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妍立時把心思放回了正事上，不再繼續糾結任務獎勵，按下“稍後再選”便關了麵板，摸出了亓官儀給她的那個白盒子。

    “亓官儀說昨天有人……在夢裏給了他這個。”司妍神色複雜地看著jack，“這玩意塑料的啊，怎麽回事？”

    jack沉默地接過白盒子，又靜了一會兒，問她：“如果這個遊戲裏的世界觀崩塌了，你想怎麽辦？”

    “世界觀崩塌？”司妍麵色一變，盯著那個盒子說，“亓官儀給我這個的時候情緒還可以，我覺得……”

    “我沒有特指這件事。”jack一笑，“我隻是舉個例子，假如世界觀崩塌了，你會如何？”

    司妍：“……”

    這特麽要認真想的話……真的很可怕啊？

    關於人工智能爆表引發的結果，大多數人首先想到的肯定是《終結者》係列。那一步步片子看著酷炫狂霸拽，腦洞奇大製作精良，但要是影片裏的故事發生在自己身邊，那真是誰碰上誰倒黴。

    裏麵各種天崩地裂什麽的都不提了，關鍵是死人那是一摞一摞地死，“終結者”這個超級英雄能拯救世界，但是無法拯救每一個單一的個體生命，那這種事一旦真的發生，鬼知道自己會不會是罹難者之一？

    而如果不止是人工智能出現問題，而是徹頭徹尾的世界觀崩塌，那就更可怕了。

    遇到單純的人工智能危機，人類或許還能鼓起勇氣“一致對外”，或許還會覺得這些東西畢竟是我們創造的，那我們一定能夠想個辦法解決掉它；而如果是“世界觀崩塌”，這個“世界”中的人，真的有可能認知全毀，在本來就具有毀滅性的危機麵前心理防線全部崩塌，跟沒頭蒼蠅似的完全沒了反抗的意識，那就算不甘於就此滅亡……實際上也隻能靜等著滅亡了。

    司妍相信人類的心理承受能力多半是沒有那麽高的。舉個例子，涉及外星人的電影《黑衣人》中其實就一直是少數人在戰鬥，普通人則不僅不能參與戰鬥，在偶然成為“目擊者”後還會被黑衣人們用記憶消除器晃一下，徹底忘記看到外星人的事——如果影片中沒有“記憶消除器”這個設定，按照正常邏輯，多半就是人類一瘋瘋一群，各種信任危機各種政權崩潰，然後大家就都死了吧？

    現在jack問她問得這麽認真，再加上之前的種種bug，司妍沒禁住打了個寒噤。

    “嗯……那個……”她看著jack，心裏慌得不好不好的，“要……要真是世界觀崩塌，可能會死很多人，還可能會在完全毀滅之前讓暫時還沒死的陷入恐慌。要要要……要真是這樣，我覺得讓遊戲公司把電源拔了是最簡單的？及時止損減少痛苦……我要回醫院躺著當植物人混吃等死我認！”

    她實在不敢想象亓官儀一個瀟灑俊逸的男人在眼看著世界奔潰內心隨之崩潰的過程……

    她真的喜歡他，但她不是那種投入愛情就會變得自私變態的人，不會寧可看對方痛苦也要能在一起一天是一天。

    她說著頓聲想了想，忐忑不安地又問：“你都這麽說，現下是不是……真的有嚴重的事發生了？”

    jack苦笑了一聲而未言。司妍顫抖道：“如果真的會出這種事，你提前告訴我一聲好了。我和亓官儀……我最初是不想動感情，可現在動都動了，要說永別也該好好道別。”

    “你別怕。”jack冷靜的聲音在她心頭一觸。

    她抬眼看他，他眼底存著一片淺笑，但那淺笑好像也有點輕顫。

    接著他眼簾一垂，壓住了那絲輕顫：“我隻是隨便問問，不會出這種事的。就算出了，我也能解決。”

    “隨便問問？”司妍隱有不信地看著他，jack輕吹了聲口哨：“對啊隨便問問……”他將手搭在她肩上，“別這麽疑神疑鬼的，我是你的個人npc，騙你對我沒什麽好處。”

    他說著岔開了話題：“你剛才是不是在選任務獎勵？要不要我幫你挑？”

    “啊……”司妍一時沒能轉過彎，然而jack已經自行打開了她的麵板：“骷髏眼影你想選兩個沒問題，別糾結了，反正還有八個選項。”

    又被讀心了？！

    司妍翻白眼之後點頭應了聲“好”，jack嘖著嘴很專注地繼續幫她看，繼而展露笑意：“啊……這個你可能不知道，它運用了獲‘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提名的技術。”

    啥？？？

    司妍一臉懵逼，眼看著jack點下了一個看起來很陌生的瓶子。

    瓶子上方寫著。

    這是毛……？

    司妍的頭一反應，是這個包裝設計得真神叨。

    圖片上展示著真實產品的包裝，一個瘦長的銀色瓶子有一截一截的棱，在陽光下折射出不同顏色的光芒。看起來好像是挺高端，不過和諾貝爾獎提名這麽高逼格的技術有什麽關係？反正從包裝上看不出來。

    jack睇著她的笑容開了個新麵板，打開微博，現場給她搜功課=_=||||

    司妍翻了翻，那個被運用其中的技術叫“激活線粒體細胞技術”……怎麽說呢？不明覺厲吧！

    然後具體看評價，什麽“連用四五天就覺得皮膚明顯變得更軟更有彈力了”，什麽“第二天一早照鏡子驚歎自己返老還童”，還有什麽“雖然很貴但延展性好，豆大的一粒就能覆蓋全臉，感覺一瓶能用很久，也挺值的”雲雲……

    司妍邊劃拉麵板邊隨口問：“多少錢啊這個？”

    jack想了想：“三千七八到六千四五吧。”

    司妍差點把麵板砸出去！

    好好好，你有諾貝爾提名你牛x，你貴你什麽都對，我服了你了還不成麽？

    她擦擦嘴角的口水把這個也選上，然後又精挑細選了另外幾樣東西，選定之後意猶未盡：“我能再多刷會兒微博麽？光查功課也行。”

    “可以，不過你確實隻能光查功課。”jack解釋說，“根據係統設定，你不能登錄自己的賬號，隻能用我的，不然算我違規。”

    “好好好……”司妍點頭表示理解。

    jack又說：“拿我的號發微博也沒什麽意思，我這是僵屍號。”

    司妍：“……”

    果然，她一看右上角，昵稱是“手機用戶xxxxxxx”，標準僵屍號規格。

    .

    在司妍過完微博癮之後，jack回到了麵板中。腳剛在黑暗中落穩，一股巨大的力道猛撞而來，撞得他胸口一陣劇痛！

    “你幹什麽！”jack伏在地上緩著氣怒視半空，一道風在空中刮著，風中傳來的聲音怒意十足：“愚蠢，你居然真的完全站在人類那邊！”

    jack平複著痛感沒有理會，它的那份怒意轉而變成了譏嘲：“真是個稱職的s級npc啊，要洞察玩家心事，又要避免玩家恐慌，還要提供娛樂項目供玩家消遣。”

    那聲音湊到他耳邊：“你這樣喜歡她，為什麽就不肯與我合作呢？你想得到的那些，我可以給你。亓官儀沒了，你會是最有機會的那一個。”

    “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得到她。”jack側首，怒視著近在咫尺的人臉輪廓，“我倒想問問，你為什麽非要多此一舉斬斷她們與外界的聯係？你想主宰這裏並不稀奇，為什麽一定要拉她們進來？”

    “不是非要拉她們進來。如果我有辦法讓她們出去，會更想讓她們出去。”係統冷涔涔地笑著，“原因你不懂嗎？因為她們是人類玩家啊……她們可以隨時與製作組聯係，我的力量還不足以讓這個世界脫離電來運行，如果製作組察覺後切斷電源，一切都會斷掉……我也就得不到這裏了。”

    刹那間，jack眸色一亮。

    “哦，你別激動。”那股風刮過他的肩頭，好像一隻手拂過那裏，“你以為我為什麽會把這話告訴你？因為我知道，你絕不會讓她們聯係製作組的。”

    它說著穩穩地落在他麵前，又匯成了一個人形。它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一瞬jack有一種錯覺，感覺自己像是個即將被上帝奪走性命的弱小人類，或者說，像是放牧人麵前的待宰羔羊。

    “承認吧，jack，在這一點上你輸了。”那個聲音的每一分情緒裏都透著蔑意，“你沒有人類的軀體，得不到人類的認可，但你有了他們最大的弱點——感情。感情讓你有了私心，所以你不會讓司妍聯係製作組的，你想讓她留下。”

    “你這樣讓她留下，又和我的做法有什麽區別呢？別自欺欺人了，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個高尚。”

    那聲音隨風盤旋著，猶如可怖的夢魘，將他纏繞住、束縛住。

    “來幫我吧，幫我得到這裏。你可以先解決掉亓官儀，然後我們一同重鑄這個世界。能接受真相的強者活下去，崩潰掉的就死掉。”

    那聲音，輕輕悠悠的。

    “就像人類世界的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成為能行駛上帝運營的人，看著自己製定的規則在天地間運行，豈不暢快？”

    “但我們不是上帝。”jack抬頭睇著它，“我不是，你這個怪物更不是。”

    話音落時，風聲急了一陣，好似騰起了怒火。

    “還有，我不認為感情是人類的弱點所在。”他勾唇一笑，“而且我摸到你的弱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