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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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趙暘現在的心思壓根兒就沒放在東宮的女人身上,他自從真的如夢初醒一樣地從那漿糊一樣的狀態中醒轉過來,便一心一意重新開始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地執行一個太子應有的責任和義務了。
可東宮中那曾經受過萬千寵愛的公孫良娣不甘心,她一方麵是自己懷孕有了資本,另一方麵也是想重新引起趙暘的注意,於是便在舒氏的眼皮子底下開始翻花樣了。
她先是以肚子不舒服為理由去讓人找了趙暘幾次,每一次都是被高有利擋下最後是舒氏身邊派人過來問候;然後她琢磨著這也不是辦法,於是便親自上陣,帶著人要去書房裏麵找趙暘了。
舒氏看在眼裏,心中琢磨著趙暘如今的態度,於是便派人去給趙暘也帶了話,說了公孫良娣的種種行為。
趙暘一邊讓人去向舒氏表達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一邊讓高有利去公孫良娣的院子裏麵傳旨,說讓她好好養胎,不要隨便在東宮走動了。
這旨意傳到的時候公孫良娣原本正在對著鏡子貼花,她一聽這話,便呆滯如同晴空霹靂一樣,好半晌才呆愣愣地問道:“這是殿下的意思?”
高有利不緊不慢道:“殿下說了,良娣您現在是雙身子,還是不要到處走動了。”
公孫良娣眼眶一紅,然後極盡哀婉地哭泣道:“殿下是不是嫌棄妾身了……”
高有利心中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不冷不熱道:“良娣如今懷有身孕,還是少思慮,多休息吧!”說完,他也不想多呆,便轉身離開了。
公孫良娣見她轉身,急忙讓身邊的宮女追過去道謝又塞了紅封。
高有利接過紅封的時候倒是毫不猶豫,回到趙暘身邊的時候,便把那紅封拿出來給他看,口中道:“這是良娣方才賞給奴婢的。”
趙暘掃了一眼,隻擺了擺手:“她既然給你了,你就收著,有什麽好給我看的?”
高有利笑道:“怕將來殿下重新寵信公孫良娣的時候,反過來又要怪罪奴婢這個時候亂收紅封哪……”
趙暘瞪了他一眼,語氣中是帶著笑意的,道:“你倒是敢來取笑孤了。”
高有利笑道:“奴婢這點小心思,殿下都看在眼裏,哪裏是奴婢取笑殿下,分明是殿下想看奴婢的笑話呢!”
趙暘擺了擺手,道:“罷了,就你能說會道。”頓了頓,他又道,“你去把小椿和小檀叫來,今兒天氣好,我帶著他們去馬場玩一玩好了。”
高有利忙道:“方才我路過太子妃院子的時候,看到太子妃帶著兩位小殿下已經去馬場了,說是陳王殿下給兩位小殿下送了兩匹小馬駒。”
趙暘張了張嘴巴仿佛有些鬱悶,於是道:“好吧……那就讓他們好好在馬場玩……”
高有利又道:“殿下也可以去馬場呀,說不定還能遇到陳王殿下呢……”
趙暘想了想,仿佛有些意動,但最後還是沒有起身,隻道:“我去了恐怕小曦要不自在,我知道他那人,心軟嘴硬,但是這件事情就是我的錯,若我還處處逼著他原諒……那也實在是太過於了。”
高有利道:“殿下不妨就與陳王殿下開誠布公地說一說吧!若是陳王心中有氣,讓他出出氣好了。”
趙暘輕歎了一聲,道:“哪裏是你想的這麽簡單,罷了罷了,你先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聽著這話,高有利不再說什麽,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趙暘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又想起了趙曦,雖然他不太願意承認,但是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和趙曦的關係是不太可能回到從前那樣了——畢竟是一條人命,畢竟他是真的下過殺心。
想到這裏,他不由地苦笑了一聲:雖然有這樣的想法,可他還是想努力一下,真的和趙曦回到從前那樣兄友弟恭的關係,哪怕是自己再退讓一些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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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場中,趙曦笑眯眯地把兩匹棗紅的小馬駒牽出來給趙椿和趙檀看。
他道:“這兩匹是從突厥送來的良駒,它們的父母都是千裏馬,那天我想著要送你們店什麽,思來想去的,就覺得送馬駒最實用了,正好就適合你們現在用。等馬駒長成大馬了,你們也長高了。”
趙檀顯然十分喜歡這棗紅的小馬駒,踮起腳來愛不釋手地摸了摸小馬的脖子,然後回頭衝著趙曦甜甜地笑道:“謝謝小叔叔!”
趙椿臉上也是十分高興的神情,但並沒有趙檀那麽明顯,他已經懂事了,也知道自己父親與小叔叔之間的矛盾,所以心中是藏著事情的。
等到趙檀在侍衛的帶領下歡歡喜喜地去馬場上跑圈子的時候,趙椿則有些扭捏的對著趙曦說了一句對不起。
趙曦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趙椿,笑道:“你和我說對不起做什麽?難不成是瞞著我做壞事啦?”
趙椿臉紅地扭了扭手指,道:“小叔叔不要揣著明白裝糊塗,我知道你和我們父王之間的事情,要不是小檀那麽死皮賴臉纏著,小叔都不會帶著小馬來看我們呢……所以是小檀太不講道理了,我替小檀說對不起。”
趙曦忽然有些感慨趙椿的早熟,又覺得他實在是像趙暘的小時候,於是他笑道:“你年紀小小就想得這麽周全,實在是像你的父王。”
趙椿搖了搖頭,道:“我才不想像他呢!他糊裏糊塗的,一點都不像當初母妃說的那樣英明神武。”
趙曦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他說的並不是舒氏,而是已經去世了許多年的薛氏。
趙椿又道:“舒娘娘這麽好的人,他都不放在心上,卻去寵愛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孫良娣……還有之前那麽多女人……我母妃以前說,他才不是沉溺女色的人。”
趙曦失笑,道:“做兒子的可不能管老子的事情,小心你父王回去打你屁股。”
趙椿哼了一聲,道:“他要是敢打我,我就去皇祖父那裏告狀去,讓皇祖父打他!”
趙曦笑道:“原來是有靠山的呀,難怪這麽能說了。”
趙椿非常不讚同地看了趙曦一眼,道:“什麽叫做能說?我這是懂道理,我可比我父王強多了。”
趙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又笑道:“雖然你自己不想承認,但是我得說,你現在就和你父王當年這個年紀的時候一模一樣,當然啦,你比你父王要帥氣英俊多了!”
趙椿現在已經有了少年人的驕傲和自得,於是聽到趙曦的誇獎,便欣然笑納,然後道:“小叔叔,你可以多誇我一些呀,你不覺得我比我父王真的好很多嗎?”
趙曦哈哈一笑,道:“是了是了,你比你父王好很多就是了。”
趙檀繞著馬場跑了兩圈以後就興衝衝的跑過來,仰著頭笑道:“哥,你和小叔叔在說什麽?”
趙椿笑而不語,隻道:“走走,我們一起跑馬去。”
趙檀開心地跳起來,翻身上了自己的小馬駒,然後便向馬場衝過去了。
就在趙曦帶著趙檀和趙椿玩耍的時候,太子妃舒氏始終站得很遠,她明白趙曦現在的心情,也便知道這時候若是過去做出親近的姿態來反而尷尬,於是便隨便扯了個理由,站得遠了。
趙曦也感激舒氏的細心,臨走的時候還是過去打了招呼,然後才離開馬場出宮去。
舒氏帶著趙椿趙檀回去東宮,便把馬場的事情說給了趙暘聽,趙暘仿佛有些吃味,又有些遺憾地道:“我現在都不知要怎麽和小曦相處了。”
舒氏道:“殿下也不必操之過急,時間久了,陳王知道殿下是真的真心悔過,也就會慢慢諒解了。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成功的。”
趙暘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便轉頭說起了公孫良娣的事情,他道:“公孫良娣那裏我已經讓高有利去傳旨,告訴她生產之前不要出來,之後的你就多多費心吧!”
舒氏眉頭一跳,道:“那若是她應是要鬧該怎麽辦?”
趙暘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道:“你自己拿捏分寸就好了,她肚子裏麵的孩子生下來記在你名下了,她本人,你自己處置就好。”
舒氏嚇了一跳,差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思索了片刻,道:“若是這樣,還得與母後說一聲了。”
趙暘就是一副你隨便處置的表情,口中道:“這些女人的事情,就不用事事來過問了,你是太子妃,你自己來。”
舒氏被這麽一句話砸得暈頭轉向,回去自己院子裏麵的時候,便迫不及待地問了身邊的女官芳儀,道:“太子的意思,我沒聽錯吧?他的意思是東宮裏麵的女人我都能管了?”
芳儀臉上也是掩不住的喜色,口中道:“正是這樣呢,太子殿下的意思就是這樣。”
舒氏仍然是覺得不可置信,第二天去給皇後請安的時候,便小心翼翼地說了,說完之後便更加謹慎地問道:“母後,我聽著太子殿下這樣的意思……倒是讓兒臣覺得更加不踏實了。”
皇後從諸多閨秀中相中了舒氏,就是看中了她的沉穩謹慎,這時候看到她這樣神色,於是寬慰了她一句,道:“你就放心放手地去做吧!先頭太子妃在的時候,東宮裏麵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薛氏管著,你現在也是太子妃,這些事情當然是需要你來了。”
舒氏非常不踏實地又問道:“可我和先頭的薛姐姐……在太子殿下心中也不一樣……兒臣生怕管得多了些,倒是惹了太子殿下又和之前一樣了。”
她說這話倒不是沒有緣由的,她剛去東宮的時候,也是下了功夫去管著東宮種種,還用心照顧趙椿和趙檀,最後也沒得趙暘一個好臉色。後來若不是趙曦那件事情鬧得太大了,趙暘恐怕都是無法從那種亂糟糟的情緒當中解脫出來的。
皇後倒是輕鬆地一笑,道:“你怕什麽,這話是阿暘自己說的,若他和你發脾氣,你就用他的話去堵回去好了。”
舒氏想了想,終於有些放心,於是道:“倒是讓母後看笑話了。”
皇後笑道:“你現在和阿暘的關係,才是我這個做母後的想看到的,阿暘的性子其實有些軟,從前薛氏有時候都比他要強硬一些。這性子軟也不是什麽不好的事情,可你要知道,性子軟的人呀,容易偏聽旁人的話,又容易比旁人思慮多,這結果嘛,之前你是已經看到了。”
舒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皇後又道:“有些時候,你盡管拿出你太子妃的身份出來勸誡好了,實在不行,就來找我和你父皇,不能縱著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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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冬天過後,春天到來,終於也有了一件喜事讓沈玉嬌眉開眼笑:沈瑉終於要娶妻了!
按照沈瑉的年紀,其實早就應該訂親娶妻,隻是因為之前的孝期還有種種事情才耽擱了下來,這次終於是定下了定北伯家的次女王氏,便又選了個黃道吉日,準備親迎了。
親迎的那日,沈玉嬌讓人準備了厚厚的賀禮送去了沈家,又單獨去見了這王氏,見她的確是知書達理的人,才安心地離開到前麵去和人吃酒玩樂了。
這宴席之上,姚夫人和莊夫人自然是要來的,一家人說起了最近發生的事情,便講起了西南的馬家。
莊夫人有些擔憂地向沈玉嬌打聽道:“聽說西南最近出了個大案子,說是有個江洋大盜一連殺了好多人,打家劫舍什麽的,我好擔心玉嬋在那邊好不好,一連去了五六封信,都沒個回音,都恨不得親自去那邊看一看了。”
沈玉嬌想了想,道:“我倒是沒聽說有這麽件事情,隻不過朝中聽說最近在肅清吏治,西南向來是人口混雜的地方,想來是有些影響的吧?”
姚夫人在旁邊道:“嬌嬌是不知道了,現在那個馬殷也當了官了,聽說是做了刺史?”說到這裏,她也有些不確定,於是回頭去看莊夫人。
莊夫人忙道:“不是刺史,是個司馬。”
沈玉嬌搖搖頭,道:“這就更不清楚了,若是覺得不放心,便讓玳哥兒去西南走一趟好了,現在玳哥兒在家中也是念書,人家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讓玳哥兒出去走走也好。”
莊夫人也隻好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
離開了安樂侯府之後,沈玉嬌坐在馬車裏麵,就昏昏沉沉地想起了上輩子馬殷的事情,馬殷在上輩子是沒有買成官的,他倒是一直想做官,但卻一直沒能抱上一個結實的大腿。當初雖然是和沈家搭上了關係,但是卻未能得償所願地做官。
而這輩子的馬殷竟然能當上司馬,雖然不是什麽大官,但好歹是走入了官場了。
大約是沈玉嬋和上輩子的她是截然不同的人吧!
沈玉嬌這麽想著,便閉上眼睛養神了。
回去王府之後,一下馬車就到了府裏麵忙忙碌碌的,趙曦正在指揮著家裏的人搬東西。
她是知道趙曦比他先離開沈家的,倒是不知道他這一回來就在忙什麽。不等她開口問,趙曦已經看到她進來,並且三步兩步就迎上前來笑道:“剛才我一回來,就遇著母後賜下來一大堆東西,我正讓人搬去我們院子裏麵呢!”
沈玉嬌笑著和他十字緊扣,口中道:“都送了什麽來?”
“什麽吃的喝的都有,還有首飾頭麵衣服料子,然後筆墨紙硯之類的。”趙曦一邊拉著沈玉嬌往裏麵走,一邊說道,“我就翻了翻,都是好東西,大約是最近各地的貢品都到了吧!”
“今年的貢品怎麽是這個時節才來?”沈玉嬌覺得有些奇怪了,“去年過年之前,不是已經有了一批嗎?”
趙曦笑了一聲,道:“這誰知道?最近我又沒上朝,朝中的事情和你一樣都是兩眼一抹黑來著!不過這有什麽,既然是母後賜下來的,我們厚著臉皮用就是了。”
沈玉嬌忍不住笑道:“這說的是,我們還得打扮得花哨一些,讓人看看我們陳王府呀永遠都是京城裏麵最時新的那一個?”
趙曦連連點頭,道:“正應該如此,我們應該是今天你插了個紅花好看,然後呢從第二天開始,整個京城都開始流行插紅花了!”
沈玉嬌哈哈大笑起來,道:“那你的誌向可太高遠了,恐怕我這輩子都難以達到。”
趙曦故作苦惱地思索了一會兒,道:“那也隻好從我做起了,我要努力讓京城中所有的青年才俊都和我學習,今天我用了一把寶藍的折扇,他們就都開始學著我用寶藍的!”
兩人一行說一行笑,然後便去了院子裏麵一一把皇後賜下的東西都看過,果然都是好東西,不僅是貢品,還應當是貢品中最好的那一撥。
沈玉嬌看過之後道:“既然母後賞賜,我們還得進宮謝恩呢!”
趙曦道:“一會兒咱們換了衣服就進宮唄!”
沈玉嬌點點頭,又道:“若是見了太子,你可別像之前那樣了。”
趙曦非常不文明地翻了個白眼,道:“最好他別來,我看都不想看他。”
沈玉嬌瞪了他一眼,也不好說什麽,便帶著人進去換衣服了。
兩人收拾好了進宮去,正好趕上了重華宮的午膳,還遇到了羅貴妃。
見到趙曦和沈玉嬌過來,羅貴妃笑道:“好久沒看到陳王和陳王妃啦!現在看著你們倆,都覺得更加俊俏更加漂亮了呢!”
皇後也笑道:“不說你,我都好久沒看到他們一塊兒來了——你們都看到那些東西沒有?可還喜歡?”
沈玉嬌忙道:“喜歡極了,都特別好看呢!”
羅貴妃在旁邊眉開眼笑了,道:“喜歡就好,這是我們阿暖從突厥給送來的。”
沈玉嬌和趙曦一愣,都沒想到那些東西是西突厥給送來的,這倒是突然之間解釋了為什麽這不年不節的,會有這麽一批玩意兒。
趙曦不解問道:“西突厥什麽時候有這麽好的首飾和料子了?我上次去的時候,看著他們都在穿皮子呢!”
羅貴妃笑道:“這可不知道了,不過再過半個月阿暖就回來了,到時候你直接問她好了!”
“小八要回來了!?”趙曦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怎麽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
皇後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現在整天窩在家裏玩,什麽時候關心朝中的事情了?之前西突厥的葉達可汗就派人入朝說是要親自帶著可敦來京城拜見你父皇呢!”
趙曦嘿嘿笑道:“阿暖回來了就好,到時候給她多送點好東西,免得回去突厥了又要吃苦。”
羅貴妃仿佛被這句話勾動了心緒,神色忽然低落了一些。
沈玉嬌給趙曦做了個顏色,口中道:“既然西突厥送來的東西那麽好,說明阿暖在突厥過得肯定更好了,否則的話,怎麽會送這麽些東西來?”
皇後也道:“這說的是,說明呀,西突厥現在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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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半個月,果然葉達可汗就帶著西突厥大大小小的臣子們浩浩蕩蕩地進京來了。
進京之後,他自己也沒住驛館,就厚著臉皮跟著趙暖去住了她的公主府,然後把他身邊的臣子們都扔在了驛館當中。
趙曦上門去看趙暖的時候忍不住嘲諷道:“可汗你知道麽,在大周,隻有上門的女婿才住妻子的房子呢!”
葉達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隻道:“我和阿暖是一家人呀,我們不分彼此的,小舅哥!”
趙曦哼哼了兩聲,道:“那你明天進宮去見父皇,是不是也要跟著我們阿暖一起喊父皇呀?”
葉達坦坦然道:“那當然啦,我們不是一家人嗎?喊一聲父皇有什麽要緊的?說不定喊了父皇,你們皇帝就要多給我一點好處呢!不是說你們大周的習俗,女婿上門的時候,做嶽父嶽母的會給個大紅包的嗎?”
趙曦徹底敗退了,打算不理會葉達去找趙暖說話,還沒起身呢,就被葉達給拉住了。
“嘿別走呀!”葉達嬉笑道,“恰好你來了,這次來是真的有事情來找你們呢!”
“哦,那你再喊我一聲舅哥呀!”趙曦麵無表情地占便宜。
“小舅哥!”葉達毫不含糊地喊了一聲。
趙曦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道:“可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是那麽樸實直爽隻知道打仗的男人呢!”
葉達哈哈一笑,道:“那是以前,可我現在和我的阿暖過了這大半年,就好像是重新活了一次一樣,所以現在的我,已經是一個全新的我了!”
趙曦覺得肉麻極了,於是隻道:“好了不扯別的,你剛說是有事情,你說說,是什麽事情?”
葉達搓了搓手,道:“最近梵國挺不安分的,一直在騷擾你們安西,你們知道嗎?”
趙曦搖頭:“我最近都沒上朝,這些事情你和我說都沒用的。”
葉達露出了一個十分意外的神色,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一句:“在北庭打了勝仗之後被猜忌被猜疑然後就被踢出來了?”
趙曦翻了個白眼,嘲諷道:“你倒是比我們漢人還懂得我們漢人的手段嘛!”
“這叫做知己知彼。”葉達高深莫測道,“不過就算你不上朝,這件事情和你說也沒錯的。”
趙曦道:“那可未必。”
“我來之前就和我的榾柮和科猱分析過了,你們大周除了那些駐守邊疆的老將們,朝中能打的就是你。”葉達非常肯定地說道,“反正如果要和梵國動手,就還是你得去。”
“你對我可真有信心啊!”趙曦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你讓我吃了敗仗呢,我對你當然有信心了。”葉達毫不掩飾地說道,“反正這事情,你就先聽,現在梵國在騷擾你們的安西,又派人來和我接觸說是想和我們聯手一起把你們的安西給吃下來,阻斷西邊的商路。”
趙曦道:“這不正好,你之前打下北庭不就是想阻斷商路嗎?”
葉達擺了擺手,道:“這不是咱們已經成一家了嗎?哪裏有幫著外人打家人的?再說了,梵國那些人煩得很,又派了很多和尚跑到突厥來說是要弘揚佛法,哼,佛法,老子現在聽著這兩個字就煩著呢,老子才不和這種貨色結盟。”
聽著這話,趙曦倒是悟了,大約是葉達回去之後又把慈念的事情翻過一遍,現在徹徹底底對這些和尚佛法什麽的產生了仇恨。
葉達又道:“我這次來呢,就是要和你們皇帝商量一下聯手把梵國打下來的事情啦!你覺得這個聯手的可能性大不大?”
趙曦想了想,道:“其實隻要安西在我們手裏,梵國就翻不出什麽花樣來。”
葉達道:“那可不一定,你們的控製範圍到西域都護府就為止了,西域之外呢?梵國憑借這那什麽鬼佛法,勢力範圍可不是以前那麽小了。”
趙曦認真思索了片刻,道:“如若是真的要聯手的話,可能性倒是很大,但最後還是要聽父皇的意思。”
葉達哈哈一笑,道:“有你這句話就行,反正我想著咱們現在是一家人嘛!”
趙曦實在是想不出葉達的性子會變成這樣,再一次起身要去看趙暖的時候,又被他給按下來了。
“你還沒見我兒子呢!”葉達左顧右盼地讓人把葉根給抓了出來,然後拎到了趙曦麵前,“之前聽說你的王妃懷孕了,現在生了吧?你看我兒子怎麽樣,能不能娶你女兒呀?”
趙曦默默看了一眼一臉懵懂倔強的葉根,輕歎了一聲,道:“我孩子沒了。”
“哈?”葉達非常震驚了,“你怎麽都不跟我們說呢?我們來的時候可給你的女兒帶了好多東西呢!”
趙曦忍不住了:“你怎麽知道就是女兒?”
葉達順手揉了揉葉根的頭發,道:“因為想讓我兒子娶你女兒嘛!”
趙曦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道:“你真是打得好算盤啊!”
“你看我兒子多可愛!”葉達說道,“要不,你把我兒子帶回去養著?就當做是你兒子?將來正好和你女兒培養感情?”
趙曦誠懇道:“可汗,你我覺得你太異想天開了。”
葉達也不在意,哈哈笑了兩聲,向葉根道:“阿根,你帶著你小舅去找你阿媽吧!”
葉根抬頭看向趙曦,咧嘴一笑,露出了缺了幾顆的門牙,道:“小舅舅走吧!”
趙曦驚訝了一下:“這牙也一次掉太多了吧?”
葉達滿不在乎道:“這有什麽?我們草原上的小孩兒都這樣!”
趙曦又看了一眼缺牙的葉根,默默地閉了嘴,跟著他就去看趙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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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暖在後麵收拾箱籠的時候就聽說前頭趙曦來了,她準備了茶水和點心就候著他前來,可左等右等不見人,便讓人去前頭問,一問才知道是被葉達給攔下來了,於是隻好哭笑不得地繼續等著。
好容易等到趙曦來了,她便快走了兩步跑過去,一把摟住了趙曦的脖子,大笑道:“八哥!你看我有沒有變漂亮!”
趙曦一下子接住了趙暖,第一感覺卻是她變沉了,還沒來得及問什麽,就聽到旁邊的葉根小朋友說道:“阿媽,你現在懷孕,父王都不許你跑跑跳跳的。”
趙暖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道:“我身體這麽好,而且就跑了這麽一小段,怕什麽?”
趙曦驚訝地上下掃了她一遍,道:“這麽快就懷孕了?”
趙暖驕傲地拍了拍肚子,道:“對啊,你再過幾個月就有侄兒了哦!”
趙曦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胳膊,道:“這可真沒想到,我還以為你們且得有幾年呢!”
趙暖親熱地挽著他的胳膊,道:“在草原上也沒事兒可做——突厥人其實挺無聊的,跟著牛羊馬走,平時能做什麽呢?”
趙曦忍不住噴笑出來,道:“你可真直接。”
趙暖攤手,道:“我現在又不是沒出嫁的嬌嬌女什麽都不能說了,像我這樣的……就沒什麽禁忌啦!”
趙曦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忽然又想起了沈玉嬌,於是頗有些黯然。
趙暖倒是聽說了沈玉嬌的事情——是在來了公主府之後,聽著留在府裏麵的人說的,還沒來得及和葉達說起——她道:“嬌嬌的事情我也聽說啦!八哥也別太傷心,將來孩子還會有的,你和嬌嬌先養好身體就是了。”
趙曦點了點頭,道:“這我都知道。”
趙暖又道:“你是不是聽我們可汗說了要讓阿根來娶你女兒呀?你聽過就算了,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趙曦順手摸了摸葉根毛茸茸的腦袋,道:“這我也知道,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了。都過去那麽久了。”
趙暖看了一眼趙曦,道:“那我猜,你和太子的關係還沒和好吧?”
趙曦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趙暖道:“這事情我方才也隻是聽底下人說了說,具體是什麽樣的我也不知道。隻不過八哥,有些事情你不能隻想著親兄弟什麽的,你得想,這天家,哪裏來什麽真的兄弟父子呢?有些事情,若是對方已經給了梯子,就順勢下來好了,將來多一份警惕,現在看起來和和睦睦,一切就足夠了。”
趙曦忍不住一笑,道:“你這話,說得和父皇一樣了。”
趙暖道:“這話若是父皇都說過了,你就更應該放下架子了,太子哥哥就算是做樣子,也要和你和好的。你也不必這麽擰著,和好就和好了,做出個兄友弟恭的樣子來,你若是一直這麽死咬著不放,將來就會有人說你恃寵而驕什麽的,那些禦史的話可不好聽。”
趙曦感慨道:“小八,你長大了。”
趙暖認真道:“我的確長大了,八哥也需要和我一樣長大才行,不能像之前一樣懵懵懂懂了。雖然那樣的八哥誰都喜歡,可那樣的八哥誰都能伸手欺負一把,我離八哥這樣遠,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受欺負卻無法幫忙……”說到這裏,她眼眶微紅,險些掉下淚來,“八哥,我知道你和嬌嬌的事情的時候難過極了,我差點兒都不知道怎麽見你怎麽和你說話了。”
趙曦遞了帕子給趙暖,安慰道:“我哪裏有你說的那麽沒用了……你放心吧!將來都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一旁的葉根也墊著腳給趙暖遞自己的帕子,口中道:“阿媽不能哭哦,父王說了,不能讓你哭的!”
趙暖長歎了一聲,接了兩人的帕子。
這樣情景之下,趙曦也沒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便問起了那規格非同一般的貢品。
說起了這些,果然趙暖就開朗了起來,她哈哈笑道:“那些哪裏是我們突厥能做出來的?那是可汗帶著人跑去梵國打了一場,裏麵好些都是梵國的玩意兒。那些金光奪目的,都是梵國人的喜好。他們信佛,所以呀僧人們穿得比國王都好,可汗還說,梵國在這群和尚的玩弄之下,遲早會玩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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