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葉蓁蓁答應了一聲，從裝菜的箱子裏拿出三個西紅柿洗了，放入盤中。

    接著拿出其中一個放到切蔬菜的菜板上，提起菜刀，從中間一刀切了下去。

    金老太太突然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小心點！別切手了！”

    葉蓁蓁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說：“不會的。”

    看來奶奶還是有一丟丟關心她、或者關心她的菜板的。

    畢竟誰都不想讓自己的菜板血淋淋的。

    葉蓁蓁在奶奶驚訝的目光裏，熟練地切好了一盤西紅柿。

    她又打了四個雞蛋到碗裏，準備炒雞蛋。

    小心火！”奶奶又說。

    葉蓁蓁“嗯”了一聲，卻還是“啪”的一聲點燃了煤氣，往鍋裏倒油。

    金老太太見她年紀雖小，但炒起菜來卻是有模有樣。這下子親眼所見，她是不得不信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趙秋月特意和公公還有丈夫說，這個西紅柿炒雞蛋是葉蓁蓁做的。

    老爺子一聽了就很感興趣地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口雞蛋。

    太、太好吃了！”爺爺對葉蓁蓁的這道菜讚不絕口，“這是爺爺吃過的最好吃的西紅柿炒蛋！蓁蓁你可真厲害，這麽小就會做飯了！爺爺這麽大了還不會做飯呢。”

    哈哈，那是爺爺有福氣，奶奶會做啊。”

    聽她這麽說，葉老爺子和金老太太都感到心中一陣熨帖。

    假期最後的日子過得飛快，一眨眼就到了八月三十一號的晚上。

    葉蓁蓁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書包，確認該帶的東西都帶好了之後，這才上床。

    她從小就丟三落四的，希望重來一次能改掉這個壞毛病。

    第二天早上六點二十，媽媽就來叫她起床了。

    葉蓁蓁不情不願地睜開眼，自帶慢動作效果地穿校服。

    她在廁所裏洗漱的時候，就聽媽媽大聲喊道：“快點來吃早飯了！不然該遲到了！”

    葉家的規矩是無論多匆忙，每天早上必須吃早飯。

    葉蓁蓁趕緊放下手中的防曬霜，小跑進了廚房。

    早餐是豆漿和油條，還有一點榨菜。

    早上起得太早了，葉蓁蓁看著油膩膩的油條一時間沒有食欲。可一看表已經六點四十了，她隻能硬著頭皮往嘴裏塞。

    今天有升旗儀式，不能遲到。不然她隻能背著書包站在班級的最後麵，太丟人了。

    媽媽著急地說：“哎呀，蓁蓁！你怎麽連紅領巾都還沒係啊！”

    葉蓁蓁從兜裏掏出紅領巾來，遞給媽媽：“媽媽，你幫我係唄……”

    她剛才擺弄了半天，都沒弄明白該怎麽係。

    誰知趙秋月竟然說：“我不會啊，你別找我，自己係！”

    葉蓁蓁懵逼了。

    來不及了！我不等你了，先走了，你趕緊吃完上學校。”

    教師的正式上班時間是七點半，但媽媽是教導主任，理應早一點去學校準備工作上的事情。葉蓁蓁也沒攔她，說了句“媽媽再見”，就繼續往嘴裏塞油條。

    沒辦法，紅領巾隻能一會兒到學校之後找邵佳敏她們幫忙了。

    想到這裏，她匆匆忙忙地站了起來，也顧不上洗碗，把用過的碗放在水槽子裏，就背上書包往外跑。

    好在奶奶家離學校不遠，葉蓁蓁一路小跑，十來分鍾就到了校。

    她緊卡緊地趕在了七點到校。

    葉蓁蓁剛放下書包，就聽學校的喇叭裏放起了廣播，讓全校同學到操場集合。

    葉蓁蓁連口氣都還沒來得及喘，就抓著紅領巾下樓了。

    一出教室，走廊裏麵全都是人。葉蓁蓁拉住她前麵的田文香，小聲說：“幫我係下紅領巾唄？”

    田文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走廊裏不讓說話，她沒法兒問葉蓁蓁為什麽，就接過了紅領巾幫她戴上。

    還真別說，再次看到鮮豔的紅領巾飄揚在自己胸前的時候，葉蓁蓁還有點小激動呢！

    結果她的小興奮很快就被滿操場的土給淹沒了。

    說起來葉蓁蓁還真是倒黴，每次她都是剛從舊教室搬走，舊教室就翻新裝修了。她小學時候的操場本來全都是沙子，後來等她一畢業，操場就修了塑膠的，這個命苦的啊，她都不知道找誰說理去。

    由於集會的時候不能戴帽子，葉蓁蓁擔憂地看了一眼天空。

    好在現在時間還早，太陽剛剛升起來，站在操場上並不曬人。

    全校的學生都稀稀拉拉地排好了隊。

    葉蓁蓁早就忘了自己站隊的位置，不過她大約有個印象，自己的身高從小到大都在班裏排中下，所以站隊的時候站在靠前的位置。

    葉蓁蓁，你跑我前麵幹什麽！”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

    葉蓁蓁回過頭一看，哦，是“曲弱智”。

    她對這個同學印象比較深刻，就是因為她的這個外號。

    曲弱智的本名叫做“瑞智”，單看每個字都很聰明的樣子，偏偏曲瑞智本人腦子非常笨，不僅智商低情商也低，所以不知道從誰開始，大家都叫她曲弱智。

    不好意思啊，站錯了。”葉蓁蓁連忙站到曲瑞智身後去。

    別看曲瑞智人長得瘦，可她的頭非常大。可怕的是，她頭發特別厚也就罷了，還在頭上盤了兩個哪吒一樣的發髻，顯得頭更加的大，整個人看起來頭重腳輕的。

    葉蓁蓁站在她身後，都怕曲瑞智會突然一頭栽倒在地上。

    而且曲瑞智還和曾經的葉蓁蓁一樣，特別喜歡鮮豔的豔粉色。她在兩邊的發髻上，各套了一個粉紅色的頭花。

    這樣的頭花葉蓁蓁也有，但她當然不會再戴了。她現在的頭發差不多到後背那麽長，被她梳開之後用黑色皮筋紮了一個高馬尾，暫時沒有戴什麽別的頭飾。

    短暫的小插曲之後，開學典禮馬上開始了。

    大隊輔導員老師站在教學樓前的台階頂上，拿著麥克風宣布：“進行大會第一項，升國旗，唱國歌，行隊禮！”

    葉蓁蓁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跟著同學們舉起右手行隊禮。

    天知道她有多少年沒有行隊禮了！

    應該是從入團之後，就是行注目禮了。而在高中畢業之後，她更是連升國旗都沒有看過。

    看著此時在眼前冉冉升起的五星紅旗，聽著耳邊熟悉的國歌，葉蓁蓁突然熱血沸騰，小時候總是敷衍著唱的國歌也認認真真地唱了起來。

    這是她永生都不會忘記的旋律。

    升完國旗後，隨著輔導員老師的一聲“禮畢”，葉蓁蓁隨著同學們一起放下了手臂。

    大會第二項是由六年級優秀學生代表進行的“國旗下演講”。內容無非是歌頌祖國歌頌黨，歌頌學校老師好，代表全校學生發發誓、表表決心之類的假大空，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內容。

    不過，能夠在開學第一天，尤其是九月開學的這一天進行國旗下演講，對學生而言是一項無比的榮耀。葉蓁蓁六年級的時候，也曾和他們班的江宇昂一起進行國旗下演講。

    大會第三項是校長講話。

    暑假剛剛過去，同學們都很久沒有起這麽早了，本來就困。偏生他們學校的鞏校長是個非常斯文的中年男人，講話幾乎都是一個語調，沒有什麽抑揚頓挫，搞得大家全都昏昏欲睡，困得搖頭晃腦。

    大會第四項，教師代表全體教師發言，內容依舊無聊。

    直到進行到大會第五項，表彰三好學生、優秀幹部，葉蓁蓁才打起一絲精神。

    因為這裏麵應該有她。

    大隊輔導員是從市三好學生、優秀幹部開始宣布的。一般這種比較高級別的榮譽，每年學校都隻有兩個名額，都是給高年級的學生。

    讓葉蓁蓁意外的是，她竟然聽到了熟悉的名字——陸蘭琪。她是學校的文藝部部長，被評為d市優秀幹部。

    看著上台領獎的陸蘭琪，葉蓁蓁莫名地感到與有榮焉，好像獲獎的是自己一樣。

    區三好學生、優秀幹部則比市的多了不少，一般全校會有十名左右。評選規則是每個班級報上去兩個候選人，再由校領導篩選決定。

    葉蓁蓁他們班也有一名同學獲得了區三好學生的榮譽，就是他們班的江宇昂。

    說起江宇昂，也算是他們班的一個風雲人物。據說他家裏非常有錢，上下學都有“豪華轎車”接送。他本人生得濃眉大眼，學習成績還非常優秀，關鍵是性格還很開朗，班級裏幾乎沒有人討厭他。

    葉蓁蓁也不例外。

    捂臉說一句，葉蓁蓁六年級的時候還曾經非常辛苦地暗戀他來著。

    可是後來……

    四年級，四年一班，葉蓁蓁，王可萱……”

    聽到自己被點了名，葉蓁蓁趕忙從回憶中掙脫出來，小跑上了主席台。

    和市、區三好相比，校三好的含金量就很低了，一般都是由班級同學票選，或者班主任親自決定。

    葉蓁蓁小學時人緣一般，估摸著這三好學生是她班老師看她學習還不錯，然後看在她媽媽是教導主任的麵子上給的。

    領完獎狀後回到操場時，太陽已經升高了。葉蓁蓁開始不耐煩起來，盼望著開學儀式早一點結束。

    好在輔導員終於說道：“進行大會最後一項，由程主任提出本學期日常行為要求。”

    聽到“程主任”三個字後，全校師生都豎起了耳朵。

    這程主任和葉蓁蓁的媽媽他們不一樣，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並不是真正的主任，他實際上隻是一名退休的科學老師。

    但由於他為人嚴謹，管理學校紀律非常有一套，所以校長特意去程老師家對他進行“返聘”，請他回學校繼續工作。

    程主任生得非常高大，今年都六十六了，看起來還精神矍鑠，比年輕人還要朝氣蓬勃。

    程主任走上主席台後，先說了幾句“同學們新學習要更加嚴格要求自己”之類的套話，然後很快就進入了正題。

    第一，嚴禁出入校門口小賣店。值周生每日放學後將在小賣店門口進行檢查，違者扣一分。”

    第二，嚴禁在走廊裏講話，瘋、打、鬧，違者扣一分。”

    第三，每班每日早、中、晚需進行清掃，每日大課間、下午放學，將有值周生檢查衛生，如不合格，則扣一分。”

    第四……”

    總是說來說去，就是嚴禁！嚴禁！嚴禁！

    扣分！扣分！扣分！

    聽程主任這麽一說完，同學們都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感覺自己渾身的枷鎖，什麽都幹不了。

    最後程主任一聲令下，“茄子”們就列隊回教室了。

    由於今天早上有開學典禮，第一節數學課被占了，同學們都挺高興。

    第二節課是班主任老師的語文課，已經被占了半節。

    趙老師看起來也沒有要上語文課的意思，隻是問同學們：“剛才程主任說的日常行為要求，你們都記住了麽？”

    記——住——了！”

    我們班和上學期要求一樣，每周都要爭取獲得流動紅旗。誰要是給班級扣了分，為班級拖了後腿，都要寫一份檢討書讓家長簽字交上來，知道了麽？”

    知道了……”

    好，現在各科課代表再統計一下暑假作業，把沒收齊的作業收齊。其他同學在座位上坐好，看語文書，不許講閑話。葉蓁蓁、王可萱、江宇昂，你們三個過來一下。”

    葉蓁蓁的語文作業都檢查完了，名單已經送給了趙老師，所以不需要再統計什麽。

    聽趙老師叫她，她就站起身來到講桌前。

    趙老師拿出幾疊稿紙分給他們。

    這是暑假收上來的讀後感和征文，你們每人選十篇出來給我，要有真情實感、字跡工整的。”

    葉蓁蓁明白過來了，趙老師這是找了幾個語文成績好的同學幫忙幹活呢。也是，暑假收了那麽多的征文，班主任一個人肯定看不過來。

    老師，”王可萱問：“那我們自己的征文呢？”

    你們三個的我已經挑出來了，要是還有漏的，就都交給我。”

    王可萱點頭，三個人就拿著稿紙回座位去了。

    小學四年級水平的作文，大部分都是沒眼看的。葉蓁蓁隻能矬子裏麵拔高個，選了幾個字跡較為工整，沒有那麽多錯別字的。

    許是和自己長年改稿的經曆有關，她看稿的速度非常快，還沒下課就選好了十篇稿子交給老師。

    趙老師意外地看她一眼，“這麽快？”她翻了翻葉蓁蓁選出來的稿子，見她選的沒什麽問題，就點點頭說：“辛苦你了，回座位吧。”

    沒過多久就下課了。

    第三節是葉蓁蓁以前最討厭、現在最期盼的英語課。

    他們這一級的學生是從四年級才開始正式學英語的。以前英語都不算主科，隻教了他們二十六個字母，還有學校印發的一百多個最基礎的單詞。

    直到現在四年級開學，他們才用上正規的教材，跟著教材學英語。

    不過第一節課，新來的英語老師看起來並沒有講課的打算。

    她先和大家自我介紹：“我姓薑，你們可以叫我薑老師。”

    薑老師看起來三十來歲，生得白白胖胖。一頭黑發用一個“香奈兒”標誌的頭花紮了起來，耳朵上戴著一對珍珠耳環。

    薑老師坐在椅子上，懶懶地說：“我這個人呢，不在乎學生笨不笨，關鍵是聽不聽我的話。我最討厭的就是不聽話的學生，所以我希望我提出什麽要求，你們就要做到，不要因為我不是你們的班主任，就偷懶耍滑的糊弄我。”

    許多關係好的同學們聽到薑老師這麽說，下意識地對視一眼，眼中仿佛寫著：這個老師看起來不好對付！

    薑老師高高在上地看著講台底下學生們的小動作，挑唇一笑，“我上課的規矩就是，不許隨意說話，不許交頭接耳。當然，如果你們說的是英語，我可以接受。”

    許多同學聽了這話，眼中都露出絕望的神色。

    除了個別家長重視、給孩子報了課外英語班的同學外，班裏大部分同學的英語水平都隻有“apple”這類難度的一百來個單詞。別說用英語對話了，就是用英語往外蹦詞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