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搞定了暑假作業的緣故，葉蓁蓁感覺自己比平時輕了不少，走路都要飄起來。

    到了飯桌前，葉蓁蓁拿起筷子，發現自己一點都不餓。難怪，她傍晚吃了那麽多東西，能餓才怪。

    看她有一筷子沒一筷子地夾著青菜，趙秋月忍不住說女兒：“蓁蓁，怎麽了，胃口不好啊？怎麽不多吃點？”

    媽媽，我不是很餓……”葉蓁蓁下意識地看了奶奶一眼。

    老太太輕咳一聲，難得對兒媳婦說：“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吧，別管她了。”

    趙秋月意外地看了看婆婆，又看了看女兒，一頭霧水。

    就這樣，不用為了考級練琴，也不用寫暑假作業的葉蓁蓁，在家裏過了好幾天米蟲的生活，而且沒有一個人說她。

    大人們能說她什麽？

    練琴？拜托，人家剛考完級！

    學習？現在是暑假，而且她的作業都寫完了誒！

    偶爾葉壯誌看到她在玩電腦，倒是想說葉蓁蓁一句來著。

    可是一想到上次為了這個和妻子吵架，被老爺子教訓的事，葉壯誌就忍住了沒開口。

    葉蓁蓁就這麽混吃等死一樣地給自己放了個“小長假”。

    直到周五，她學鋼琴的日子。

    不，準確地說，是做旁聽生的日子。

    今天安老師教的是左手的音階琶音，和兩隻手同時彈音階，葉蓁蓁當然也早就會了。

    為了避免坐在那裏發呆，葉蓁蓁吸取上次的經驗教訓，幹脆拿了本書看。

    此時此刻，她真是無比懷念自己的小kindle。輕便不累眼不說，還能當泡麵蓋。

    可惜她一時半會兒是買不到了。

    不過看紙質書也不錯。《孤女努力記》她已經還了，現在手裏的這本是《湯姆叔叔的小屋》，也是她曾經非常喜歡的一本書。

    看著看著，葉蓁蓁就入了迷，連什麽時候下課了都沒注意。

    等她回過神來時，就發現陸曼如站在她麵前，正低頭俯視著她。

    你怎麽都不好好聽啊？”陸曼如問。

    葉蓁蓁答非所問：“我吵到你了？”

    沒有。”

    她奇怪地說：“那你怎麽知道我沒有好好聽？”

    我看見你……”陸曼如欲言又止地說：“算了，沒什麽，我走了。我家司機在樓下等我了。”

    拜。”

    陸曼如走後，安老師對她說：“蓁蓁，要不要過來練練琴？”

    葉蓁蓁點點頭，走過去坐在琴椅上，熟練地彈了一遍音階。

    很好！”安老師忍不住誇獎道：“很完美！我還有十分鍾時間上課，可以再教你一首簡單的練習曲，你要學麽？”

    當然！”葉蓁蓁不假思索地說。

    她想彈曲子！總是彈音階她都厭倦了。

    不過葉蓁蓁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老師，我能先學哈農練習曲麽？”

    安老師意外地看著她：“你知道哈農？”

    知道呀，”葉蓁蓁隨口說道：“上次去考級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小哥哥在彈。我在旁邊瞄了一眼，好像是叫哈農吧！看起來很簡單，卻能連成曲子。”

    不錯，你很注意觀察嘛！哈農練習曲就是由音階變形組合而成的，我先教你第一首最簡單的……”

    安老師先示範了一遍，就在葉蓁蓁以為自己可以摸琴的時候，卻聽安老師說：“你來唱一下譜。”

    葉蓁蓁一怔。

    唱譜？

    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安老師的老毛病了。由於教小孩子教習慣了，安老師總是喜歡讓學生們在彈之前熟悉一下曲子，唱一遍譜。

    還得是特大聲的那種唱。

    如果葉蓁蓁現在還是個小不點也就算了，可她不是了呀！

    唱譜什麽的，簡直太羞恥了有木有！

    葉蓁蓁就說：“安老師，我可以直接彈麽？”

    要是擱在平時，安老師肯定要不樂意的，可他想到時間緊迫，就點了頭。

    葉蓁蓁直接上手，幾乎連譜子都沒看就彈完了一遍。

    原本她並不想裝什麽天才少女的，然而如果讓她這麽一節課一節課地旁聽，她真是要受不了了。有這個時間幹點啥不好呢！

    非要在這裏坐硬板凳。

    安老師的眼睛都直了：“蓁蓁，讓你學鋼琴真是學對了，你好像天生就對鋼琴特別熟悉……這麽看來，陸曼如的進度太慢，不適合你了。”

    葉蓁蓁達到目的，心中嘿嘿一笑，卻是裝出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

    可是……”安老師露出為難的神色來，“我這兒學鋼琴的學生不多，現在也沒有別的學生的課適合讓你旁聽……”

    不用麻煩了安老師，”葉蓁蓁忙說：“您看這樣行不行，我以後每兩周來一次，在您剛開始上課、複習上一節課的內容時跟上，怎麽樣？”

    安老師想了想說：“可以，那就暫時先這麽辦吧！”

    葉蓁蓁走出琴行，感覺自己肩上又輕鬆了不少。

    第二天是周六，葉蓁蓁的爸爸今天不加班，在家呆著玩電腦，害得葉蓁蓁既上不了網又不能看電視。

    她作業寫完了又不用練琴，一時之間，簡直無聊到哭。

    好在十點多的時候，同樣無聊的小堂弟葉鵬來了。

    姐姐，我想喝羊湯！”

    葉蓁蓁爽快地答應：“好啊。”

    她剛轉過身去要拿錢，就聽葉鵬說：“走，咱們找爺爺去，讓爺爺請客！”

    葉蓁蓁哭笑不得地回過頭，忽然想起來，他們倆小時候好像也經常這樣。想吃啥喝啥了，不敢跟家裏要，就跑去找爺爺。

    爺爺總是有求必應的。

    姐弟兩個來到爺爺房門口，葉蓁蓁正要敲門，就聽葉鵬叫了一聲爺爺，然後直接拉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葉蓁蓁隻好跟在後麵進去。

    姐弟兩個一進門就是一怔。

    爺爺正站在保險櫃前麵數錢。

    他手裏拿著一摞老式的百元人民幣，上麵畫著山水和四個人頭。

    一旁的保險櫃開著，還放著一小疊紅色的人民幣。

    全都是錢！

    葉鵬年紀小，性格單純，見了這一幕就忍不住感慨道：“爺爺，你有好多錢呀！”

    葉蓁蓁還隱約記得這件事！

    小的時候是有一次，她和弟弟偶然撞見了爺爺在數錢。

    那時候她也覺得爺爺是大款，有一保險櫃的錢。現在看來，爺爺數的也就是一兩萬塊而已啊。

    爺爺聽葉鵬這麽說就笑了，問：“你們這兩個小鬼頭，想幹啥？”

    葉鵬嘿嘿地笑：“爺爺，既然你這麽有錢，我們得‘砸’你一筆！這不是要開學了麽？我的文具還沒買，嘿嘿嘿……”

    老爺子一聽說孫子是想要買文具，就爽快地說：“成！爺爺帶你們買去！”

    買文具是為了學習，是正經事，又不是買玩具，還要被兒媳婦念叨，沒什麽大不了的。

    爺爺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金老太太原本在廚房摘菜，見祖孫三個這就要穿鞋下樓去，忙問：“這都要到中午了，你們去哪兒啊？”

    葉老爺子說：“這不是快開學了麽，我帶他倆去買點學習用品。”

    吃完飯再去啊！”老太太揚起手中的菜說：“鵬鵬來了，我正打算加兩個菜呢！”

    不了奶奶！”葉鵬拒絕道：“我想喝羊湯！”

    金老太太一聽，有些失望地說：“唉，這樣啊，奶奶還想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呢！那你去吧，晚上回來再吃排骨。”

    好嘞！”葉鵬應了一聲便穿上鞋，撒丫子跑了。

    你慢點兒！”葉蓁蓁在後麵叫他。

    可葉鵬才不聽，嘴上還挑釁道：“姐，你來追我呀！”

    葉蓁蓁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兒，心想我追上你又有什麽用，你又不能讓我嘿嘿嘿。

    她就跟著爺爺在後麵慢慢地走著。

    爺爺笑著說：“蓁蓁，你不用特意等爺爺，爺爺腿腳靈活著呢。”

    葉蓁蓁看著爺爺，不知怎的忽然想到13年，爺爺心肌梗塞的事情。

    那個時候奶奶還活著，不過由於腎衰竭的緣故，每個星期都要去醫院做三次透析。

    老人家去醫院不方便，葉蓁蓁的叔叔上班的地方又遠，每次就由葉蓁蓁的爸爸葉壯誌接送老兩口。

    有一次正好趕上葉壯誌夫妻倆去接葉蓁蓁從學校回來。葉蓁蓁坐在車上，本來正在玩手機，就聽奶奶忽然說了一句：“你爸昨天晚上心肌梗塞了。”

    葉壯誌和趙秋月兩口子聽了都嚇了一跳，忙問怎麽回事。

    老爺子輕描淡寫地說沒事，就說昨天晚上半夜醒了，難受，突然就不能動了。還好他反應快，從口袋裏掏了急救藥吃了，然後就沒事了。

    趙秋月連忙說讓老爺子趕緊去做全麵檢查什麽的。

    可葉蓁蓁當時看爺爺好好兒的，隻當是偶然發作的小病，不礙事。

    結果後來，爺爺又發了一次心梗，雙目短暫性失明，雙腿也不聽使喚，不能動了。

    爺爺被送進了市中心二院，做了心髒搭橋手術，這才保住性命。

    那個時候，葉蓁蓁才意識到心梗的嚴重性。

    或許正是家人一次次地發病，才促使葉蓁蓁走向了學醫的道路吧。

    自從爺爺那次發病之後，可能也是年紀大了的原因，他的腿腳漸漸就沒有以前靈活了。

    現在看到六十出頭的爺爺，身強體健的樣子，葉蓁蓁感覺非常開心。

    到了樓下，看到趴在一輛大摩托上麵的葉鵬，葉蓁蓁這才想起來，當年爺爺腿腳靈便的時候，一直都是騎摩托的。

    前幾年他還騎那種“輕騎”，後來不知道怎麽，突然有一天換了現在這種大摩托，前後都能帶人，看起來很像葉壯誌玩的遊戲裏的“暴力摩托”。

    葉蓁蓁發育早，腿比葉鵬長一些，就選擇了坐在後麵。

    不過上車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困難，要把住爺爺的肩膀，往上爬才行。

    坐穩了麽，蓁蓁？”爺爺問。

    嗯，坐穩啦！”

    那我們就要出發啦！”

    前有小孫子，後有小孫女，葉老爺子隻覺得自己此刻無比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