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情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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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蕙的心口“撲通”亂跳,亂子裏麵亂亂的,不明白怎麽會在大昭寺遇到陸澗?簡直就是無巧不成書了!顧不上多想,隻想趕緊拔腳離開此地。
可是陸澗卻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喊道:“……仙蕙。”
仙蕙假裝沒有聽見,撥開梅花,準備繞到另一邊的小路離開。
陸澗拔高了聲調,“仙蕙!你先別走。”
仙蕙趕緊頓住腳步,不敢動了,怕一走,他再喊得更大聲就糟糕了。
“仙蕙。”隔著花窗,陸澗清澈的聲音在後麵響起,“聽說你在皇上麵前特意求了情,讓孝和公主跟我和離,所以惹得靖親王和你爭吵了。”
仙蕙背對著他,忙道:“沒什麽,不過是夫妻間的幾句口角而已。”
他以前替自己背了黑鍋,自己還他一個人情,今生既然無緣,那就兩不相欠。眼下自己已經嫁了人,就算跟高宸有再多矛盾,陸澗也不是可以傾訴怨念的對象,因而急道:“你不是已經跟孝和公主和離了嗎?怎麽還沒離開京城?你快走,趕緊回江都去。”
“對不起。”陸澗聲音難過,“仙蕙,你都是被我連累了。”
仙蕙急得直想跺腳,牙一咬,故意冷聲喝斥,“你不要自作多情!我讓孝和公主跟你和離,那是不想牽扯到你們的恩怨裏,想把你打發的遠遠的,再也不要看到。”不屑嘲諷,“你也不照照鏡子,我現在可是靖親王妃,你算什麽?跟我說話,那都是你高攀了。”
“仙蕙……”
“還有,你記住了。”仙蕙根本就不回頭看他,又怕他繼續再說,厲聲打斷,“仙蕙二字不是你叫得起的,以後也別再想法子來接近我,離我越遠越好,趕緊走!”
陸澗在身後低聲喊道:“仙蕙!你聽我說……”
仙蕙一個字都不想再聽,道了一句,“若是不想害死你我,就閉嘴!”心急如焚,從殷殷紅梅裏穿梭而去,裝得梅花上落雪紛飛,灑出一片白茫茫的淺薄雪霧。
而後麵,陸澗望著那團雪霧一聲輕歎。
不知道是在歎息他自己,還是歎息仙蕙,又或者是在歎息別人,他轉身,將手中玉笛扔在了地上,清雅的身影漸漸消失遠去。
另一頭,仙蕙在被梅花饒得頭暈,繞來繞去,結果就是橫豎繞不出去。她抬頭朝前看了一下,奇怪……,厲嬤嬤她們人呢?正在迷惑,背後就傳來一陣不小的踏雪聲。
“你要去哪裏?”一個清冷的男子聲音響起,攔住她的去路。
仙蕙回頭,看清來人,頓時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王爺……”她驚嚇的四下環顧,“你什麽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
“是嗎?”高宸撥開殷紅梅花,似笑非笑,“那你是歡迎本王來呢?還是不歡迎。”
仙蕙收斂神色,“王爺怎麽這樣問?”
高宸穿了一身深紫色的暗紋錦緞長袍,在陽光下紫芒閃耀,襯得目光幽暗迷離。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薄薄嘴唇勾出優美弧線,聲調卻冰涼,“枉費我還擔心你,特意來大昭寺找你回去,卻不想……”
他抬手指向花窗,“倒是打擾你了。”
仙蕙目光驚駭,心裏猛地“咯噔”一下。
他肯定早就來了,已經在旁邊看了一段時間,即便看不清花窗後麵是陸澗,也肯定看出的有人。不知道陸澗有沒有走掉?要是被高宸抓住,隻怕……,立馬就是一場滔天風波!心慌意亂,不知道要怎樣應對了。
“王爺。”初七飛快跑了過來,“後麵的那個人已經走了,侍衛沒有找到。”
仙蕙低著頭,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初七遞了一支玉笛上去,“王爺,這是那人掉下來的。”
仙蕙咬住唇,複又緊張起來。
“哦?”高宸狹長的鳳目微眯,伸出修長的手指,捏住那薄脆猶如琉璃的玉笛,眸光明滅,眼底意味說不清、道不明,“這是玉笛不錯啊。”
淡淡的玉色笛子,淺碧微黃,在紅梅映襯下,有一種交相輝映的賞心悅目。
他把玉笛遞到仙蕙麵前,“好看嗎?”
仙蕙不出聲兒。
“嗬嗬。”高宸嘴角微翹,帶出刀鋒一般銳利的弧度,“你知道這笛子是誰的嗎?”揮揮手,攆了初七離開,“真是巧了,正好我認得這支玉笛的主人。”
仙蕙的心,頓時徹底涼了下去。
“好,很好。”高宸的目光幽黑猶如深淵,在那最深處,似乎隱藏著一隻能吞噬所有的凶獸,凶光四射不已,“看來你還真的是舊情難忘,舊好難去。”把玉笛摔到她的手裏,“那好!從今以後,你就跟著玉笛過吧。”
“高宸!”仙蕙慌了,趕緊扔了玉笛,伸手拉住他,“不是你想得那樣的。”
“你的話,留著說給的情郎聽。”高宸狠狠一甩,將她扔到在雪地上,“砰!”猛地濺起一陣雪霧,漫天迷蒙飛揚,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漸漸走遠。
仙蕙摔坐在雪地裏,一片茫然。
怎麽會這樣?這麽巧?今天這個誤會可是真的鬧大了,坐實了,叫自己要如何才能解釋的清楚?本來就岌岌可危的夫妻關係,又被狠狠的劈了一刀,再這麽下去,隻怕就要徹底破碎了。
不!剛才的事隻是誤會,之前自己為陸澗求情也是誤會。
自己和陸澗根本就沒什麽,清清白白的,現在不要自怨自艾,趕緊去找高宸解釋清楚啊。想到這裏,當即爬了起來,急急找到厲嬤嬤等人,“快!我要回府。”
厲嬤嬤剛才隔得比較遠,並不清楚,那邊發生了什麽事。
但是隱隱知道,王爺和王妃起了爭執,後來初七又拿了一個什麽東西,王爺就扔在了王妃懷裏,生氣的先走了。因而不敢耽擱,當即護著仙蕙上了馬車,叮囑道:“王爺剛才主動來大昭寺找王妃,就是和好的意思,不能再吵下去了啊。”
“嗯。”仙蕙點了點頭。
厲嬤嬤又勸,“王妃別急,有事,跟王爺說清楚就行了。”
這一次,仙蕙卻沒有信心點頭了。
高宸最近怪怪的,脾氣很壞,簡直不像是他一貫的冷靜為人。或許,是朝堂上的各種憋屈和委屈,讓他心裏很煩罷。所以,那天才會那樣欺負自己,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
是了,一定是因為他本身就心情不好。
仙蕙努力的說服自己,卻是委屈,又有擔心,不知道即將麵的會是什麽。
******
一回到王府,仙蕙就先抓了丫頭問高宸的下落,聽說去了書房,又趕緊提裙往書房那邊趕。她跑得氣喘籲籲的,站在連廊口歇氣的時候,忍不住一陣心酸。高宸不高興了,就可以那樣欺負自己,自己不過是偶然遇到了陸澗,卻得向他賠罪認不是。
可是……,別無選擇。
“王妃娘娘。”初七迎了上來,麵色為難,“王爺這會兒正在跟寧大人說話,怕是沒空見你的,要不還是先回去吧?等王爺空了,我去內院跑一趟傳話。”
仙蕙目光閃爍,往書房那邊看了看,緊閉的大門什麽都看不出。
真的是寧玉熙有事在裏麵?還是高宸不想見自己?想了想,罷了,何必在他氣頭上做解釋呢?說不定解釋不好,還會火上澆油,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明天,明天自己好生打扮一下,再做點羹湯送過來罷。
“那好。”仙蕙勉強笑了笑,“王爺先忙,我改個時間再來看他。”
說著,不免一陣心酸。
若是正常情況下,高宸再忙,晚上也應該會寢閣睡覺的,自己肯定會見著他,----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在床上,有多少話說不得?可是他根本就不回來,自己來找他,偏生他又閉門不見。
仙蕙無奈,黯然神傷的離去了。
書房裏,高宸的確正在和寧玉熙說話。
自從起兵謀反的一係列決策之後,寧玉熙這個最年輕的幕僚,已經成了高宸的心腹謀士,幾乎大大小小的事都有參與謀劃,儼然左膀右臂一般的存在。甚至就連主仆關係,都融洽親近的好似朋友一般。
像此刻,寧玉熙就姿態從容坐在火爐旁邊,悠閑的喝著熱茶,“清香甘醇。”讚了一句,豎起耳朵往外聽了聽,“唔,王妃娘娘好像走了。”又打趣,“王爺把屬下叫來當擋箭牌,背了黑鍋啊。”
高宸恍若未聞,低頭撥茶,“準備好了嗎?”
“好了。”寧玉熙放下手中的玉瓷杯,微微一笑,眼裏是讓人如沐春風的溫暖,“但是玉瑤一旦進府,王妃娘娘那邊……”他指了指後宅庭院,“怕是要真的傷心了。”
高宸淡淡道:“要傷心,也得有命活著才能傷心,沒了命,就算想傷心都是不成。”他的目光好似漂浮在雲端,清冷疏離,“傷心,總比沒了命的好。”
寧玉熙笑道:“不知道王妃娘娘是何脾性?若是對玉瑤苛責幾句不妨事,但好歹別下毒投刀子。我這個做哥哥的,讓妹妹受一時委屈可以,但總要對她的安危負責,不然就說不過去了。”
高宸目光一淩,“王妃不是那樣的人。”
“哈哈。”寧玉熙笑了,“好好好,屬下不懷疑王爺的心肝寶貝了。”
高宸不接他的打趣玩笑,而是做了保證,“你放心,將來事成之後,本王會給你妹妹一個妥當安排,不會委屈了她的。”繼而勾起嘴角,“當然了,前提是本王還能好好活著。”
寧玉熙肅然道:“王爺肯定會更進一步的。”
高宸擺了擺手,又問:“孝和那邊準備的怎麽樣?”
寧玉熙回道:“正在籌劃之中。”頓了頓,“那件事不能著急,得徐徐圖之。不過王爺放心,屬下一定準備妥當才行事,絕不會出岔子的。”
高宸鳳目微眯,寒涼道:“那就好。”
寧玉熙瞅著他眼裏的寒芒,心頭一跳。
靖親王故意求情,對太子妃的延緩處理是為了那件大事,而孝和公主這邊,則就是純粹為了王妃的私怨。為了王妃,靖親王不惜將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一舉徹底毀滅,----心狠手辣自不必說,畢竟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但是這件事,和外頭政局並沒有半分關係,隻是為了王妃永絕後患罷了。
由此看來,王妃娘娘在王爺心中是極要緊的。回頭得提醒妹妹一句,小打小鬧可以,但不能真的冒犯王妃,免得回頭出力還不討好。
******
次日清早,仙蕙便早早的起來梳妝打扮。
她原本就有國色之姿,玉容恍若海上明月初升一般,稍作裝飾,再用珠翠金釵點綴,便已經是明光流麗了。加上發色如黛,堆疊成雲,膚色瑩白如玉,襯著她一雙明眸水波盈盈,簡直殊色照人。
“王妃,這身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怎麽樣?還是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上衣要配那一件?腰帶呢?”玉籽一疊聲的問道。
“別了。”仙蕙擺擺手,“又不是去參加宮中宴席,弄得太過華麗,反而看著可笑了。”
自己揀了一身淺金雲紋的襖兒,清雅又不失華貴,再挑了一條玉台金盞淩波水仙裙,配以同色腰封。打扮出來,便是清麗華貴的溫婉小王妃,再戴一支九轉玲瓏金步搖,端莊大方中,又透出一絲小兒女的嬌憨俏皮。
仿佛淡筆描繪潑墨圖中的九天玄女,貴氣中,透著清靈毓秀之韻。
厲嬤嬤見了,誇道:“不錯,還是王妃娘娘會打扮啊。”
“這一身穿在王妃娘娘的身上,簡直就跟畫上的仙女一樣。”玉籽等人眼睛都看直了,紛紛圍著主子,不停的歡聲笑語誇讚起來,“回頭王妃娘娘得空,也指點指點我們,打扮好了,跟著出去長長你的臉麵啊。”
仙蕙笑道:“行,等我得空。”
玉籽捧來的泥金小食盒,裏麵裝了五香蒜泥茄絲、鹵味豆丁、一碗碧瑩瑩的粳米粥,還有一碟棗泥卷兒,瓜子仁拌小鹹菜,都是高宸早上習慣吃的東西。食盒三層,最下麵用小銅碗裝了碎炭,用以保溫一路不涼,吃得時候還是熱氣騰騰。
仙蕙領著玉籽,帶著食盒到了書房的院子外。
在院子門口,先留下玉籽,自己接過食盒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勸解自己,暫時不要去想之前的那些難堪,不要去想他的羞辱,隻當他是一時氣頭之上之舉。等彼此緩和了關係,解釋清楚了,好的時候再找他慢慢找場子,也不算遲。
這麽想著,心情總算好了一點兒,
仙蕙深吸了一口氣,扶了扶鬢角的九轉玲瓏金步搖,試了一個最得宜的微笑,然後提著食盒進了院子。微微有些奇怪,裏麵居然沒有看到下人,----難道是高宸在和幕僚商議機密大事?所以把人摒退了?不會,那樣就更應該有人守著了。
唔,今天正好是休沐日,不用上朝。
或許,是他一時瞌睡還沒起來罷。
那樣更好,他迷迷糊糊的肯定比清醒時好說話,自己隻消哄一哄他,或許再撒個嬌,哭一場就沒事了。對啊,他一直都是冷靜理智的人。以前孝和那樣汙蔑自己,他都不信,又怎麽真的會誤會自己和陸澗?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仙蕙的腳步輕快了一些,上了連廊,往前走,隱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還是有人啊?心下有點鬱悶,思量著,要不要把東西放下先回去。
忽然間,屋裏麵一陣嬌笑聲音傳了出來。
女子?仙蕙像是被雷劈中了。
高宸身邊從來不用丫頭,隻有小廝,哪裏來得女子?心口一陣“撲通”亂跳,趕緊屏住呼吸,悄無聲息的走了過去。
“王爺……”說話的,的確是一個嬌柔的年輕女子,撒嬌道:“再睡一會兒嘛。”
高宸沒有應聲。
那女子又道:“人家還沒有睡醒呢。”嬌滴滴的,帶著幾分慵懶和嫵媚,“要不然,回頭我就告訴哥哥,說你欺負人家。”
“你睡罷。”高宸說話了,帶出一絲溫柔之意,“我就坐在旁邊看書。”
那聲音聽在仙蕙的耳朵裏,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曾經也有對自己這樣溫柔的時候;陌生的是,原來……,他也可以對別的女子同樣溫柔。
心不設防,好似利刃一下子穿透心房,疼痛迅速蔓延!
原來……、原來昨天他不見自己,不是生氣,也不是寧玉熙在裏麵說話,而是有了別的女子服侍陪伴!紅袖添香、暖香軟玉,有了新人在懷,又哪裏還有耐心再見自己?可笑自己今天還特意打扮,花枝招展的過來,簡直就是一個嘩眾取寵的小醜!
“王爺。”那個嬌滴滴的聲音停不下來,一聲輕呼,“哎呀!”然後又是咯咯嬌笑,“玉瑤也想看書,玉瑤在王爺的懷裏看書好不好?王爺……”
高宸輕笑,帶出一抹縱容和寵溺,“你呀,真是胡鬧。”
“哐當!”仙蕙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她慌不擇路,轉身就拚命的往回跑!不顧身後高宸的大喊聲,不顧那女子的驚呼聲,也不管他們看到食盒之後的嘲笑,隻想快點離開這個荊棘之地!多留一刻,就會被刺得渾身鮮血直流。
清晨,冬日空氣寒涼淩冽。
仙蕙拚命的跑,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息,每一道冷空氣鑽進她的口中,都好似利刃,一刀一刀的割著她的心房,痛得她渾身顫抖!
一直跑,一直跑,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關了門,然後撲到了鏡子麵前,----裏麵是一個麵色蒼白驚慌的女子,臉上一道道的,是淚痕凝結成冰,在溫暖的室內緩緩融化成水,一滴一滴墜落。
“你看你……”她輕輕的笑,“像什麽樣子?真是可笑。”
可笑啊!怎麽能因為高宸一時不納妾,就以為他會一輩子不納妾?那時候林岫煙都自毀清白了,高宸都不要,自己便以為那是深情專一。直到此刻才明白,其實那和情深沒有半分關係,不過是林岫煙不合他的胃口罷了。
邵仙蕙?那個男人騙你、哄你,羞辱你,現如今他又有了別的女人,還有什麽值得你留戀不舍的?你要是再戀著他,就是犯.賤!
仙蕙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抬起手來,狠狠的扇了一耳光。
記住!人可以年少無知信錯了人,偶爾犯蠢,但是絕不可以犯.賤!
仙蕙笑了笑,眼淚竟然奇跡般的停止住了。
仿佛高宸接納別的女人那一刺,----狠狠地刺破了她的心,愛流走,恨也流走。原先圍繞在身邊的愛恨情仇,好似迷霧,一點點的漸漸散去。
無可挽回,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嗬嗬……,就這樣罷,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從前不認識高宸的時候,自己活得好好的,那麽他就算有了別的女人,自己也一樣活得下去。想想別的王妃,想想母親,甚至就連皇後不也一樣,無法一個人獨占丈夫嗎?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隻得一心人,那不過是話本子罷了。
當初自己是怎麽勸解母親的?現在用來告誡自己正合適,一點都不差。
現在就隻當他……,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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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後,外麵有小丫頭慌張跑了進來,“王妃娘娘,有個什麽寧夫人,說是寧大人的胞妹,已經到了外頭,正要進來給王妃娘娘請安。”
玉籽一頭霧水不解,詫異道:“寧大人的胞妹?怎麽來找王妃娘娘了。”
仙蕙淡淡道:“讓她進來。”
片刻後,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她梳著斜斜的墮馬髻,瓜子臉,柳眉杏眼,肌膚雪白,很精致的一個美人兒。身條高挑窈窕,穿著繡紫玉蘭的織金大袖通襖,頗有幾分端莊大氣。下配明紫色的繡裙,裙子外麵罩了一層薄薄的紫色綃紗,行走時,輕紗微微盈動,又有了幾分說不盡的嫵媚。
“妾身寧氏,給王妃娘娘請安。”她盈盈下拜,聲音溫柔的好似一池春水。
厲嬤嬤一看這妾拜主母的架勢,頓時變了臉色。
仙蕙卻是依舊淡淡,“起來罷。”
“王妃娘娘。”寧玉瑤眉眼含笑,問道:“可有事吩咐妾身?”她笑得甜甜的,卻好似染了毒的蜜糖,“王爺說了,王妃娘娘是一個和善好相處的人,叫我隻管過來請安。若是王妃娘娘有吩咐,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就解釋一下。”
潛台詞就是,她雖然隻是一個夫人,但卻是有高宸撐腰的,王妃不能欺負了她。
太猖狂了!厲嬤嬤聞言頓時臉色一沉。
仙蕙不緊不慢端了一盞茶,喝了兩口,眼皮都不抬一下,平靜道:“我這裏的丫頭足夠服侍了,暫時用不上你,等用的上的時候……”茶蓋輕輕一合,抬眸看向她,“到時候再叫人去喚你過來。”
寧玉瑤眼裏閃過一絲驚訝。
今兒上午,聽得王妃在門外失手打碎了東西,然後從窗戶看去,隻看到一個匆匆逃跑而去的背影。原本以為,對方是一個受盡嬌寵的小少婦,卻沒想到會冷靜到這種地步。若自己真的是高宸的寵妾,被她這麽一番當做丫頭看的話教訓,隻怕要氣得吐一碗血。
嗬嗬,可惜自己並不是。
寧玉瑤微微一笑,“多謝王妃娘娘體恤。”一副好似聽了真心關懷話的模樣,神色欣喜無比,“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仙蕙抬了抬手指頭,沒言語。
寧玉瑤欠了欠身,轉身走了幾步,又抿嘴笑道:“王妃娘娘,若是有事就派丫頭到書房去找妾身,妾身先回去服侍王爺了。”
玉籽氣得臉紅紫漲,喝斥道:“走吧,走吧!誰稀罕你!”
寧玉瑤微笑著,翩翩然的告辭而去。
“王妃娘娘。”玉籽回頭惱道:“這是哪裏冒出來的狗屁夫人?這麽張狂,眼裏簡直沒有半點規矩體統!真是太放肆了。”
仙蕙掃了她一眼,“你們守好規矩就行,不要出錯。”
“可是……”
“行了,先下去。”仙蕙揮手,然後閉上了眼睛。
玉籽還要再說,厲嬤嬤當即打手勢攆了下去。等人走了,陪著仙蕙靜了好一陣子,見她不哭、不鬧,安靜的簡直有點不像話,不由擔心道:“王妃娘娘……”
仙蕙睜開眼睛,淡淡道:“今天早上我去送東西的時候,已經知道了。”
厲嬤嬤眼珠轉了轉,歎了口氣,然後又道:“王妃你別著急,不過是王爺納了一個妾而已。誰家都有的,隻是王爺早些時候沒有……”說得簡直想打自己的嘴,這種時候,還提從前做什麽?趕緊改口,“妾呢,不過是一個玩意兒,王爺也就是圖個新鮮玩玩,玩膩就扔到一邊去了。”
這本來是厲嬤嬤的勸解之語。
仙蕙卻聽得一笑。
玩意兒?自己又何嚐不是一個玩意兒?他玩膩了,所以就扔到一邊去了。
“王妃娘娘……”
“我沒事。”仙蕙不知道是什麽在支撐自己,站了起來,微笑道:“給寧夫人安排一個好點的住處,撥兩個丫頭,吃穿用度,嗯……,和別的王府相同罷。”她往外走,“我出去走走,不用跟著我了。”
不等厲嬤嬤回答,便出了門。
厲嬤嬤在她身後歎了口氣,搖搖頭,轉身去安排寧玉瑤的瑣事。
仙蕙快步走到院子,寒風一吹,深深吸了幾大口涼氣入肺,整個人都涼快下來。她轉頭環顧了一圈,王府的金磚琉瓦、雕欄玉砌,勾勒出一個精致的牢籠。
終其一生,自己都不可能逃出去了。
但從今以後,再也沒有那個交錯了心的邵仙蕙,隻有靖親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