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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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千金趴在床上,雙眼瞪得大大的,臉上實在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麽表情。任誰在一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變成了六歲的模樣,都是沒辦法立即表達出自己心裏的感情的。

    鬱悶有,畢竟,以她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大學生,能攢錢付了個首付,其中艱辛絕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完的。哪怕男朋友要結婚了新娘不是她的憤慨,都比不上她對那剛裝修完的房子的懷念眷戀。

    可是,欣喜也有,這個時候的爸爸媽媽絕對沒有白了頭發多了皺紋,這個時候的弟弟也還是可愛正太而非無業遊民。這個時候,代表著更多的機遇,代表著她能重來一次,避免上一輩子所有的錯誤。

    激動是必須的,想想小說裏那些重生之後金手指大開的主人公們,想想那些等著她去賺錢的機遇,她就覺得,自己都快興奮的喘不過氣兒了。

    但是興奮之後,就是迷茫。彩票號碼記不住,改革大事沒印象,買地買房是做夢,就她現在六歲的胳膊腿,進貨買賣更是沒可能,那麽,她應該做什麽?

    “千金,過來帶你弟弟。”正想的入迷,忽然聽見門外的叫聲。倪千金愣了一下,隨即眼眶發紅,這聲音,是她那還沒有變老的母親,是她還健健康康,沒有被病痛折磨的母親。

    “怎麽了?身子不舒服?”她這邊正發愣,門外的人見她半天不出聲,就擔心的進來看了。一眼就瞧見她那紅紅的眼眶,趕緊將手背搭在她額頭上:“是不是發燒了?頭疼不?”

    “媽,我餓了。”倪千金眨巴著眼睛盯著媽媽看了好大一會兒,終於憋出了一句話。倪媽媽愕然的看倪千金,驀地笑著點點她額頭:“餓了就哭鼻子?趕緊的,先起床看著你弟弟,媽媽去給你做飯。”

    “好。”倪千金一邊應著,一邊翻身做起來,從床頭放著的紅皮箱子上拿起衣服穿起來。倪媽媽在一邊看的驚訝,自家閨女好像是睡一覺起來就變得懂事兒了一樣,看她真是半點兒錯誤都沒有的就將衣服穿好了,驚訝的說道:“今天早上還死擰著讓我給你穿衣服呢,這會兒就會自己穿了?”

    倪千金心裏一驚,忽然就想起來,貌似自己上輩子十歲之前,都是媽媽給穿衣服梳頭發的,於是立馬撲到倪媽媽身上扭來扭去:“我長大了,我自己穿衣服。”

    倪媽媽笑著將她抱下床:“好好好,我的乖閨女兒長大了,會自己穿衣服了。”小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大約是自己早上說她小,這才自己穿衣服的吧。

    “中午你奶過來看你沒?”將倪千金拉到外屋,倪媽媽隨意問道。孩子爹不在家,她中午要去菜地摘菜,生怕閨女醒了哭鬧,就交代了正房的婆婆來照應的。

    倪千金搖搖頭,她自己在屋子裏發呆半天,沒見一個人進來。

    倪媽媽臉色立即就拉下來了,正好聽見院子裏倪奶奶喊道:“飛燕,快過來,奶給你燉了蛋羹,快過來吃。”然後倪千金就聽見一個歡快的聲音答道:“好,奶等會兒。”

    不用往外看,倪千金就知道那是自家堂姐倪飛燕。自小奶奶就比較偏心,十分顧著三伯,連帶著,也就更疼愛三伯的女兒。對這一點兒,倪千金懂事兒之後,倪媽媽可是從小沒少對她嘮叨。

    “就是偏心!你們姐弟兩個就是野地裏撿來的,就老三家的是她親孫女兒!”這不,倪媽媽又嘮叨上了,倪千金趕緊拽了她褲子一下:“媽,我中午要吃米飯。”

    這會兒白米可是精貴東西,倪媽媽猶豫了一下,看看閨女眼巴巴的眼神,咬咬牙點頭:“行,中午媽給你蒸米飯,你帶弟弟上院子裏玩兒去。”

    倪千金這才猛然想起來,自家弟弟還在院子裏呢,半天都沒人管了,趕緊咯噔噔的跑出去,就瞅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摳地麵,小孩兒穿著海藍色背心,露在外麵的皮膚有些黑,完全不像是上輩子見過的小孩子那麽白淨。

    倪千金心裏酸了一會兒,爸媽每日裏去地裏幹活忙的很,沒人照看自己姐弟倆,就隻能每天帶到地裏,這才將兩個人曬的特別黑。

    “毛蛋兒,在幹啥?”倪千金吸吸鼻子,這輩子絕對不會讓爸媽再那麽辛苦了,也不會讓弟弟提早退學了。蹲到弟弟身邊,倪千金使勁揉了一把弟弟的腦袋。

    大名倪振庭,小名毛蛋兒的孩子吸吸鼻子抬頭看倪千金:“姐,我想吃瓜子。”

    倪千金摸摸裙子上的兜兜,轉身又跑屋裏:“媽,給我點兒錢吧,我去買瓜子。”

    倪媽媽隨手從窗台上拿了五分錢給她:“順便叫你爸回來吃飯。”倪爸爸今天去大隊院子裏修車去了,和小賣部隻幾步遠的距離,所以倪媽媽也很放心。

    倪千金應了一聲,出門拉了弟弟往小賣部走。一邊走一邊看,她六歲的記憶裏,關於這條街道的可不少。現在的街道還沒修成水泥路,路上坑坑窪窪的,不小心就能摔一跤。

    倪千金牢牢的拽著弟弟的手,小心翼翼的繞過一個個的“陷阱”,順利的到達目的地——小賣部。小賣部爺爺奶奶現在還沒白了頭發,倪千金踮著腳尖喊:“要一份兒瓜子。”

    上頭翟爺爺探出身子笑道:“千金帶著弟弟來玩?瓜子拿得動嗎?”說著,就拿了一個紙筒,往裏麵裝了滿滿一大捧的瓜子,都冒出尖兒來了。

    倪千金仰著臉笑:“拿得動,謝謝翟爺爺,翟爺爺再見。”說完才猛然想起來,小村子裏一直不太流行謝謝不客氣對不起沒關係之類的話,隻好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頰,趕緊將紙筒接過來。

    翟爺爺哈哈大笑,連連點頭:“小千金真有禮貌,小千金也再見。”

    倪千金一手將紙筒摟在懷裏,一手對翟爺爺揮揮,轉身拽著弟弟往外走。轉過路口,就能瞧見一個大院兒,裏麵停著一輛車子,下麵的修車道黑漆漆的,倪千金站在邊上喊:“爸!”

    “哎。”隨即從後麵鑽出來一個人,穿著軍綠色的背心和迷彩褲,一手黑黝黝的,出來看見倪千金,伸伸手,又縮回去了,蹲下身子看倪千金:“怎麽帶著弟弟過來了?”

    “媽叫你回家吃飯。”倪千金抓了一把瓜子,剩下的連紙筒塞到了爸爸手裏,然後剝了兩個塞到弟弟嘴裏,倪爸爸嗬嗬笑道:“千金懂事兒了。”

    “那是,我都是大人了,要幫著媽照顧毛蛋兒的。”倪千金得意洋洋,轉頭問道:“毛蛋兒,姐對你好不好?”

    毛蛋兒眼巴巴的看著倪千金手裏的瓜子,連連點頭:“好,姐最好了。”

    倪爸爸伸手抱著毛蛋兒抗在肩膀上,伸手拍了兩下毛蛋兒的屁股:“小沒良心的,早上還是爸最好了,這會兒就變成姐最好了,下次不給你雞蛋吃了!”

    毛蛋兒趴在倪爸爸的肩膀上咯咯直笑,他隻當倪爸爸是和他玩遊戲呢,哪兒明白倪爸爸的話。

    倪爸爸隨手將紙筒塞到褲子口袋裏,一手拉了倪千金,幾個人一起回家。倪媽媽悶好了米飯,正在炒菜,看見倪爸爸進來,隔著窗戶喊道:“先去洗手,一會兒吃飯。”

    倪千金一聽見洗手,立馬想起來了,好像爸爸剛才拉自己的時候,那滿手的油汙還沒洗掉!

    倪爸爸笑嗬嗬的到窗沿上拿了洗衣粉,接了一盆水蹲在院子裏洗,一邊洗,一邊和屋子裏的倪媽媽說道:“也快九月了,要不要送千金去學校?”

    “不是說七歲才能去嗎?”倪媽媽在屋子裏說道,倪爸爸撇嘴:“什麽七歲,給校長送點兒東西就成了,鄉裏鄉親的,哪兒管那麽嚴。眼看又要農忙了,千金去學校了倒還輕省點兒。”

    “那個,什麽時候去?”倪媽媽端了飯菜出來,衝東屋努努嘴。倪爸爸一邊扶著倪千金讓她做好,一邊抱著毛蛋兒,等倪媽媽坐下了,伸筷子先夾了豆角塞嘴裏,隨意的說道:“你管她做什麽?人家爸媽有打算呢,再說了,飛燕有咱媽帶著,什麽時候上學校不行?”

    倪媽媽皺皺眉,心裏有些不快,倪千金和倪飛燕隻差了一歲,老三家的有老太太明裏暗裏的貼補,還有閑錢送倪飛燕去上幼兒園,自家的閨女就隻能跟著自己在家裏學幾個拚音。若是再晚上一年學,差距不就更大了嗎?

    “想什麽呢,飛燕七歲了,也到了上學的時候了。”倪爸爸扒拉了幾口米飯,又給毛蛋兒喂飯,喂了一口接著說道:“三哥不是跑生意去了嗎?等賺了錢,說不定就要帶飛燕上鎮裏讀書了,你別老想著和他家攀比,咱家千金就是在村子裏上學,隻要肯用功,也肯定比飛燕學習好。”

    倪媽媽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她媽整天就病怏怏的,我看飛燕身子也不怎麽好,去鎮上可是要受罪的。”

    “人家姥姥在鎮上呢,能虧著外孫女?”倪爸爸含糊不清的說道,飛快的吃完了一碗米飯,摸摸肚子說道:“等會兒給我下碗麵條,這米飯都吃不飽。”

    2,童年

    “千金,跟媽去菜地。”中午歇了午覺起來,倪爸爸又去了大隊院子,倪媽媽將倪千金給拽起來,隨手將那小黃毛給盤個雙丫髻,係上彩絲帶。

    家裏雖然窮,但是倪爸爸和倪媽媽可從來沒有虧待過倪千金姐弟倆。倪媽媽手巧,喜歡打扮自個兒閨女。上輩子從小到大,倪千金就剪過三次頭發,一次是考初中的前一年,一次是考高中的前一年,一次是考大學的前一年。

    大學之後,倪千金將頭發給拉直了,自己手又笨,所以除了馬尾,就再也沒紮過別的頭發了。這會兒摸摸腦袋上久違了的兩個丫髻,趁機提要求:“媽,我要吃黑芝麻。”

    黃頭發什麽的,趁著還有救,趕緊的變成飄飄烏發吧。

    “行,回來媽給你磨點兒芝麻糊。”倪媽媽將倪千金抱下床,接著又去拽兒子。芝麻這種東西,都是自家種的,往地埂上撒兩把種子,不占地方也不貪養料,家家戶戶都種的有。基本上,家裏的香油什麽的,也都是自家的芝麻磨出來的。

    倪千金轉頭瞧瞧爸媽的那張大床,再瞧瞧自己和弟弟的小床,兩張床中間就隔著一個過道。大床挨著院子,後麵是衣櫃,床頭是桌子。小床在斜對角,挨著街道,正頭放著媽媽的陪嫁皮箱子。過道狹窄的就隻能轉個身子,胖點兒都過不去。

    忍不住在心裏歎口氣,因為自家住的街屋隻有兩間,裏間和外間,所以自己和弟弟一直到現在都是和爸媽住一個屋。當然,自己和弟弟也就隻能睡一張床了。

    上輩子,蓋房子的時候自己可都已經十二歲了。真正的小孩子自然是不懂事兒的,和爸媽睡一個屋肯定還高興著呢,可是,她身子裏頭的魂可不是小孩子啊,這會兒難免就會擔心了,難道自家爸媽六年都不過夫妻生活了?

    房子問題,可是大問題。

    跟著媽媽到了菜地,這會兒正是給黃瓜搭秧的時候,倪媽媽在前麵紮竹竿,倪千金帶著弟弟在後麵拎著黃瓜藤往上麵掛,一邊掛一邊裝小孩子:“媽媽,你吃飯的時候說讓我去上學?”

    “怎麽,千金想去上學?”倪媽媽笑嗬嗬的問道,倪千金點頭:“嗯,上學帶著弟弟。”

    “帶著弟弟?”倪媽媽抬手揉揉倪千金的腦袋:“這可不行,你弟弟年紀太小了,會哭鬧的,校長可不會讓他去。你乖乖的上學,好好學習,要是得了第一名,媽就給你做好看的裙子好不好?”

    “好。”倪千金笑眯眯的點頭,雖然心裏對那好看的裙子沒抱多大的希望。但是在這會兒,自家老媽的手藝還是數一數二的,甚至可以說是引領時尚的。

    一直到她上了高中,穿的還是自家老媽親自織的毛衣呢,厚實暖和還好看,隻可惜,後來老媽懶的做了,自己原本是想讓老媽織件兒大毛風衣的。

    “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家開門,將灶火給捅開,然後去叫你爸,媽忙完這點兒就回去。”看太陽快下山了,倪媽媽回頭囑咐倪千金:“帶你弟回去,路上別亂跑。”

    村子裏都是熟人,而且菜地離家也不遠,所以倪媽媽是很放心的。

    倪千金應了,將蹲在路邊戳螞蟻洞的弟弟給拽起來:“毛蛋兒,走,回家姐給你做好吃的。”

    毛蛋兒舉著袖子要往鼻子上蹭,倪千金趕緊將他的手拽下來:“以後不準用袖子擦鼻涕!”

    說著,轉頭看了看,從路邊拽了個樹葉給毛蛋兒搓鼻涕。搓的毛蛋兒鼻尖紅通通的,伸手扒拉開倪千金的手:“姐,不用袖子用什麽?”

    “用……”倪千金驀然想起來,他們家這會兒可沒有什麽紙巾之類的東西,就是衛生紙,也是節省著用的。小孩子一般上都是在袖子上縫個袖罩,就是專門用來擦鼻涕的,一天拆下來洗一次。

    “回家讓媽給你繡個手帕。”想到家裏掛著的繡棚,倪千金立馬將剩下的說完:“反正,你要是再用袖子擦鼻涕,讓我看見小心我揍你!”

    說完還對毛蛋兒揮了揮拳頭,小孩子要從早教育!上輩子,毛蛋兒就太任性了,說不想上學就不上學了,在家裏混了一年後去讀了個中專,回家就結了婚,也沒找什麽好工作,還是一輩子種地。

    毛蛋兒縮縮脖子,乖乖的讓倪千金拉著回家了。倪奶奶正在院子裏喂雞,看見倪千金和毛蛋兒回家,就笑眯眯的問道:“千金和毛蛋兒回來了?餓不餓?奶今天蒸了饅頭,過來一人一個。”

    毛蛋兒立馬蹬蹬蹬衝過去:“奶,放糖了沒有?”

    “給你蒸了幾個糖饅頭,不過不能一次吃完。今天吃一個,剩下的以後吃,行不行?”倪奶奶放下手裏的簸箕,伸手揉揉毛蛋兒的腦袋,毛蛋兒捏著手指想了半天,才不情不願的點點頭:“行,那奶給我放好,不要給別人吃。”

    “好,奶都給你放著。”倪奶奶笑嗬嗬的進屋拿了兩個糖饅頭,一個給倪千金,一個給毛蛋兒。倪千金沒急著吃,仰頭對倪奶奶說道:“奶,飛燕姐呢?”

    “在屋呢,你去找她玩兒吧,別吵了你三娘。”倪奶奶伸手指指東屋,倪千金先回自家屋子裏,將爐火給捅開,個子太矮,夠不著灶台邊,所以放鍋燒水什麽的,就免了。

    回裏屋將中午買的瓜子抓了一把,這才去東屋叫飛燕。現在才七歲的飛燕正趴在桌子上寫字,她旁邊的大床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身上蓋著的大紅被子,越發襯的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千金過來玩了?”那女人,也就是飛燕的媽媽了,在倪千金的記憶裏,幾乎沒有這個人的出現。這會兒見了,覺得她的這個三娘,就算是生病,長的也挺漂亮的。

    “三娘,我來找飛燕姐玩兒。”倪千金晃晃腦袋上的彩帶,湊到飛燕身邊,就見飛燕在小本上寫著“aoe”,見她過來,還扭頭笑了一下,不過,馬上就又回頭看看她媽媽,接著低頭去寫字了。

    “千金是個乖孩子,日後跟你飛燕姐可要好好相處。”飛燕媽媽拉著倪千金的手笑著說道,又讓飛燕去了拿了雞蛋糕過來,這年頭,雞蛋糕可是稀罕東西,倪家也不是多富有,所以也就過節的時候吃上幾個。

    隻是,倪千金那六歲的身體裏裝著的是二十六的靈魂,還真看不上這雞蛋糕。隻為了不引人懷疑,才咽咽口水拿過雞蛋糕:“我帶回去給毛蛋兒吃。”

    “千金真是個好姐姐。”飛燕媽媽轉頭看飛燕:“去吧,去和妹妹一起玩,記得和妹妹弟弟好好相處,可別打架。”

    飛燕應了一聲,跳下板凳過來拉倪千金,到了院子裏,瞧見毛蛋兒正滾鐵環,飛燕也湊過去玩。倪千金端著個板凳坐在一邊,六歲的小孩子,做什麽能賺到錢呢?

    這個問題很有深度,倪千金想到爸媽都回家也依然沒想起來。吃了晚飯,倪爸爸一手抱著毛蛋兒,一手拉著倪千金:“走,咱們抓知了去,回來給你們炒著吃。”

    倪千金馬上就想到剛出殼的知了白嫩嫩的,放油鍋裏一煎,焦黃噴香,滿口生香。沒脫殼的,焦脆爽口。撒上一把鹽,更是讓人流口水。隻可惜,自從上了大學,就再也沒有吃過了。

    “我去拿礦燈。”興衝衝的應了一聲,倪千金飛快的竄到屋子裏將充好電的手提礦燈給找出來。

    家門前就是個小樹林,倪爸爸走在前麵,倪千金跟著倪媽媽走在後麵。倪千金捧著礦燈往樹上掃射,看見有知了趴在樹上,倪爸爸就拿竹竿將那知了給捅下來。

    “大隊的那塊兒地要承包出來,你說,咱們要不要包幾年?”倪爸爸側頭問道,倪媽媽皺眉:“那塊兒墳地?多不吉利,埋的都是死人,不要。”

    “咱家要是包了,誰還會往那裏埋人?”倪爸爸搖搖頭說道:“大隊裏說,國家以後不讓往地裏埋人了,都得送到火葬場,那個地方以後是要劃分成責任田的。現在誰家要是承包的話,前五年不用交公糧。”

    “但是那兒那麽多墳地呢,你平了誰家的墳,誰不來和你鬧事兒?”倪媽媽撇撇嘴,什麽火葬場啊,白費錢,人老了不就講究個入土為安嗎?城裏人思想覺悟高,農村可沒這個高覺悟。

    “鬧事了有大隊出麵,咱們反正是簽了合同的,誰能將咱們怎麽樣?”倪爸爸倒是有些想承包,畢竟家裏著實有些窮了,他這一輩兒兄弟多,當初分家也就分了一缸麵和一袋麥子,這會兒他可得為閨女兒子奮鬥呢。

    “不行,我不同意。”倪媽媽則是反對到底,那地方實在是太晦氣,萬一包下來,給家裏帶來黴運怎麽辦?

    “媽,包地種東西嗎?”倪千金在後麵拽著倪媽媽的手,仰臉問道。上輩子她可不知道這件事情,不過,那塊兒墳地她是知道的,一直荒到她上了初中,那裏還是一個個墳包的。等她上了大學,才變成了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