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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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著冷風拾撿樹枝的時候,餘露不由得想,她若是女主,現在的生活就是從宮廷侯爵背景轉變到布衣生活背景了,隻也不知道,在宮廷侯爵背景時有兩個男人在身邊,如今到了布衣生活背景了,好男人在哪裏,什麽時候出來。

    若是就在這桃花村的話,都是窮苦人家,她得想個點子賺錢才行。

    什麽點子呢?

    賣山貨?她不認得有哪些山貨。做針線活?她的手藝估計還不如蔣玉梅吧。給人漿洗衣服?她幹不來那麽辛苦的差事,尤其是桃花村這樣的地方,也沒人有錢請人做事的。

    想來想去,餘露覺得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就是等風聲過去了,把珍珠拿出去換了銀子。到時候瞧著能不能買一處鋪子,請了掌櫃幫著開,不說別的,她從桃花村出來的,以後也算得上是桃花村的人了,有這個村子在,在鎮上請人看鋪子一般人就不敢隨意欺負她的。

    另一條便是在現代她吃了那許多好吃的點心,就算不會做,大致也能想得出。那些點心這個時候定然是沒有的,她若是能夠做出來,便是隻有八分的味道,想來也賣得出去。

    不過這兩樣都不適合現在就開始,怎麽著都得等這個冬天過去,開了春,蕭睿和陳昭那邊找不到自己,風聲下去了,她才好再圖謀。好在如今在鄉下,她手裏的碎銀子雖然不多,但是看目前這樣的生活水平,隻怕活個一年半載的是不成問題的。

    三人手上動作都快,不一會兒就拾了三小堆的樹枝了。蔣玉梅自個兒背一小捆,孫雲浩也要出力,懷中抱一小捆,剩下的則是集合幾人力量捆好,由餘露用從蔣家借來的扁擔挑著。

    空手而來滿載而歸,路上蔣玉梅還好心情的唱起了山歌,孫雲浩雖然默默不言,但卻是緊緊拉著餘露的小襖一角,寸步不離的跟著。餘露覺著,好像也沒那麽苦,許是她逃出來後一切都順利吧,遇著了蔣家這一家子的好人,讓她覺得這樣的生活並不壞。

    回去後時間還早,三人又再去了一趟,直把小小的灶房快堆滿了,餘露才鬆一口氣,開始準備做午飯。

    來這鄉下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沒有大米吃,便是中午,也隻有兩個選擇,窩窩頭和黑饅頭。因著請了蔣大山給帶豬肉和白菜了,這中午飯餘露便也偷了懶,熱了兩個窩窩頭一個黑饅頭,然後就著從蔣家拿來的醬菜,和孫雲浩兩人就把午飯給對付了。

    吃完飯刷完鍋碗了蔣大山父子才回來,因著餘露買了不少的白菜,蔣玉梅一個人是拿不動了,於是蔣玉陶和她一塊兒把東西送了來。

    知曉餘露日子不大好過,蔣大山給買的豬肉就是肥肉多些瘦肉少些的。因著這肥肉可以煉油,煉油後餘下的油渣子,炒菜吃也可以,和著韭菜或者其他素菜包餃子也行,算是農人家最喜歡的了。

    餘露今兒買這些,除了她和孫雲浩該補補外,也是存著要請蔣家人吃一些的心。她遇到了蔣家人,蔣家人又幫了她這些忙,她必須得感謝人家一回,不然心裏怎麽都過意不去的。

    隻菜買回來了,肥肉多瘦肉少,餘露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索性就把蔣玉梅給留下來,別瞧她才十一歲,在家務活上那是甩餘露十條街都不止的。有她在,餘露跟著學了如何煉油,如何儲存,還曉得了原來煉過油的油渣子是那麽好吃。

    將豬油存好,接著時間不早了,便開始準備晚飯。蔣玉梅在前教著,餘露和孫雲浩在後學著,先是割下來的肉燉白菜煮了一大鍋,油渣子則是蔣玉梅從家裏拿來了蔥,就這麽炒了一碟子,晚上再煮個粥,熱兩個饅頭,一頓十分豐盛的晚飯就做得了。

    蔣玉梅隻負責教,卻是不肯留下來吃的,這邊晚飯一做好,她便頭也不回的跑了。

    餘露把兩樣菜都裝在盆子裏,白菜燉豬肉盛了一多半,油渣子炒蔥撥了剛好一半,然後帶著孫雲浩就把菜給前頭蔣家送去了。

    這在桃花村,相鄰的人家做了好菜給鄰居家送是常有的事兒,蔣家大嫂沒有見外,便收了去。餘露還沒吃晚飯呢,也沒多待,拉著孫雲浩就走了。

    她走了,蔣家飯桌上卻是拿她做了主角。

    蔣玉梅道:“陸姐姐笨得很,連肥豬肉可以煉油都不曉得,我教了老半天她才學會。就是今天晚上做的這兩樣菜,也都是我在旁邊教的,不然她肯定做不出來。”

    餘露自然不敢說自己真名字的,便反過來說自己姓陸。

    蔣大山笑著看了眼女兒,誇道:“我家玉梅就是能幹。”

    蔣家大嫂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道:“村子裏哪家女孩兒不會的,玉梅會也是應該,就這你還誇,誇多了她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本事多大呢,就不認真學了。”說著又是一歎,“這陸娘子也是不容易,做姑娘時候千嬌萬寵的,嫁了人也是富貴之家。可誰能想到天有不測,如今卻是要獨身帶著孩子過活了呢,往日什麽都沒做過,如今這般辛苦,也不曉得她能不能撐下去。”

    蔣大山嗬嗬笑著,不因為媳婦的話而生氣。

    蔣玉梅接話道:“我看陸姐姐沒有苦呀,她很開心,咱們今兒撿了樹枝回來,路上我還教她唱山歌了呢。倒是小雲浩,瞧著像是很不開心的樣子,一句話不說,隻寸步不離陸姐姐。”

    蔣家大嫂還要再說,一直沉默著吃飯的蔣玉陶忽然抬起了頭,道:“既陸娘子娘家條件那般好,她夫家出了事兒,為何不回娘家,反倒是要千裏迢迢找孩子的姑姑呢?”

    蔣家大嫂一愣,忙和蔣大山對視了一眼,兩人因為兒子的話,倒是都往這方麵想了。

    蔣玉梅卻是沒想那麽多,直接回道:“那肯定是因為娘家也落敗了唄,不然,誰願意有福不享來吃苦啊。大哥,你就是讀書讀的太多了,成了書呆子,這都想不通了。”

    女兒的話,讓蔣家大嫂心裏一鬆,蔣大山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隻蔣玉陶卻根本不信妹妹的話,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那陸娘子瞧著和孫雲浩並不像母子倆,可想了想,又是沒說。

    不管兩人是什麽關係,如今相依為命是真的。既然說是母子倆,又得了桃花村滿村的人都信了,他若是說了,隻怕是叫陸娘子和孫雲浩難為。

    反正如今家裏窮,他也不想再去書院了,守在家裏,不如什麽時候避開人好好去問那陸娘子一問,隻要她沒有壞心,不至於給家裏遭來禍害,留了她不管不問也不是不行。

    -

    五日了,整整五日了。

    一個人的力量不夠,他找了不少當地人幫忙,可是,還是沒有餘露的消息。

    從京城駛出來的船還被他扣著,可是這麽扣下去卻不是長久之事,即便是船上人不至於暴動反抗,他也不能待太久。京城一直沒有消息送來,他也不知道揚州和京城都是什麽樣的情況,留在金陵城多一日,他就危險一日。

    暗夜裏,陳昭打開窗子靜靜聽著船下的水聲。

    他不知道餘露去了哪裏,但是他卻猜到了,餘露是故意逃離的他。為了逃離他不惜弄傷自己,不惜在寒冷的一月跳入了冷水,她明明還因為來了月事,痛到連睡都睡不著!

    她怕他,十分的怕他,怕到隻要可以離開他,就不惜傷了自己。為什麽?她是知道了什麽嗎?她是覺得……自己會害她嗎?

    想到這兒,陳昭眸色變深,可是心裏卻是一陣的抽痛。

    是,自己是會害她。

    一開始,自己想要殺了她。

    後來,自己想要把她賣入妓-院。

    所以,她是早就發現了嗎,發現自己不是真心的?所以,她那日晚間不是在問他,她不過是在自說自話,她不是要他的回答,她是已經知道了,他會害了她!

    自己……真的會害了她嗎?

    陳昭看著水麵,聽著水聲,忽然不知道了。

    恨吧,是恨的,上輩子自己受的苦,在她不知羞恥的暗自勾引他的時候,他就明白了,的確也想還給她,叫她也知道知道厲害的。可是,既然恨了,為什麽此刻她逃走了,猜到她獨身一個女人會遇到的各種危險,他會這麽心慌,這麽不舍?

    他為什麽會擔心她?

    為什麽明知道繼續留下,多留一日就多一分的危險,他為什麽還要留下,為什麽不立刻啟程去揚州呢?

    答案其實陳昭早就已經知道了,在發現餘露不在屋裏而屋裏一片狼藉中帶著血跡時,他就知道了。他喜歡上了她,喜歡上了前世的仇人!

    這是不應該的。

    他如果喜歡上了前世的仇人,最對不起的,是兩輩子的自己啊。

    不,他根本沒有喜歡上她,他隻是心裏不平衡了,他明明想的是讓她按著自己的意思受盡折磨,現在她逃了,那些折磨便也被她逃了,他這是心裏不平衡呢。

    陳昭忽然狠狠抓緊了窗欞,對,就是這樣的。他要找到她,待他去了揚州,知道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後,他再回來,哪怕是將金陵城翻了個底朝天,也要把她找出來!

    他要報仇,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在自己麵前受盡折磨!

    陳昭忽然狠拍了下窗欞,接著轉身大步出了門。不過片刻功夫,停了五日的船,趁著夜色再次航行了。

    -

    金陵城,城裏最繁華熱鬧的一處客棧上等房裏,崔進忠低聲在回蕭睿的話,“人都已經回來了,現在就叫進來嗎?”

    屋裏燭火昏暗,蕭睿的臉在明滅的燭火裏看不大真切,他問道:“有消息了?”

    崔進忠知道,這不是在問陳昭,而是在問餘主子的。他忙回道:“是,有消息了。”

    蕭睿忽然有些不想知道了。

    從餘露逃走到現在,他的心情也有了幾番變化,從最開始的憤怒到後麵的擔心,從知道她跟謝氏陶氏相處之事後的甜蜜到隨著時間流逝後的懷疑,幾番變化下,他忽然就有些不敢確定了。

    若是餘露真的因為不願和其他人一起伺候他而離開,他頂多教訓她一頓,卻是可以原諒她的。可若是……若是她是因為喜歡上別人,紅杏出牆,甚至已經做了別人的女人了,那他……

    他會怎麽做?

    他會在她的麵前殺了她跟的男人,然後……他真的能殺了她嗎?她做了該死的事情,可是一直以來自己心裏都是滿滿的擔心和思念,他真的,能做下懲罰她的事情嗎?

    蕭睿久久不說話,崔進忠不由輕聲提醒了一句,“王爺?”

    蕭睿抬起頭,一雙眼睛直直射向崔進忠,他問道:“你說,餘氏和陳昭逃了,是因為什麽原因?”

    這問題他怎麽敢回答啊,崔進忠臉色一變,立刻就要下跪。

    “你站著說。”蕭睿卻淡淡的止住了他。

    崔進忠心裏煩難死了,他是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當然想說些好聽的話,可若是說了,最後被事實打了臉,王爺會不會一怒之下連他也處罰?

    “奴,奴婢不知道。”他還是不敢說,“真不知道。奴婢一個做下人的,不敢揣測主子的心思。”

    蕭睿“嗬”了一聲,衝著他揮了揮手。

    崔進忠忙開門跑了出去,片刻功夫叫了兩個去打探的侍衛過來了,他卻是隻守在門口,再不肯往裏去了。

    蕭睿問堂下站著的人,“怎麽樣,打探出什麽來了?”

    一個侍衛道:“陳昭的確是在金陵城,不過卻隻有他一個人,但瞧著不像是生病的,或許是病好了也不一定。”

    另一個侍衛道:“屬下打探到餘主子帶著個孩子離開了城裏,隻出城後是去哪裏了,暫時還不清楚。”

    “孩子?”蕭睿不由得拔高了聲音。

    那侍衛忙道:“是一個瞧著七八歲大的男孩子,那孩子的爺爺不幸死了,許是餘主子瞧那孩子可憐,就收養了那孩子。”

    蕭睿點點頭,又不由覺得自己失態了,餘露就算是跟了別人,這才短短兩個月不到,也不可能就生出孩子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