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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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算起來,她與沈玉媚也不過幾年沒見,但這一次看到她,沈玉嬌卻覺得陌生極了。
毫無疑問的是,沈玉媚老了——是那種與年紀不相稱的老態,眉眼間的偏執和刻薄幾乎滿溢出來,雖然也不過雙十年華正值青春,卻好似怨婦一樣。
看著她行了禮,沈玉嬌並沒有叫她起身來,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或者說看著這些給她的少女時候帶來了太多不愉快的人——她在看著沈玉媚,或許也是在看已經死去的周貞娘和沈玉嫿,又或者是在看著上輩子飽受□□的自己。
沈玉媚抬起頭去看沈玉嬌,神色間是有些瑟縮的。盡管在宮外在沈家她還敢大放厥詞與沈瑉還有王氏鬧騰,可真的進宮了,她還是感到了害怕。
“王氏說你又做了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情。”沈玉嬌最後是這樣開了口,“她說她也沒法子,想問一問我應該如何處置,於是我就讓她把你帶進宮來了——說起來,我和你也有很多年沒見了。”
一旁的王氏有些緊張地看著沈玉媚,生怕她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犯了宮裏麵的忌諱。
沈玉媚有些怔忡地看著沈玉嬌,忽然道:“我曾經做了一個夢……夢裏麵的你沒有現在這麽風光。”
沈玉嬌也笑了一笑,道:“是麽?那想來在這個夢裏麵,你是極為得意了?”
沈玉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言語之中不無苦澀:“也不過就是一個夢……”
沈玉嬌輕笑道:“那麽,你是為了什麽又在府裏鬧騰?若你安安心心地呆在家裏,也並不會有人會虧待你,不是麽?”
沈玉媚卻冷笑了一聲,道:“沒有人虧待沒有人理會……全是忽視和無視,這樣的日子我為什麽要過下去?”
沈玉嬌道:“那麽你想如何?所有人的圍著你來轉,所有人都為了你而活?你說的話一言九鼎?”
沈玉媚沉默了一會,道:“為什麽你會是最後的勝者呢?分明那個時候你懵懵懂懂什麽都不知道,明明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你隻有一個身份,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一旁的王氏聽著這話,臉都白了,握緊了手中的帕子,不敢去聽這些顯然是秘辛的往事。
沈玉嬌卻笑了一聲,道:“正因為你是這麽想的,所以你現在才會什麽都沒有。”頓了頓,她看著沈玉媚的神色,又道,“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麽?”
沈玉媚道:“如今你已經心想事成,為什麽不讓你的兄弟姐妹一同共享榮華?難不成隻有沈瑉是你的弟弟,我和沈瓊都不算麽?”
沈玉嬌笑著反問道:“怎麽能算?”
沈玉媚冷漠地笑了一聲,仿佛有些有恃無恐了:“那便不要怪我再做出什麽來,反正我現在孤寡一人,無所畏懼,大不了隻是一死罷了——為了名聲你大約還不會讓我死的吧?否則堂堂太子妃背上了一個逼死姐姐的罪名,那便讓天下人笑話了。”
沈玉嬌仍然是笑著的,道:“有些事情我若親自出麵和你一一計較才是丟了名聲和麵子——今日見你,已經是破例了。”頓了頓,她轉而看向了王氏,溫和笑道,“我記得已經讓瑉弟開族譜把周氏的幾個兒女的名字都勾掉了,是不是?”
王氏忙道:“已經勾掉了。”
沈玉嬌點了頭,道:“那既然如此,出宮以後也不要讓她留在安樂侯府了。”
王氏急忙答應下來。
沈玉媚一愣,道:“你憑什麽這麽做?你現在都不算沈家人,你憑什麽改沈家的族譜?”
沈玉嬌壓根兒不看她了,隻對王氏又道:“你回去和瑉弟說一說,管好家中上下,不要對這些隨便攀親的人客氣,該報官報官,該動手動手。”
王氏道:“妾身記下了,回去之後一定與侯爺說。”
沈玉嬌掃了一眼沈玉媚,又道:“我知道瑉弟現在雖然有個爵位,但身上畢竟沒什麽差事,一家子人就靠著他的俸祿過活,銀兩便要用在該用的地方,這些不該養著的廢物,早些處理了,留著礙事又礙眼。”
王氏問道:“若老太爺有異議?”
沈玉嬌道:“侯府自然是瑉弟說了算,你是侯夫人,還要聽什麽老太爺的?”
沈玉媚在一旁聽著,心已經涼了半截,她現在還能在侯府中住著,就是沈瑉還看在沈淮的份上,她還能折騰出風浪,那便是靠著周貞娘留下的一些錢財,現在沈玉嬌說了這樣的話,她幾乎能想到出宮之後她會麵臨怎樣的處境了。
沈玉嬌又道:“你是侯夫人,該有的手段當然要拿出來,有些事情若你不好出麵,就交給底下的人去做,家中上上下下便是你來打理,沒有讓瑉弟事事操心的道理。”
王氏道:“娘娘說的話,妾身都記下了。”
沈玉嬌滿意地點了頭,轉而看向了沈玉媚,道:“今日大約是我和你最後一次見麵了,希望你言出必行,把想做的事都一一做到。”
沈玉媚愣在了那裏,好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那邊沈玉嬌已經起了身,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了。
王氏恭敬地行了禮,待到沈玉嬌離開之後,她頗有些嘲諷地看了一眼沈玉媚,也沒多說什麽,便轉身往殿外走去了。
沈玉媚渾身冰涼,又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周圍,忽然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沈玉嬌會毫不在意名聲毫不在意她要做的那些事情了呢?她應當要為了自己的好名聲來求她的,不是嗎?她沒有答案,也沒有人會給她答案。
回去了安樂侯府之後,王氏果然就按照沈玉嬌的意思,把沈玉媚給逐出了沈府,並且當著眾人的麵用話把沈淮給堵了回去。
沈玉媚身無分文又無處可去,想去沈瓊府上暫住,等過去之後才發現沈瓊被大理寺的人給提去了,說是他冒認皇親國戚,又惹是生非,牽扯了一些案子。沈瓊的妻子張氏看到沈玉媚自然沒個好臉色了,她隻覺得沈瓊此次的牢獄之災都是因為沈玉媚的關係,於是便毫不留情地把沈玉媚趕走,更不用提收留她幾日這樣的話語。
她這是第一次在大街上無處可去,她循著記憶找去了周家,奈何周家早就搬了家不在原來的地方,最後卻是誤打誤撞遇到了沈玉嬋。
沈玉嬋看到沈玉媚這樣狼狽樣子,心下有幾分不忍,又看她哭得可憐,於是便讓人帶著她回去了馬家,然後又派人去了安樂侯府問了問緣由。等知道了沈玉媚被趕出來的原因時候,她倒是也不覺得沈玉媚有什麽可憐之處了。
沈玉媚梳洗之後出來見了沈玉嬋,便哭著把自己的經過說了——當然在她的敘述中並非是自己的緣故,都是沈玉嬌針對她王氏也針對她,好像所有人都欠了她一樣。
沈玉嬋一邊聽著她說話,一邊琢磨著能把沈玉媚怎麽辦,聽著聽著竟然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道:“你這麽說,誰會相信呢?太子妃為什麽要針對你?你和她就好像是雲泥之別,一隻老虎為什麽要和一隻蒼蠅計較?你若是有心要求太子妃提攜,也該好好地去和太子妃說才是,誰會動不動就說別人不好,然後就來散布流言威脅他人呢?”
沈玉媚一愣,沒想到會從沈玉嬋這裏聽到這樣的話。
不等她開口辯駁,又聽沈玉嬋道:“我原隻是看你可憐,所以才收容了你這麽一會兒,但你須知道,這兒是馬家,我不會讓你多留的。你的父親當初是如何誣陷我的父親,我記得一清二楚,甚至到現在我的父親還在涯洲無法回來。”
沈玉媚驚訝地看著她,滿臉不可置信。
沈玉嬋從下人手裏接過了些銀錢,放到了沈玉媚手裏,道:“這些銀錢你拿著吧,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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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場大雪,除夕漸漸近了。
趙曦不開心地回到了景泰宮,抱著小霸氣的腦袋揉了揉,然後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榻上,長長感慨道:“太子真不是人做的啊……真想把那些說話都羅裏吧嗦的人給拖出去,好好說話就說唄,幹嘛還要引經據典之乎者也……他們是不是在嘲諷我當年念書的時候都在逃課,都把時間用去打馬球射箭啦?”
沈玉嬌原本在旁邊看著後宮中的事務,聽著他這麽長長的感慨,於是一笑,道:“今兒父皇讓貴妃娘娘把後宮的宮務交給我了,你打算來幫我嗎?”
趙曦嚶嚶哭泣了一聲,道:“我是想幫你的……但是現在年底事情太多了……我今天差點就要夜宿尚書省……沒法回來了嚶嚶嚶……”
沈玉嬌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道:“那我們就各自努力吧!爭取過完年的時候,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忙得毫無頭緒,而是井井有條了。”
趙曦轉而摟住了沈玉嬌的腰,歎道:“我明天就要去找父皇要一道旨意,讓這些大臣們說話的時候不要拽文……就算父皇笑話我,我也要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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