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他能給的一給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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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鄔鈴還在嘰裏呱啦地埋怨她師傅,卻發現賀連的眼神有些散。

    “怎麽了?”鄔鈴回頭,順著賀連的目光向他望的方向看去。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沒有早告訴你?”賀連拉她回自己懷裏,認真看著她,“這可是不能讓他們聽到的秘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咱們走吧,去沒人的地方,我告訴你。”在她耳邊低語,有著撩人的暖意。

    鄔鈴點頭,順從地跟著他的腳步向遠處走。她終是沒有回頭去看,而所有的人都看見了……隨著楊憐惜執念的逝去,她袖上的荼蘼花……正在漸漸枯萎,一瓣,一瓣。

    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繼而是頭昏昏沉沉。

    眼前,賀連的表情變得嚴肅,甚至沉重。

    “我怎麽了?”鄔鈴覺得邁步都有些艱難。

    “想來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賀連道,“我抱你。”抄手將她抱起來。

    鄔鈴微笑點頭。

    “沒事,不要亂想,沒事兒。”將鄔鈴抱在懷裏,賀連一直在重複,“睡一會兒,睡一會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的,有師傅在。”

    是的,有師傅在,他總是能把一切都處理得最好,就算自己一直搗亂,一直幫倒忙,甚至是有意難為他一下,他都能不露聲色地將一切控製在手中。自己太喜歡他這樣,所以好多狀況她都是成心出的,就是要看他眉間一皺的惱和滴水不漏地兜轉之間,一切皆化解。鄔鈴還沒有看夠……而一切就要結束了。

    在他們身後,鄔鈴知道,現在才是一切都該結束的時候,楊憐惜執念去,洪途將隨著枯萎的荼蘼永遠消失。而自己,這朵開在她指尖的小小花朵,也該離去了。

    一直以來的心願就要實現,而為什麽這樣不舍得,鄔鈴在迷蒙之間,覺得有溫熱的液體落在自己的額前……

    “師傅,你怎麽了?”鄔鈴道。

    “沒事兒……師傅沒事兒。”抱著她坐下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裏,賀連輕聲安慰。

    周圍開始有低低的哭聲。

    那是申屠的迷妹們,微微輕笑鄔鈴道:“荼蘼凋謝了幾瓣了?一瓣還是兩瓣?大家都開始哭了。”

    賀連沒有回答,也不去看,他怕即將凋落的第四瓣映在自己眼裏,被鄔鈴看了去。原來眼淚真的是鹹澀的,落在唇邊,不嚐而嚐盡。

    “你看我多重要。”鄔鈴笑著,她的臉色很慘白,就像……出生的荼蘼,“我不死去,洪途便終不能毀呢,好在……好在……”鄔鈴覺得胸中洶湧,好像所有的血脈都斷了,五髒六腑都溶解了一般讓人不再清醒,“好在,我們有那三年時光……鄔鈴覺得好開心。”伸手來摸賀連的臉。

    “你怎麽知道的?關於荼蘼。”賀連托住她的手,吻在唇邊,已抖。

    “花開荼蘼花事了,洪途夢醒洪途夢。”伸手去攬賀連的脖子,想靠他再近一些,盡管他們已經沒有了縫隙,“這行字,繡在荼蘼花心,隻有等它全部綻放了花瓣,才可以被人看到。而我看到了,所以我才明白,之前的一切不過是幻想罷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多高興你還活著……”笑容恬淡,鄔鈴已睜不開眼睛,“師傅抱我,師傅抱鄔鈴。”

    賀連已說不出話來,唯有把她抱在懷裏,緊緊的。

    楊憐惜在竭力控製荼蘼衰敗的速度,用她最大的能力,饒是頭上帶汗,眼中已盈滿了淚水:“不要枯萎!不是……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知道,不知道會這樣。”

    “憐惜。”遙崖走到她身邊,拭去她其實沒有什麽作用的阻擋。

    “遙崖,你幫我,你幫我攔住這朵荼蘼花,我不想它枯萎。”楊憐惜哀求道。

    “這個……我們已然做不到了,或許有一件事,我們還可以為她做。”拉住楊憐惜的手,遙崖迅速向鄔鈴走來。

    被扯住向前,楊憐惜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鄔鈴。”遙崖伸手握住了鄔鈴的手腕。

    袖上荼蘼晃了晃,似乎暫時停止了*的速度,當然那隻是暫時。

    “聽我說,我是遙崖。”

    “嗯。”鄔鈴緩緩睜開眼睛,點了點頭,“閻君。”

    遙崖一笑:“你的幻象很厲害,由你師傅來施展更是厲害,連憐惜都騙過了,但是我想告訴你,你的幻想裏有一點是真的。”

    賀連眉上一緊。

    遙崖看了他一眼,低頭對著鄔鈴笑道:“我不是閻君了,我已經放棄閻君之位。是你的一句話,讓我明白了過來,你說能守世間之序的人當是情意深重之人,連自己的情都守不住,何以守蒼生之情,解蒼生之惑,從無情人手中經過的轉世輪回,不回也罷。”閻君握了鄔鈴的手,給她溫暖,“好姑娘,你說動我了,但是……我明白的太晚了……對不起。”有些哽咽,閻君搖頭,“所以,在你的幻想裏有一點是真的,我會留下來,在洪途消散之後和憐惜在一起,從此不離。你若願意……我們會在我們的房子前便種荼蘼,也會讓它從此成為世間最後的花事,待繁華落盡,依然盛放。”

    鄔鈴努力地點頭,盡管點頭都好吃力。

    遙崖和憐惜起身後,沒有人再靠近。

    人們都遠遠站著,用盡他們全部的忍耐力。

    “師傅……”鄔鈴想要摸摸賀連的臉。

    “不說了,鄔鈴,不說了。”把她擁在懷裏,賀連的聲音嘶啞,“別怕,我會和你一起走,我的鄔鈴不會孤單。你離不開我的傻丫頭,沒有了我,你連麵都煮不好……沒了我,你那馬來西亞進口橡膠的東西有什麽用?”

    鄔鈴嗆出了眼淚:“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該用,也許會有個小鄔鈴或者小賀連陪著你……那我就,就放心了……”

    當天地已無聲,神,仙,人,魔,鬼,妖……可還有聲?

    滿珠山,並沒有隨著楊憐惜袖上荼蘼的枯萎殆盡而又一次崩塌,而是……不見了,就那樣恍惚間,再也不見。

    茫茫天地,無處可尋。

    一年之後……還魂門裏。

    “孟姑姑,今日可好了?”來回書生看著孟姑姑手裏拿著的辭塵珠。

    “天天隻你著急,急得是什麽?”孟姑姑仔細觀察著手中的辭塵,有一點光彩總是亮不起來。

    “不光他急,我也急。”百醫伸著脖子向她手裏望了望。

    “總是有一些地方我是拿不準的。”孟姑姑皺眉道。

    “哎呀,管他呢,您就放她出去吧,隻要不全記起來就行了。”來回書生道。

    “可見受托之人不是你們。”孟姑姑瞥了二人一眼,將辭塵收起來回了奈河。

    傍晚時分,有人來奈河拜訪。

    “閻君。”孟姑姑恭敬行禮。

    閻君微笑,竟是也回了一禮。

    “閻君來可是有事情?”孟姑姑道。

    “額……也沒有什麽,不過夜巡到此,看望姑姑。”

    “不敢。”孟姑姑笑道,“這裏平靜得很,一切安安穩穩,還請您放心。”

    不好多留,閻君點頭示意,艱難地邁步,走了兩步又回頭。

    “閻君啊……”孟姑姑笑道,“你可知老身在此多少年了?”

    閻君摸了摸頭:“至少是比我年歲大。”

    孟姑姑比較有涵養,不然可以給這位新任閻君一個榴蓮羹吃!這不廢話嗎?你才幾歲啊?:“那是的……所以老身若是犯了什麽錯誤,比如……就是沒有辦法讓一些靈魂忘掉所有事情,當然,隻是一些,不會是全部,那閻君會不會降罪老身呢?”孟姑姑淺然而笑,眼神裏又明明都是詢問,好像這真的是件重要的事情。

    閻君笑了,十分英俊的臉上都是燦爛,簡直像糊了個太陽麵膜一般!

    “當然不會,孰能無錯,孰能無錯?我不止不會追究,我還得嘉獎,對,嘉獎姑姑,勞苦功高!技藝超群!妙手仁心!那個……慈眉善目,花容月貌!”

    “行了!”孟姑姑一皺眉,轉身而去,邊走邊低語道,“說得什麽啊?!就這水平,還當閻君?!”走不兩步,臉上卻是淺淺一片笑容。

    站在原地的新任英俊閻君心花怒放了,本來陽光燦爛的麵膜慢慢變成了月光的顏色:“師姐……保重,後會……有期。”

    隆冬,臘月。

    西湖水被凍住了。

    冰上覆了一層雪。

    今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很多老人說這麽冷的天很少在杭州這個地界出現。江南地暖,就算下雪落在地上也就隨化了,積得起來的時候不多,今年因為冷得早,地竟上了凍,一場雪就像模像樣積起來。

    斷橋不斷似斷,橋上來來往往行人如織。

    “夫人,小心。”橋上一對年輕夫婦,不仔細看,好看!仔細看,謔!這麽好看!端得是璧人一雙,神雕俠侶一對啊。男子麵如冠玉還朗,夫人麵若桃花還香,真真天造地設無雙。

    “哪裏這樣嬌貴,還早呢。”夫人笑道。

    她這一說,就有周圍行走的人看出她是個孕婦,行走間小心翼翼,看起來也是有□□個月的光景。

    “誰說不嬌貴?你和孩子可是我申屠家最嬌貴的。”男子笑道。

    夫人嗔笑一眼,再走時竟是多了幾分小心。

    二人說說笑笑已走過了蘇堤。

    “前麵可是梅塢?”申屠夫人笑道,“夫君陪我去飲一杯如何?”想來孕中少動,今日出來走走心中滿是興奮,申屠夫人隻顧趕路,剛脫開夫君的手,腳下便是一滑,整個人眼看倒了下去。

    想來申屠官人隻是讀書人,並沒有太利索的身手,便是心切護著妻兒也隻是最終接了個大概其,申屠夫人一經著地,半邊身子砸在了她官人身上,另一邊卻摔在了一個石階之上。

    “哎呦”聲音不絕,冒著熱氣的紅色湯湯水水流出,申屠夫人一陣緊似一陣的呼喊聲可就響了起來。

    跟著的丫鬟老媽子,仆人轎夫鋪天蓋地喊成一片!可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喊也沒用啊。

    就有人抬頭看,原來夫人摔著的石階竟是一家大戶的。

    “啪啪啪”拍門山響。

    開門的是一個老態龍鍾的仆人,後麵跟著個老婦,慈眉善目,一身素淨打扮,見是這般情景忙向裏讓。

    及到了裏麵,申屠家這些個見過世麵,一般金金銀銀全不放在眼裏的仆人都有點傻,哎呦,這是個極富貴的人家啊!

    申屠官人顯然見過大世麵,忙向二老寒暄幾句便請主人,請周圍接生穩婆來。

    “主人都在北邊呢,就我兩個老的看守這房子,今日官人趕巧了,明日我們也要啟程尋了主人去。大夫嘛,您著了腿腳利落的小哥兒去請就好,至於接生……老婆子做了一輩子的行當啦,不慌不慌,就在這一時半刻啦~老頭子啊,你就領了官人外堂坐著罷。”婆婆笑道。

    有道得來全不費功夫,不光不費工夫,好像安排好了一般,申屠家的夫人在大夫氣喘籲籲跑來之前便一咬牙一跺腳,生了!

    穩穩當當抱著申屠小姐走來走去,婆婆喜笑顏開:“哎呦呦,瞧瞧這小模樣,修了幾輩子修來的呦!”

    就有丫頭趕著給外麵的申屠官人送了信兒:“大少爺,少奶奶生了,求女得女,真的是位千金!”

    申屠官人就快跪下感激上蒼了。

    申屠家從他爹那輩子開始,全是男丁,生一個一個禿小子,一天到晚刀槍棍棒斧鉞鉤叉!把他奶奶愁的!愁完奶奶愁他娘,又一院子帶尖的帶刺兒的帶梭的帶刃的,連個正經說會兒話的都沒有,等到了申屠南這一輩子上,他這長子長孫的第一胎又是個男孩兒。

    看在是第一胎上,婆婆沒好意思給兒媳婦臉色看,隻是明裏暗裏的多有話提著,怎麽也得有個孫女兒啊!怎麽也得有一個啊,是不是?!

    這回得償所願!

    申屠雙咕咕墜地,驚世絕豔!

    於是,申屠家高興了!高興壞了!孫女這出生的地界那是一般的地界嗎?皇宮也得買下來啊……

    好在,看家的老兩口也是爽快人,樂見這喜事兒一樁,急急向遠在北邊的主人說明緣由,家主十分爽快,買賣一談就成。

    於是申屠家長房自此搬到這西湖邊對著梅塢的大宅子裏來住了,筵席大開,月餘不散。

    時光荏苒……匆匆數年。

    後來,申屠雙漸漸長大了。全家人的喜悅慢慢變成了“驚悚”。

    這姑娘不是一般的嚇人,她能和包括人來在內的所有生物聊天,跟個屎殼郎都能聊一上午。

    “哎,我說丫頭,你跟它聊天,除了屎還能聊什麽?”她大哥走過來看著自己美豔無雙的妹妹,揣著手發愁,一個16歲的大姑娘了,天天的不知道繡繡花,就知道各種聊。

    申屠雙站起來拍了拍手:“你又來發號施令了啊?要不要我把昨天的事兒告訴娘啊?哎呦……申屠哥哥,人家就是喜歡你嗎!你倒是看看人家啊……”

    “閉嘴!閉嘴你個臭丫頭。”申屠繼捂著他妹妹的嘴,“你這個家夥,天天仗著爹疼娘寵奶奶愛的就不把大哥放在眼裏,看我怎麽收拾你?”蹲身將申屠雙扛起來,就往屋裏走。

    頭暈……好熟悉的場麵,忽然之間的恍惚,是不是……

    “大哥。”肩上的申屠雙忽然不吵鬧了,倒是嚇了申屠繼一跳。

    “怎,怎麽了?”將她小心地放下來,仔細盯著她是不是被自己弄傷了。

    “沒事兒,就是要去告訴娘。”哈哈大笑著飛奔出後門,直奔了她娘的房間。

    申屠繼大喊一聲上當,直追了過去,兄妹兩個剛跑到房門口,就聽見裏間一陣響亮的啼哭。

    申屠家老十出生啦!

    “哎呦,娘啊!你別生啦……”申屠雙抱著十弟看著她娘,“這一群你不煩我都煩了。一個個長得還都這麽好看,以後一群弟妹雞一嘴鴨一嘴的,我就長了一張嘴,怎麽說得過她們?”申屠雙看著懷裏的弟弟,小小的人兒就這麽濃眉大眼的,以後怎麽辦?

    “好好好……等你出了門子,誰還用你管教她們?”笑得合不攏嘴,申屠夫人看著自己的女兒,深閨有女世無雙,說得就是她家的女兒吧,“雙兒啊,娘剛生下弟弟,身體弱,明日一早,你就代為娘去廟裏還個願吧。”

    “好!正想出去溜達溜達!”申屠雙把已經睡著的十弟小心翼翼放到母親懷裏,蹦躂著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