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算與被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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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九月初三,荊州大雨。
磅礴的大雨遮掩了視線,烏雲卷積著狂風,吹拂著江麵的波濤,偶爾劃過天際的雷光,在刹那間將天地照的晝亮。
正在巡視夏口的陳到便被困在這片雨幕之中,看著港口外被狂風卷起的巨大浪濤不斷拍擊著港口,伏德甩了甩手中的鬥笠,看向身邊這位沉默寡言的將領,他在荊州聲名不顯,但恐怕整個天下都沒幾個人知道,劉備能有今日之勢,就是因為眼前這位聲名不顯的將領為他在這裏擋住了江東的入侵,令江東水軍不能寸進。
他有著不下於關張的勇武,卻很少表露,放眼劉備軍中,知道此事者也是寥寥。
至於伏德為何會在這裏,卻是諸葛亮臨走前派他給陳到送來一封書信,至於信的內容,伏德曾經偷偷打開過,但隻是很尋常的囑托,並未有太多信息表露出來,但陳到在看過信之後,隻是淡淡的掃了伏德一眼之後,告訴伏德:“軍師在信中說你文武雙全,是員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如此,便留在江夏吧。”
那一刻,伏德差點脫口問道信中並沒有這麽說,也幸好他反應快,才免於暴露,但也是那一次開始,伏德知道,自己已經被諸葛亮給盯上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露出馬腳,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他不確定劉備是否知道這件事,但他知道,襄陽自己是不能回去了,這件事,已經被他秘密通過荊州的夜鶯報知給了洛陽,至於呂布的答案,歸納起來隻有三個字……助江東。
怎麽助呂布並未在信中提及,隻是讓他見機行事,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江東近期會有大動作。
但諸葛亮入蜀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柴桑大營風平浪靜,廬江那邊,也沒有任何反應,而陳到本身,隻是將他留在身邊,並未刻意刁難,當然也不可能親近,就如同呂布帳下的高順一樣,這並不是一個容易讓人心生親近之人。
陳到的行蹤,會被伏德以秘密的手段傳給江東夜鶯,雖然沒有任何實權,但他每日跟在陳到身邊,對於陳到的行蹤,幾乎能夠準確的把握住,包括這次夏口之行。
瓢潑的大雨讓烽火台失去了作用,伏德突然覺得,如果要破江夏,這會是一次好機會,隻要江東派人圍攻夏口,絞殺陳到,占據夏口,那江夏的門戶就等於被打開了一道口子。
江東會在這個時候出兵嗎?
伏德不知道,因為隻是單線輸送,江東那邊不會給自己任何回複,也沒有要求自己做任何準備,隻是伏德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但江東那邊,未必會這樣認為,或者說並沒有想到會有這場瓢潑大雨,硬生生的錯過了這個機會。
“知道嗎?”雨幕中,陳到站在塔樓裏,遠眺著江麵,實際上除了不斷拍擊著港口的浪花,再遠一些的地方已經無法視物,很少說話的陳到冷不丁的開口將伏德給嚇了一跳。
“將軍說什麽?”伏德心跳陡然加快了幾分,臉上卻是一臉茫然地看向陳到。
“這一帶,每年都會有這麽幾天會是這樣的天氣,我鎮守江夏多年,甚至能夠估算出這種天氣的具體日子。”陳到扭頭看向伏德,有些刻板的臉上,牽扯出一抹微笑。
“我一個外來人都能知道,那江東俊傑,想必也能知道這點,若他們能夠視線知道我今天會來這裏,是個除掉我的好機會。”陳到今天的話似乎特別多。
伏德心底突然一沉,臉上的笑容卻極為自然:“將軍說笑了,那江東人也不是神仙,怎會知道將軍今日會來這裏?”
“如果有人將我的行蹤報知江東的話,他們就會知道了。”陳到收起了笑容,看著伏德。
“將軍是說,軍中有細作?”伏德麵色一變,皺眉看向陳到。
陳到也皺了皺眉,看著伏德,並沒有看出什麽異狀,搖了搖頭:“或許吧,這隻是個假設。”
伏德心中微微鬆了口氣,類似的對話曾經也出現過,雖然不多,但每一次都是那樣突然,哪怕伏德經曆過最嚴苛的訓練,從入荊州到現在,伏德甚至連睡覺都不敢做夢,生怕自己在夢中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那種如同走鋼絲一般的感覺並不好受,讓伏德一度認為自己快要瘋掉。
雨還在下,預想中的江東兵馬並沒有出現,直到天上的烏雲逐漸淡去的時候,伏德鬆口氣的同時,也有種難言的失落,這代表著這種擔驚受怕,走鋼絲一般的日子還要繼續。
皺了皺眉,陳到再次看了伏德一眼,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歎了口氣,踩著泥濘的道路,準備離開,也是在此時,一名親衛突然驚訝的看向一個方向,驚呼道:“將軍,快看!”
“嗯?”陳到聞言,扭頭看去,卻見江夏的方向,數道濃濃的煙柱連接天際,哪怕以陳到的冷靜,此刻也不由勃然變色。
“江夏烽火,不好!”陳到厲聲喝道:“響號!”
嗚嗚嗚~嗚嗚~
在伏德愕然的目光裏,從江夏四周隱秘處,一艘艘快船迅速出現,密密麻麻的匯聚了一片,一眼望去,整個江麵都被大小不一的船隻鋪滿,浩浩蕩蕩。
“回援江夏!”陳到冷冷的看了伏德一眼,正看到伏德眼中的愕然,冷哼一聲,此刻也顧不了太多,連忙跳上一艘戰船,伏德也連忙跟上,現在他終於知道哪裏不對了,如果江東兵馬之前貿然攻擊夏口的話,恐怕會遭殃,但現在……伏德心裏默默地鬆了口氣。
“將軍,現在趕回江夏,恐怕……”一名偏將來到陳到身邊,猶豫著說道。
如果對方是蓄謀已久的話,那這段時間,江夏那點留守的兵力恐怕早已淪陷,此刻回去,很可能遭到對方的埋伏。
“哪怕是有一線可能,也絕不能放棄!”陳到冷聲道。
伏德突然覺得,自己該想辦法脫身了,隻是,跟陳到站在一起,顯然不會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上千艘大小不一的船隻,在陳到的指揮下,迅速的趕回江夏,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早已等在江岸之畔的江東軍。
“陳到小兒,東萊太史慈在此!還不快快投降!”江岸之上,一員大將頂盔貫甲,冷笑著看向陳到:“看看這是何人!”
隨著太史慈一聲令下,一名士卒挑著一顆人頭出現在江岸邊。
陳到隻覺眼前一黑,那人頭,赫然便是關平,一雙虎目怒目圓睜,隻可惜卻已經沒有了聲息。
“將軍,我們拚了!”一名偏將厲聲道。
“退往江陵!”陳到搖了搖頭,事已至此,江東軍在江岸之上已經有了準備,而他帶來的江夏水軍為的是埋伏江東軍,攜帶的都是強弓勁弩,而對方卻是裝備齊全,而且水戰也並非陳到所長,在這種登陸戰中很吃虧,除非他願意冒著巨量傷亡的代價衝上去跟對方拚命,隻要上了岸,陳到自信,可以殺出一條血路,但那毫無意義,甚至還未衝上岸,他的兵馬就得崩潰。
雖然失了江夏,甚至賠上了關平的性命讓陳到很憤怒,但卻並未衝昏他的理智,這種情況下,不能硬拚。
船隻在江岸之上,太史慈等江東將士的嘲笑聲中緩緩地退開延安,逆江而上,準備自江陵登陸之後,在想辦法重奪江夏,若是陸戰和攻城戰的話,陳到自信可以完虐江東將士。
隻是還未等他的船隊走出太久,斜刺裏一支船隊突然攔在江麵之上,一艘樓船上,呂蒙帶著陸遜站在船頭,看著陳到朗聲笑道:“陳到,哪裏去,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陳到麵沉似水,若在陸地,三個呂蒙加起來陳到都不懼,但在水上,十個陳到都未必玩兒的過呂蒙,看著呂蒙,陳到沉聲道:“呂將軍無故背盟,是何道理?”
“嘿。”呂蒙冷笑一聲,看向陳到:“今日呂某前來,不為別的,隻為都督複仇,你陳到便是第一個,我要用你們荊州眾將的人頭,祭奠都督在天之靈!”
“荒唐,周瑜私自毀盟在先,偷襲我軍,乃咎由自取,如何能夠怪到我們頭上!?”陳到冷聲道:“爾等今日無故攻伐江夏,才會為天下人恥笑。”
“那又如何?今日,我呂蒙便是為私仇而來,將士們,殺!”呂蒙冷哼一聲,一聲令下,數百艘艨艟出現,每五艘或十艘一組,朝著陳到這邊穿插過來。
“結陣!”陳到眼見對方悍然動手,隻能無奈的迎戰,隻是陸地上訓練有素的軍隊,此刻在水中,麵對敵軍的衝擊卻顯得有些混亂不堪,甚至在對方的猛衝撞過來之前,連一個簡單的陣型都無法完成。
“咻咻咻~”
一簇簇箭雨從四麵八方射過來,對方人數明明還不如陳到這邊多,卻偏偏讓人有種四麵皆敵的感受,許多戰士慌亂迎敵,卻根本抓不到對方的影子,隻是片刻,陳到的船隊便被衝的七零八落,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抗,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不斷將自己的兵馬分割出去,然後一點點蠶食,卻無可奈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