躲開。一旦開啟了鬼域,恐怕對方感受到了生魂之力,馬上就會直奔著她而來,甚至還會連累的元君乾。

    這形勢卻又容不得他們猶豫了,外麵的厲鬼像是看膩了村民們的表現,隻是一張嘴,那黑黢黢的嘴裏就是一陣巨大的吸力。

    燕利貞直直地站在堂前,並沒有被那股吸力弄走,而且還拉住了元君乾。她是魂體,不是凡體肉胎,自然不受這陰氣的影響。

    那些村民可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轉眼之間就被那股吸力提到了空中,“砰!”地一下炸為血霧,連多說一句話的功夫都沒有。終日大雁終被雁啄,他們這麽多年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無辜的女孩子,今天終於被他們習慣了的“陰婚”取走了性命。

    仇人被滅,燕利貞和元君乾卻絲毫沒有放鬆的心思。因為,由始至終,這些隻知道暗地裏使壞取人性命的村民就沒有讓他們重視過。就像一隻蚊子在你耳邊圍繞,隨時想要叮你一口血,你會忍耐著不動,等它放鬆了警惕之後一巴掌拍死,也會為它心煩,但是絕對不會畏懼重視。因為,這蚊子根本不能威脅你的安全。

    可是,現在“蚊子”被消滅了,卻來了一隻“毒蟒”。那才是讓人正視的危險。

    燕利貞他們如今遇到的就是這樣一種情況。

    村民們就像是擾人的“蚊子”,而那虎視眈眈的厲鬼就是能取人性命的“毒蟒”。

    這厲鬼最喜歡的就是將美味留在最後,慢慢地折磨一番之後享受。就像之前將堂屋刻意忽略,就像此刻,獨留了燕利貞和元君乾兩人。

    他那雙黑色冰冷,宛若兩個黑洞的眼睛從半空的霧氣上收了回來,然後精準地盯向了屋子裏的燕利貞兩人!

    被他這麽一看,二人背後頓時就升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身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那是一種生物體麵對危機時最直接的反應。

    “嗬嗬嗬!”

    那看上去壯實的厲鬼就站在堂屋門口,張開嘴大笑著。但也不知是嗓子的原因,還是什麽的,他不能發出正常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風箱發出的摩擦聲,聽起來讓人的耳朵難受得很。

    發出聲音的厲鬼卻好像並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什麽不對,臉上原本黑沉沉的顏色居然褪去了一些,露出了他帶著冷意的表情。他站在那兒將頭微微地晃動著,動了動鼻子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然後雙眼狠狠地看向屋內,像是餓久了的狼盯上了砧板上的鮮肉!就差沒有流下一些口水來了。

    打還是不打?

    打的話,燕利貞隻要一出手,身上的生魂之力根本隱藏不得,分分鍾就被發現。而且,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對上這樣的硬茬,他們倆加起來都不夠看的。畢竟一個算是學徒,就算再有天賦,也是剛入門不久的有天賦的學徒;一個空有修為,卻根本沒有殺傷力大的攻擊方法。

    出手之後,被生魂之力一刺激,說不準對方會更加凶殘!

    不打?燕利貞不出手,元君乾一個人就更加對付不了這厲鬼了。妥妥地要被幾招滅殺啊!而且,坐以待斃,怎麽也不是公主殿下的風格!

    不過是短短的瞬間,燕利貞心裏已經閃過了數個念頭。

    看見幾乎是立刻就站在她身前擋住了那刺人眼光的元君乾,燕利貞終於是做下了決定。

    打!

    她的生魂之力一出,那厲鬼肯定心神全都被美味的生魂之力和她魂體中大量的能量所吸引,這樣一來,元君乾說不定能夠逃過一劫!

    而且,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生機未盡,想到那根和她關係匪淺的白玉簪,燕利貞的眼神暗了暗。

    再說了,鬼魂之間也能夠相互吞噬。以前,她有自己修煉出來的純淨能量,自然不屑於吞噬同類。但是現在……

    她準備險中求勝了。

    生魂之力不像人類的血食那麽好吸收,抓到了她,這厲鬼絕對會將她帶去老巢,準備好了之後慢慢吸收。到時候,她就可以趁機反噬!不過,這厲鬼的實力不低,而且魂體中充斥著大量的血氣和怨氣,就算能夠吸收,對她來說雖然是個大補品,卻也容易對她的魂體造成汙染。

    可沒有了命,其他的還重要嗎?

    這種時候,除此以外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了。

    燕利貞拔下了頭上隨身攜帶的白玉簪,然後忍著痛分裂出了一絲魂體藏於其中,塞進了元君乾的包裏。

    “怎麽了?”元君乾的眼睛不離前方盯著他們的厲鬼,輕聲問道。

    “沒什麽,就是怕待會兒打起來了把簪子碰碎了。”燕利貞心裏已經有了決定,嘴裏說話時完全沒有露出半分來,“你可要幫我好好收起來。”

    這丫頭,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關心她的首飾……

    因為形勢危急,元君乾也忘記了,燕利貞明明就有一個可以放置她的隨身物品的鬼域,為什麽要把玉簪放在他這兒。

    但是,這個問題他目前是沒有機會問出來了。

    元君乾隻覺得頸上一涼,眼前就是一片黑暗,連最後的疑問都沒時間說出來。

    能站在他背後突然襲擊的也就隻有燕利貞了,元君乾根本就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就這麽直直地倒下去。

    燕利貞將他扶住之後,靠在了堂屋的櫃子旁邊。仔細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突然摸了摸他的臉,然後站起身,主動走向了堂屋外麵。

    那渾身黑氣的厲鬼自從發現了燕利貞之後,就沒有注意其他,連眼神都沒有放在元君乾身上。

    大概是因為燕利貞還沒有動手的緣故,所以生魂之力並不明顯。那厲鬼也拿不準,所以一直在門口踟躕不前,卻又不肯移開目光。

    這讓燕利貞更加放心了,隻要她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元君乾就安全了!

    燕利貞一笑,突然向外竄去!她要盡可能地把這東西引到遠處去……

    ------題外話------

    ps:又一個送經驗的boss出場了~

    謝謝嫣然的鮮花,謝謝黃泉的月票,過來抱抱(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