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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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椿很煩。

    屋子外麵蹲著一隻碩大的狐狸,雙手捧著一隻活蹦亂跳的雞,耳朵討好地抖動著,聲音諂媚地能滴出水來,它說:“道長~我給你送雞來啦~”

    趙椿看著窗戶上映出的那狐狸的身形,默默歎了口氣。

    “道長~你開開門~讓我進去嘛~”狐狸甩了甩它那碩大的尾巴,手中的雞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

    趙椿扶額,忽然感受到自家大師兄深毓熟悉的靈氣,沉沉歎了口氣:“花妞,我大師兄來了,你快走吧!”

    喚作花妞的大狐狸動作停滯了一下,然後外麵傳來了大師兄深毓的怒喝:“你這妖精!怎麽又來了!”

    伴隨著深毓的怒喝,一道雷劈了下來。花妞刷的甩開了那隻雞,嚶嚶嚶哭泣著跑開了:“又劈人家,壞人你是壞人!嚶嚶嚶!”

    趙椿打開門,隻來得及看到狐狸花妞碩大的背影,然後一抬頭看到了大師兄深毓無可奈何的臉。

    “小師弟。”大師兄深毓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你盡管一道雷劈過去,妖物怕雷劈。”

    趙椿下意識看向狐狸花妞跑遠的方向,歎了口氣:“還是等師父出關了我找師父要幾個道符把身上的氣味壓一壓吧!”

    “也好。”大師兄深毓也跟著歎了口氣。

    .

    趙椿現在是個道士,但從前卻是先太子趙暘的長子,一個機緣巧合他遇到了白雲觀觀主遷雲子,然後忽然開了靈竅,便拋棄紅塵跑到白雲觀來修仙,還做了遷雲子的入室弟子。

    趙椿剛來的時候,大家都沒發現他除了身份比較顯赫以外有什麽不一樣,遷雲子也隻把他當做是一個靈力充沛的皇室中人,可過了幾年,趙椿的修為漸長,他終於迎來了生命中的第一隻妖怪——一隻兔子精。

    至此,趙椿與妖怪不得不說的故事拉開了帷幕。

    遷雲子發現自己這入室弟子很招妖怪喜歡,而且是真喜歡,不是要吃了他那種唐僧式喜歡。

    每天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妖怪奮不顧身地衝進了白雲觀想蹭到趙椿身邊去——送點吃的送點喝的送點法寶。

    遷雲子驅趕也不是,收服也不是,雖然修道之人對妖怪會有天生的排斥,但白雲觀卻並非那種不論青紅皂白直接收妖的修仙門派,所以也隻好好言相勸。

    遷雲子不懂這些妖怪的執著,麵對越來越多的妖怪,他最後想出了一個法子,寫了一道咒符壓製趙椿身上的靈氣,然後,世界清靜了,妖怪散開了,白雲觀也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這次遷雲子閉關,交代了諸多事宜,卻獨獨忘了多給趙椿一些符咒,於是白雲觀上上下下又開始了防火防盜防妖怪的苦逼日子。

    .

    趙椿盤腿坐在榻上,一手拿著書,一手支著腦袋,湊在燈下看書。他倒是對妖怪沒什麽惡感,隻是時常會覺得他們太過於聒噪,整日裏嘰嘰喳喳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翻了一頁書,抬眼看到大狐狸花妞的身影重新又映在了窗戶上,趙椿想起了大師兄深毓的話——一道雷劈過去,妖物怕雷劈——默默捏了個雷咒,正要劈下去的時候,花妞擠開了窗戶,把自己那張毛茸茸的狐狸臉露了出來。

    “道長~”花妞口吐人言。

    趙椿看著花妞,沒有說話。

    見趙椿沒有阻攔,花妞哼哧哼哧地把窗戶擠開更大一些,大半個身子都進來了,臉上帶著富有人性化的諂媚的笑:“道長道長我給你送雞來啦!”

    趙椿放下書,默默看著花妞拖著一隻大山雞從窗戶完完全全爬了進來,默默看著山雞奄奄一息淩亂不忍直視的花羽毛,歎了口氣:“我吃素。”

    花妞動作停滯了一下,抓著山雞的爪子突然用力,那隻奄奄一息的山雞被捏得一個激靈,然後放聲大叫起來:“咯咯噠!!!!!”

    “真、真的嗎?”大狐狸花妞泫然欲泣,一雙狐狸眼裏含滿了淚水,“人家找的是最大最肥的山雞!道長你真的不要嗎?”

    趙椿沉重地點點頭:“你快走吧,我真吃素,要是我大師兄來了看到你又回來,說不定就不止一道雷了。”

    “嚶嚶嚶!人家好不容易才抓到這麽肥這麽大的山雞!”花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哭起來。

    那隻山雞失去了束縛,晃晃悠悠地站穩了,抖了抖腦袋抬眼看了看趙椿,又看了看花妞,最後抖了抖翅膀低頭去梳理被蹂躪地一塌糊塗的羽毛。

    這時,門外傳來了大師兄深毓沉穩的聲音:“小師弟,剛才我去找師叔要了符咒,暫時可以壓製你身上的氣息。等師父出關了,再請師父給你再多做幾個。”一邊說著,他推開門,然後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大狐狸花妞和旁邊的大山雞,再然後條件反射地一道雷劈下去,花妞跳起來捂著屁股嚶嚶哭泣著跑走了……

    “壞人,都是壞人嚶嚶嚶!”花妞的聲音在夜風中滿滿消散。

    “咳!”大師兄深毓感慨地看了一眼花妞消失的方向,“這隻狐狸真執著。”

    “是啊……”趙椿摸了摸鼻子,起身從深毓手裏接過了道符,順便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大山雞,“這隻山雞,大師兄你看怎麽辦?”

    “明兒讓穀黑穀棗他們送到後山去放生吧!”深毓彎下腰把那隻山雞抓在手裏掂了掂,露出了一個誇張的表情,“這挺沉啊!”

    趙椿低頭把符咒用了,然後笑了笑,道:“是啊,花妞說是山上最大最肥的呢!”

    “花妞?”深毓疑惑。

    “就被你劈了好幾次的那大狐狸。”趙椿說。

    有了符咒,接下來的夜晚過得平靜多了。

    趙椿看完了最後一頁書,倒在床上閉上眼睛睡覺。

    .

    在白雲觀中,他對道術修行的領悟能力算得上是前列,無論什麽道術,他隻消看過一次,便能融會貫通。隻是他對修仙似乎並沒有太多的執念,這麽多年下來修為也並沒有進階多少,論修為隻算得上馬馬虎虎。

    起初遷雲子還本著一顆將來可以修仙成功的心,常常鼓勵著他努力,但天長日久了,遷雲子也覺得要一切隨緣才好,於是便放任了下去。

    趙椿自己倒是覺得可有可無,或許是因為在宮裏麵經曆了太多,有些事情上他比師兄弟們看得要淡薄太多了。所幸修道之人感情上都並非如凡人一樣濃烈異常,他的淡薄也並不讓人覺得意外了。

    在白雲觀中,與他關係最好的便是大師兄深毓。

    說關係好,是兩個方麵,其一,深毓與他都是遷雲子門下,而遷雲子隻收了兩個徒弟,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天然地會比其他人深厚;其二,他到了白雲觀之後全是深毓在照顧,從衣食住行的各個方麵,他一個深宮出來的皇孫,哪裏會做這些?若沒有深毓,他恐怕都無法在白雲觀呆這麽久。

    深毓據說家中頗有名望,可卻因為幼年時候一直生病,最後才送到了道觀中來。等到深毓長大成人,也不願再回去,便一直修行了下去。

    .

    “小椿……哥哥。”

    忽然,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趙椿警覺地睜開了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窗外也隻有森森樹影。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摸索著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屋子裏沒有人。

    “嗬。”聲音從門外傳來。

    趙椿忽然之間覺得汗毛倒立,壯著膽子下了床,舉著油燈刷地一下拉開了門——空蕩蕩的回廊,沒有人,什麽都沒有。

    .

    “你在看什麽呢?”

    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從他腦袋正上方傳來。

    趙椿抬頭,看到一隻碩大的黑貓正蹲在房梁上甩著尾巴。

    “小道長,你這樣專注地看著人家,人家可是會害羞的哦!”黑貓的耳朵抖動了一下,優雅淡定地伸了個懶腰。

    “方才這裏還有別人麽?”趙椿問。

    黑貓甩了甩尾巴,輕盈地從房梁跳下來,在趙椿肩上站定,舔了舔爪子:“小道長,人家告訴你可以,但是你要答應人家一件事情好不好?”

    趙椿歪頭,和黑貓對視了片刻,然後伸手把她從肩上拎起來放地上:“算了,我自己看看就是了。”

    “啊喂……不帶這樣的。”黑貓呲牙裂嘴地揮舞了一下爪子,“答應人家一個要求會怎樣哦!”

    趙椿也沒回頭,隻擺了擺手,懶洋洋道:“就是不想答應你一個要求啊。”

    黑貓憤憤地追了上去,努力一跳,抓在了趙椿的屁股上——趙椿嚎叫了一聲,差點兒沒把她給甩出去。三下兩下抓著他的衣服重新爬到了趙椿肩膀上,黑貓用尾巴甩了趙椿一臉毛:“你還沒聽我說是什麽事情你就不答應了?”

    “肯定不是好事!”趙椿扭頭去看自己背後的衣裳,上麵果然有貓爪抓出來深深淺淺的印子,然後憤怒,“你抓壞了我的衣服!”

    黑貓洋洋得意地舔了舔爪子,道:“不就是一件衣服?你不要在意這個啦!”

    趙椿瞪了黑貓一眼,不吭聲了。

    黑貓抖了抖耳朵,笑了一聲,道:“好啦,我告訴你好啦,不是什麽人,剛才就是有一縷遊魂路過這裏,以我的道行隻能看出是一個小孩,更多就看不清了。”

    趙椿一愣,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知道了會是誰。

    黑貓用尾巴掃了掃他的臉,喵了一聲:“你認識那個小孩嗎?”

    趙椿捂住臉,沉默地把黑貓重新放回了地上,然後轉身就往屋子裏麵走。

    “喂~你怎麽走啦?”黑貓大叫起來。

    .

    這樣的動靜自然會驚動了深毓,他披衣起身,隻看到趙椿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一手拎起了黑貓,惡聲惡氣道:“你惹我師弟了?”

    黑貓委屈:“我才沒有!是他自己追出來問我有沒有看到人,我說我看到一縷遊魂……我才沒有惹他!”

    深毓雖然知道趙椿的身份,但對宮裏麵那些埋藏極深的舊事並不清楚,他倒是沒有去自己瞎捉摸,轉身就去了趙椿房裏,準備問個明白。

    趙椿見深毓來了,倒是有些哭笑不得,道:“不過就是一點小事,大師兄太擔心了。”

    “一點小事還能失魂落魄成這樣?”深毓不信。

    趙椿抿了抿嘴唇,道:“我有個弟弟,夭折得很早……”

    深毓愣了一下,大約明白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

    趙椿又道:“他一定是想我了——大師兄,你和師父說一聲吧,就說我要回京城一趟,去祭拜一下我的父母還有弟弟……很快,很快就會回來了。”

    深毓有些為難:“你一個人回去嗎?”

    趙椿點了頭:“我一個人,足夠了——這次回去,大約就能把塵緣斬斷了吧!”

    深毓輕歎了一聲,便點了頭。

    .

    趙椿一大清早就離開了白雲觀往京城去了。

    離開京城這麽多年,他幾乎都快要忘了京城是什麽模樣,也幾乎忘了自己身上還有一個國公的爵位,他以為已經把一切都忘了,可在離開白雲觀的那一刻,這些他全都想了起來。

    回到京城,去見了趙曦,意外地又遇到了趙棠和趙杲,趙椿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早逝的趙檀。

    去祭拜了趙暘和薛氏之後,他在趙檀的墓前坐了許久,最後長長一歎:“小檀,不要留戀在這世上了,不如早些投胎,說不定能遇到一個好人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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