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展他媽可是城裏人……”倪媽媽有些猶豫，有點兒擔心對方看不上自家。倪爸爸擺擺手：“先提提，不行的話，就上大屯或者大崔莊找找。”

    倪媽媽想想，提一句也不費什麽勁兒，就隻好應了下來。事情解決了，倪爸爸又趕緊問道：“那千金身上陰氣重，日後這古物還能不能再碰了？”

    “不妨事兒，女孩子嘛，隻要她身體健康，這點兒陰氣不算回事。”翟水成擺擺手說道：“千金有這個天賦，好好培養，說不定將來有大出息呢，你看千金那麵相，額頭多有闊氣，還有那耳垂，厚重有福，她又是個眉舒心寬的，這輩子都是平平順順的。”

    倪媽媽得了好話，起身就要給翟水成封紅包，翟水成硬不要：“我和宇州是什麽關係啊？怎麽能要這個呢？這又不是敬神，隻是看看孩子而已，就當是我給千金的零花錢！”

    翟水成脾氣本身就很倔，認死理。倪爸爸和他是發小，知道他不會要這錢，就擺擺手說道：“你去做幾個菜，等會兒留水成吃頓飯。”

    說著，又轉頭問翟水成：“我聽說，你最近準備去養兔子？”

    “是啊，種地不行，一年就仨核桃倆棗的，不夠嚼用。”翟水成這次沒推脫，端了桌子上的小酒杯，一口抿完，歎口氣說道：“你也知道，我家大小子不爭氣，讀書不行，眼看著小兒子剛滿月，他媽沒奶水，我再不想個辦法賺點兒錢，老婆都養不了了。”

    “我前天也去了一趟省城，弄了些衣服，千金她媽說這個賺錢，她大姐那次來就是賣這個的，賺了不少，你要是急著用，過幾天我將這衣服賣了，給你送點兒錢。”

    倪爸爸說著，收拾了小桌子上的東西，倪千金在屋裏進進出出的搬凳子拿抹布，擺放了碗筷之類的東西。翟水成搖搖頭：“你也不寬裕，我這兒還能頂段時間呢，真不行了肯定來找你。”

    看了看千金，翟水成笑道：“你倒是個有福氣的，日後，就等著享千金的福吧。”

    話音剛落，就聽見裏屋傳來哭喊：“爸，媽，姐……”倪爸爸趕緊掀簾子進去，將毛蛋兒給抱出來，一邊給他擦臉一邊羞他：“都這麽大了，起床還哭鼻子！”

    倪媽媽進來將毛蛋兒給抱走，留下倪爸爸和翟水成說話。倪千金靠在倪媽媽身上喂毛蛋兒吃飯：“媽，你今天去賣衣服啊？下午我也去吧？”

    “你去幹嘛？留家裏帶弟弟，回來給你買糖吃。”倪媽媽往倪千金嘴裏塞了一筷子菜說道，倪千金鼓鼓腮幫子：“弟弟先讓奶帶著嘛，我去買東西，我想買個字典，這麽大的，能查字的。”

    倪媽媽搖頭：“眼看你三娘身子更不好了，飛燕今年本來打算上學的都沒能去，你奶哪兒有時間看毛蛋兒？你要的字典，回來我給你買。”

    看了看很安靜的東屋，倪千金隻好點點頭應了下來。想了想，又拽倪媽媽：“那你和爸去賣衣服，毛蛋兒上哪兒？”

    “放你大伯家或者二伯家。”倪媽媽想了想說道，她覺得，大嫂那人還是很不錯的，雖然有點兒小氣。倪千金嘟嘟嘴，衝倪媽媽擠眉弄眼：“媽，你給校長送點兒禮，讓毛蛋兒跟我上學唄，之前不還說，等農忙了，讓毛蛋兒跟著我的嗎？”

    “那時候以為你要上一年級，現在你上了二年級，學校不會讓你帶弟弟去的。”倪媽媽戳戳倪千金的額頭：“行了，快吃飯，眼看都八點了，你再不吃上學就遲到了。”

    倪千金隻好撇撇嘴，端著碗咕嚕嚕將粥喝完，伸手拽了帕子出來擦嘴，然後起身往屋裏拿書包：“那我去上學了啊，媽你可得記住給我買。”

    倪媽媽一疊聲的應道：“知道了知道了，趕緊走吧。”

    等下午回家，倪千金果然收到了倪媽媽給她買的禮物——一本字典，方方正正的，也就跟成人的手掌差不多大小，土黃色的封麵，上麵寫著新華字典四個大字，下麵還標注有拚音。

    “媽，你今天賣了多少錢？”倪千金就翻了兩下字典，然後扔到一邊去纏倪媽媽了。倪媽媽大約是心情好，也沒嫌閨女多事兒，就伸出一根手指頭：“你猜猜？”

    “十塊錢？”倪千金猜了個很保守的答案，倪媽媽伸手揉倪千金的腦袋：“我閨女就是聰明，今天一天可就抵得上你爸上大隊修半個月的車子了。”

    “不就賺了十塊嗎？你上次跟你大姐去賣衣服，不說一天能賺一百的嗎？”倪爸爸在一邊不服氣的說道，倪媽媽也有些奇怪：“說的也是啊，為啥今天賺的不多呢？”

    “有的賺就行了。”倪媽媽想了一會兒，一拍手站起身：“明天是南鄉的集市，咱們過去瞧瞧，這次衣服都再加五塊錢賣！”

    “還加？今天買的人都不是很多。”倪爸爸掐著煙頭說道，倪媽媽瞪他一眼：“你知道個啥？上學的時候就顧著和翟水成拿著武俠書躲茄子地了吧？”

    倪千金在一邊噗嗤一聲笑出來，倪爸爸臉色有些紅，將煙頭在地上擰了一下：“閨女小子還在，渾說什麽呢！我要不躲到茄子地，能認識你嗎？”

    倪媽媽斜眼看他：“認識你也沒啥好處！我覺得吧，肯定是因為大姐那衣服在這裏賣的多了，所以大家夥都不稀罕了，這才沒人買的，而且，你也瞧見了，咱們批發回來的衣服，沒大姐弄來的好看，自然就賣不上價錢了。不過，薄利多銷嘛，咱們也不一口吃個大胖子，慢慢來。”

    “媽，你可以自己想幾個花樣，將那衣服給改改啊。”倪千金一邊往毛蛋兒嘴裏塞饅頭，一邊轉頭說道：“你不是記得大姨弄來的衣服什麽樣子嗎？大致給改一下不就好看了？”

    倪千金老早就開始想這個問題了，光讓老媽賣衣服是不行的，賣來賣去，也不過是個倒賣，自家老媽其實在衣服設計上挺有天分的，大概是繡花繡多了，腦袋裏各種花樣是手到擒來。

    想當初，別人還不知道荷花邊是什麽的時候，自家老媽給自己做的一身裙子上，已經縫上了一圈米白色的荷花邊，羨煞了學校裏的一群小女生。

    後來，老媽還自己畫了一本毛衣樣圖呢，村子裏的婦女幾乎是人手一本。

    這會兒倪媽媽聽了倪千金的話，立馬一拍腦袋說道：“哎，對呀，我怎麽就沒想到這個？果然我家閨女是最聰明的。宇州，今晚你做飯，我去看看那衣服去。”

    倪爸爸在後頭跳腳：“我不會烙饃！”

    “你不是會擀麵條嗎？”倪媽媽說了一句，也不管倪爸爸，進屋就將放衣服的大包裹給解開了，然後拿著剪鉛筆本子開始塗塗畫畫。

    倪爸爸歎口氣，伸手捏倪千金的臉頰：“算了，晚上吃麵條吧。千金，去教你弟弟認幾個字，明年說不定也能跟著你上二年級了。”

    倪千金吐吐舌頭，領著毛蛋兒回屋認字。

    12,期末

    倪千金瞅著倪媽媽一會兒往這個衣服上捏個褶子，一會兒往那個衣服上弄個蝴蝶結，自己也趁機在旁邊添亂，添兩根帶子或者兩個紐扣之類的，沒多久，就將一堆衣服改頭換麵了。

    倪媽媽捧著倪千金的小臉，在那額頭上使勁親了一下：“要是賺錢了，千金想要啥媽就給買啥！”

    倪千金大喜：“真的？”

    “當然是真的，媽媽什麽時候騙過你？”倪媽媽說著，將昏昏欲睡的毛蛋兒給塞到被窩裏，倪爸爸也打嗬欠，出門去將晾在院子的碗筷給收了：“等她問你要個太陽，看你怎麽給她買。”

    “我才不要太陽，我那天和爸去集上，看見一本書，可好看了，媽你給我買回來吧？”倪千金衝外麵擠了擠鼻子，回頭纏著倪媽媽撒嬌，倪媽媽是一聽見閨女說要看書就樂的很，眼睛都眯起來了：“行，回頭媽就給你買。時間可不早了，趕緊睡覺去，要不然明天上學得遲到了。”

    “是，遵命！”衝倪媽媽做了個鬼臉，倪千金三兩步衝進裏屋爬上床，臨睡前從枕頭下摸出幾個銅板，一個個捏過來，將那聲音聽了一遍，確定自己是真的比之前精神好點兒了。就疑惑的將銅板重新塞回去了，哎，家裏的玩意兒還是太少了，要不然就能多試驗幾次了。

    沒過幾天，倪千金放學回家，就瞧見倪媽媽一臉喜色的在炸油條，倪千金眼珠子一轉，小書包都沒來得及往屋裏放：“媽，賺錢了？賺了多少？”

    “這個數！”倪媽媽伸出一個巴掌衝倪千金晃了晃，倪千金眨眨眼：“五百？”

    “我閨女就是聰明。”倪媽媽伸手掰了半股油條給倪千金：“你弟在你三娘那屋，你去帶他，等會兒媽再給你炸幾個糖糕。”

    倪千金笑嘻嘻的點頭應了，轉身去找毛蛋兒，老媽之前生怕批發來的衣服不能賺錢，於是就買的少，差不多也就是當時大姨帶過來的衣服的三分之二，能賣五百，著實不錯。

    “千金過來玩了？”倪三伯今天正好在家，瞧見千金，笑眯眯的給她塞了一把糖：“千金上學怎麽樣啊？聽得懂嗎？老師和氣不和氣？”

    “老師很和氣，聽得懂的，三伯，飛燕姐啥時候上學？讓她和我一起去唄。”倪千金仰著小臉看倪三伯，說實話，倪三伯是倪爸爸五個兄弟裏麵長的最好看的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