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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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謐隻是想幫冷致寧撿起暖手寶,哪成想他會突然發狂般地把自己拽倒在地。

    當時謝雪瑩正背對著這個方向,並沒看見當時發生了什麽,等她聽到有人摔倒的悶響回過頭來時,就看見冷致寧已經被輪椅和田謐壓在下麵。

    可在冷焱的角度卻清楚地看見了整個過程。他見到是冷致寧主動伸手,抓住了田謐脖子上的項鏈。

    說時遲那時快,等他快步衝過去的時候,田謐已經摔在了地上。

    他趕到田謐身邊,卻沒有先扶起她,而是先把摔到附近的項鏈撿了起來,拿在手裏看了看,他的臉倏然變色。

    所有事情發生都非常突然,冷焱一連串的動作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謝雪瑩和傭人聞聲走到兩人摔倒的地方時,冷焱的麵色已經恢複如常,悄悄地用手指捏了一下項鏈上的石頭,不動聲色地扶起田謐,幫著傭人扶起他二叔。

    剛才那個劇烈的動作似是耗盡了冷致寧全部的力氣,他無力地坐在輪椅上,無法掙紮,隻是嗓子裏發出的呼嚕聲似是更急迫。

    身邊的傭人滿臉歉疚,急急忙忙推著冷致寧回房間裏檢查。

    田謐滿臉發燙,不僅沒幫上忙,反而添了亂,頗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冷焱身邊,向聞聲而來的冷致遠和一直在場的謝雪瑩連聲致歉。

    “伯父、伯母,剛才是我不小心,把項鏈掛在了二叔的身上,才讓二叔摔倒的……”

    “以後在二叔麵前要多留神,他年輕時腦子受過傷,有些時候動作不受大腦支配,看看你摔著哪沒?”謝雪瑩的語氣裏也沒有責備的意思。

    “沒事沒事……”田謐下意識地就去拉冷焱的手,卻發現他以往溫暖幹燥的掌心,此時竟帶了些濕冷。

    冷焱清楚地看見是他二叔拽住了田謐的項鏈,但卻並沒說明,拿著手裏的項鏈對田謐說:“鏈子斷了,等我給你換條新的再戴……”說完,便把項鏈放入他自己的口袋裏。

    看他異常緊繃的臉色,田謐還以為他在責怪她摔到了二叔,搖了搖他的手臂說道:“我們一起過去看看二叔,摔倒了哪裏。”

    “以前二叔自己也在輪椅上摔下來過,你不用自責,那邊有專業康複醫生,一會兒我過去就行,看你自己受傷沒?”冷焱把她的衣服袖子擼上去一截,看手臂上有沒有擦傷。

    “我沒事兒,你去看二叔吧。”

    一直到晚上吃飯,冷致寧也沒有露麵,謝雪瑩告訴田謐,以往二叔也很少和他們一起用餐。

    因為是元旦,冷焱主動拿出了一瓶白酒,要和爺爺和父親一起喝幾杯。

    回國這麽長時間,難得見冷焱在喝酒的問題上主動一次,冷老爺子也興奮的滿麵紅光,祖孫三人推杯換盞,竟然喝光了一瓶白酒。

    吃過晚飯,司機送田謐和冷焱返回禦景園。

    到了家裏,田謐對冷焱提起了下午的事情。

    “三哥,二叔的手到底能不能動?當時我一直看著地上的暖手寶,沒注意身前,我怎麽覺得是項鏈被二叔拽住了,我的身體被項鏈牽拉著前傾,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二叔撲倒在地上了。”

    “妮兒,不用多想,媽不是說了嗎,二叔平時也有很多動作都不受大腦控製的,他現在的心智和小孩兒差不多,可能看你的項鏈覺得好玩兒,也可能是喜歡你衣服的顏色,就直接動手去拽了。”

    田謐覺得冷焱的解釋很有道理,拽她的行為一定是屬於無意識的。

    晚上,兩人洗漱完畢,直接上床休息。

    冷焱不動聲色地把田謐攬在懷裏,關燈,睡覺!

    自打兩人有了親密接觸,在田謐身體方便的時候,在床上不運動一會兒直接睡覺,還是破天荒頭一回。

    想來冷焱吃飯時喝了不少酒,酒後同房,還是很傷身體的,田謐直接窩在他的懷裏,聞著他身上帶著點酒味兒的清爽氣息,漸漸入眠。

    冷焱雖然躺在床上一動沒動,可思緒卻在不停地激蕩、翻滾。

    當田謐摔倒的時候,他之所以沒第一時間去扶她,是因為他看見項鏈掉在地上後,似乎分成了兩瓣,等他拿在手裏觀察的時候才發現石頭鑲鑽的邊緣,竟隱藏這一個極不起眼的鑲鑽機關,不知道是被二叔觸動了還是掉在地上摔的,一直以為是一個整體的石頭內部竟然還別有洞天!

    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一眼瞧見石頭裏麵鑲著一張照片。

    照片是一男一女的合影,應該是在哪張照片上裁剪下來的,隻有兩個人的上半身。

    雖然照片很小,冷焱還是看清了照片上男子的五官,當時的認知讓他整個人瞬時如墜深淵。

    合上掛墜的動作幾乎是下意識,他潛意識裏拚命告誡自己,一定是自己眼花看錯了,不會的,一定不會是他的,司徒繼業說,他親眼看著顧亦城飲彈自盡,顧亦城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他以鏈子斷了為借口,把田謐的項鏈留在了他的手裏。

    看著身邊的田謐呼吸聲漸漸均勻,他微微動了動身體,想起身好好看看掛墜裏的照片。

    田謐似是察覺了身邊人的動作,在睡夢中手腳並用,把嫩白的胳膊熟門熟路地圈上冷焱的脖頸,一條筆直的大腿纏上他的腰身,整個人就像一隻慵懶的樹袋熊,非常不雅觀地掛在冷焱身上。

    冷焱停下要起身的動作,把被她掀掉的薄被往她身上搭了搭,也把人往自己的懷裏緊了緊。

    田謐睡覺的時候嘴角微微上翹,不知道是因為做了美夢還是因為在他的懷抱裏就讓她如此開心。

    室外有微弱的光線透進臥室,借著微光,冷焱把極輕極輕的吻落在田謐的發梢和腮邊,像一個左顧右盼的賊。

    這是他的寶貝,想廝守一生,寶貝一輩子的人,難道老天爺真的如此殘忍,一定要和他們開這樣的玩笑嗎!

    他第一次對不可預知的未來,產生了極大的恐懼。

    真要再去看一次掛墜裏的照片嗎?

    如果接下來的事實證明,當時他並沒有眼花,他要怎麽辦?他的妮兒要怎麽辦?他們兩個的將來要怎麽辦?

    算了吧,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就當他從沒看見過掛墜裏的照片,就讓他們的生活按照原來的軌跡繼續運行,元旦假後,他們照常去登記。

    冷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吐出。逃避事實真相,隻能釀成大錯,他們將來有孩子要怎麽辦?

    寂靜的夜裏,冷焱沉思了好久,似乎做出他人生中最痛苦艱難的抉擇。

    再次起身的時候,田謐還是有所察覺。

    “三哥,怎麽了?還沒睡嗎?”

    “妮兒,我去洗手間。”

    田謐把腿挪了個位置,直接把手伸進他的睡褲,賊賊地套弄了幾下:“去吧,這樣會瞄得比較準……”

    然後翻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冷焱低頭看田謐的傑作,哭笑不得,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今天以前,他一定是想都不用想地欺身而上,不僅是她今晚上的覺睡到了頭,明天白天要不要讓她起來,也得看她的表現,可此時,他卻根本沒這個心情,也不敢妄動,這也是晚飯時,他主動喝酒的原因。

    喝酒了,他就可以以此為借口直接睡覺,他不想讓田謐疑心,以往基本夜夜不空的他,怎麽今天突然對她沒了性趣?

    畢竟在心底,他還殘存著一絲僥幸,很有可能當時看錯了!

    冷焱躡手躡腳的起床,拿著項鏈,走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燈光,明亮而柔和,剛在黑暗的環境中走進來的冷焱,覺得燈光如此刺眼。

    掛墜靜靜躺在他的手裏,完好如初,任誰也看不出這石頭的裏麵還另有玄機,他回憶著下午看到的小機關的位置,在邊緣的鑲鑽處認真摸索,沒多會兒,隻聽哢噠一聲,掛墜應聲而開,裏麵的照片清晰映入他的眼簾。

    這絕對是他二十七年人生中第一次致命打擊。

    心底泛起的疼,比那個雨夜裏,他撿到滿身狼狽的田謐的時候,來得還要迅猛和激烈,他過往的人生中一直是攻無不克,此時,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操蛋的人生麵前,深感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清俊挺拔的身形晃了晃,他不顧形象地滑坐在洗手間的地磚上。眼神有些呆滯地看著照片上英姿勃發的男人--正是二十多年前英氣逼人的冷致寧。

    他身邊笑顏如花,不識愁滋味的女人眉眼和田謐有五分像,猜都不用猜,是年輕時的司徒嫣然,看起來也就十幾歲的樣子。

    這個晚上,冷焱在洗手間的地上,體會了一次什麽叫撕心裂肺。

    自己寶貝了這麽長時間的女人,竟然是他親叔叔的女兒!

    他叔叔從小離家,他從來沒想過叔叔竟會是個國際刑警,還化名顧亦城,潛伏在司徒嫣然的家裏!

    原來田謐不是孤兒,在這個世上,她有父有母,可老天為什麽要和他們開一個這麽大的玩笑!

    老天為何對她如此不公,在還給她一個原本就屬於她的家的時候,就一定要剝奪原來那個?

    漸漸潮濕的眼前,浮現出這樣一幅畫麵:在飛往卡蘭斯特的飛機上,剪了一頭短發的田謐用自己的十個指尖,對著他的十個指尖,很嚴肅地問他:“你父親的私生活幹淨吧?”

    在他瞠目結舌的時候田謐繼續說道:“冷焱,隻要我不是你家的私生女兒,這輩子,你若不離,我必不棄!”

    雖然時光流轉,但言猶在耳。

    當時因為田謐身世不明,生父不詳,所以才有此言,雖然她的口氣很嚴肅,冷焱也隻把後半句放在了心上,至於冷家私生女兒的事情,他隻當笑話。

    他的父母感情甚篤,他不會有姐姐妹妹流落在外麵,可他做夢也想不到,二十多年前就已經成為植物人的叔叔,竟然還留下了一個女兒!

    冰涼的地磚讓冷焱漸漸冷靜下來。

    他在洗手間裏慢慢起身,把兩隻胳膊支在盥洗台上,抬頭看鏡中的自己。深黑的瞳仁旁,布散著一絲絲的紅。

    他的手心裏緊緊握著那顆掛墜,恨不得將它捏成齏粉,這樣是不是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對著鏡中的自己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這件事情的真相,隻能他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情引出的所有後果,也隻能他自己來承受。

    他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田謐真正的身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田謐差點和他的堂哥組成家庭。

    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田謐在失去愛人的同時,還背負沉重的思想壓力,雖然之前他們誰也不知道真相,但血緣客觀存在,他對她有個不可回避的身份--堂兄。

    隨著時間流逝,冷焱漸漸冷靜下來,這一切,都是他憑著掛墜裏的照片推測出來的,並不等於事實。

    不行,決不能單憑這一張照片就認定田謐是叔叔的女兒。最直接有力的證明,隻有親子鑒定!

    他緩慢地走出洗手間。來到田謐身邊,動作麻利地剪下一縷頭發,攥在手心。

    這個時候她睡得很沉,冷焱輕輕坐在地上,出神地看著睡著的她。

    睡姿依舊不太優雅,可每寸肌膚都流露出風情和誘惑,人最沒辦法欺騙的就是自己,如果田謐真是堂妹,就算再沒別人知道,可他以後要怎麽麵對田謐?

    明知道那是堂妹,還若無其事地做夫妻,那他豈不是連禽獸都不如?他們不可能繼續在一起。

    可是如果不告訴田謐真相,他們要怎麽分手?要他移情別戀,讓她黯然離開?雖然知道是妹妹,他不能愛,可是愛的慣性還在,他刹不住車,停不下來,傷害她的事情,他做不到!

    分手是傷害,在一起還是傷害,誰能告訴他,到底要怎麽辦?

    冷焱煩躁地把手指插入濃黑的發絲,用頭皮拉扯出的陣陣疼痛,緩解心口處一剜一剜的疼。

    冷焱在田謐的床邊,坐了一夜,直到天空漸漸泛白,他才揉了揉臉,下樓做早餐。

    ------題外話------

    是不是要有看文的小夥伴兒要喊虐了?

    狐狐舉著四隻爪子保證,小焱焱和小謐謐一定會合情合理合法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什麽波折,都是飄過的浮雲,風一吹,很快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