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海邊

    他們約定在海邊見麵。

    葉蓁蓁戴上遮陽帽，掛上墨鏡，坐在出租車上，靜默地看著窗外再熟悉不過的風景。

    天氣很熱,陽光明媚得有些過分，到了刺眼的程度。好在出租車的車窗開著,跑起來時，涼爽的風就會從窗外灌進來,把剛剛下樓時冒出的熱汗吹幹。

    葉蓁蓁單耳插著耳機，聽卓亞君的《洛麗塔》。

    喜歡一個人lolita/隻喜歡一天好嗎/或許從沒有愛上他/隻是愛了童話……”

    葉蓁蓁當年十幾歲的時候,就很喜歡這首歌的調子,有種淡淡的憂傷，卻又不覺得矯情。

    很適合中二期的少女單曲循環。

    到了海邊後，葉蓁蓁下車，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撥通小阮的電話。

    喂。蓁蓁？”

    嗯，小阮哥哥,你在哪？”

    我到海邊了,但是……”

    迷路了？”

    是。”阮林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你先出來，這附近有一個很大的十字路口，你來的時候看到沒有？”

    看到了。”

    葉蓁蓁耐心地對他說：“你站在十字路口邊上，我去找你。”

    好。”

    打完電話，葉蓁蓁也朝前方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走去。

    臨近中午，又是在郊區，馬路上麵的人和車都很少。

    不知道是不是太陽太曬，葉蓁蓁忽然有點恍惚，有種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

    直到她看見馬路對麵，站著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少年。

    少年個子很高，卻不駝背。身子站得筆直，頭卻微微垂著。劉海遮住了他的眉眼，看起來有些疲倦。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陽光正好，葉蓁蓁卻忽然覺得，這個對她總是無比溫柔的少年，似乎有些憂鬱。

    就像陸蘭琪說的，想要完完全全地了解一個人太難了。葉蓁蓁對阮林江尚且有所保留，又怎麽能指望她能完完全全地知道阮林江的所有樣子呢。

    不過，就在阮林江抬頭，看到葉蓁蓁的一瞬間，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比夏日正午的陽光還要耀眼。

    葉蓁蓁情不自禁地，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這時，人行橫道上的綠燈亮了。

    葉蓁蓁正要走過去，卻見阮林江已經小跑著向她而來。

    她嬌聲埋怨著：“哎呀，一會兒還得過去的，吃飯的地方在對麵那條街上啊。這麽熱的天，你跑來跑去多累啊。”

    沒關係。”他含笑望著她說：“我再陪你過去。”

    他們現在漸漸的熟了，葉蓁蓁就開始瞎說大實話：“可是我怕曬。”

    阮林江牽動嘴角，笑了一下，忽然靠近她說：“我幫你擋著。”

    ……”

    可以的，人型遮陽傘，這很強勢。

    中午，他們選在一家裝修得古色古風的酒樓吃飯。

    這裏很受大學生歡迎的。”

    葉蓁蓁記得自己當年念大一的時候，每次班級聚會、學生會聚會，都喜歡到這裏來。要不是現在大學生已經放暑假了，他們還找不到座位呢。

    是麽？”阮林江有點好奇，葉蓁蓁一個初中畢業生，怎麽會知道大學生的喜好，不過也沒有多問。

    等著上菜的時候，兩人說起下午的計劃。

    傍晚再去看海吧。”葉蓁蓁說：“下午海邊太熱了，我會暈倒的。”

    那我們下午……？”

    哎，子初和蘭琪他們都在備戰期末，要不然大家一起湊起來，玩桌遊就好了。”葉蓁蓁歪頭想了想，說：“隻有咱們兩個人，能幹什麽呢？”

    這附近是大學城，除了飯店、理發店這種提供生活服務的店麵之外，就隻有網吧還有小旅館了。

    去網吧？他們倆又不打遊戲。去小旅館？咳咳咳，去那裏幹嘛，蓋著夏涼被純聊天麽？還是算了。

    是我考慮不周，不知道你怕熱。”去海邊的建議是小阮提出的，見葉蓁蓁為難，他歉疚地說道。

    葉蓁蓁見不得他這副神情，連忙安慰他說：“沒關係啊小阮哥哥。隻要是和你在一起，做什麽都好的。”

    阮林江一怔。

    然後他的臉，就一點一點地變紅了。

    葉蓁蓁說的時候沒經腦子，這會兒才知道害羞，也開始臉熱了。

    她輕咳一聲，說：“這附近有家冷飲店挺好吃的，一會兒我們去吃冰吧！”

    好。”

    對於她的提議，他向來很少提出反對意見。

    吃過午飯，兩人按照計劃，來到了一家兩層的冷飲店。

    店麵裝修得很不錯，收費自然略高。葉蓁蓁想到剛才是小阮哥哥請的飯，冷飲錢應該由她來出，就說要付賬，可小阮堅持不讓。

    葉蓁蓁奇怪地看著他。

    以前為了有來有往，偶爾她說要付款，阮林江也不會特別反對，隻是倚在一邊很溫柔地看著她掏錢包。

    可是今天，他似乎格外執著：“不行，今天不行。”

    為什麽？”葉蓁蓁不是很明白，不過她不想在吧台前為了幾十塊錢和他爭來爭去的，就沒有再堅持。

    因為是暑假，店裏客人很少。葉蓁蓁和阮林江來到二樓後，發現除了他們之外，竟然沒有別的客人。

    兩人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下。

    葉蓁蓁飯後有些犯困，就用手托著下巴，歪頭看著他。

    葉蓁蓁是坐在牆角的，太陽曬不到她，倒是把阮林江的大半張臉都籠罩在陽光裏。

    她禁不住問：“小阮哥哥，你曬不曬啊？”

    不曬。”

    葉蓁蓁看著他想，也是哦，他這麽白，不用擔心會曬黑的。哪像她呢，常年像個見不得光的犯人一般。偶爾不小心挨了曬，還要安慰自己是為了健康考慮，曬點太陽就曬點吧。

    不過，小阮說著不曬，沒過一會兒，他的頭上卻開始出汗了。

    服務員上完他們點的飲料之後，葉蓁蓁就說：“你坐我這邊來吧。”

    阮林江想了一想，沒有拒絕，起身坐了過來。

    他們很少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坐得這麽近。而且還是單獨。

    葉蓁蓁感覺他好像有點緊張，也不靠著椅背，就那麽直挺挺地坐著，偶爾偷偷看看她。

    在葉蓁蓁剛剛中考完的這個當口，兩人不可避免地聊起了中考這件事。

    現在想想，我覺得自己真是挺沒出息的。中考其實並不難，隻是我太想考好了，每一科都想拿滿分，才會給自己這麽大壓力。要是聽我媽媽的，直接想著拿三萬塊進長青，可能就不會這麽累了吧。”

    阮林江輕輕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用詞，才說：“蓁蓁，我總有一種感覺，你似乎比你的實際年齡成熟很多。其實在你這個年紀，很多人對未來都沒有什麽清晰的構想。你真的不需要這麽逼自己。”

    葉蓁蓁怔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阮林江說得沒錯。很多時候，她都不把自己當孩子。她會像個大人一樣，想辦法改善家裏的條件。像個大人一樣，想要減少成本，公費上長青。她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所以才會活得這麽累。

    可是有些時候，她該像個大人時，卻又變得像個孩子了。比如說麵對阮林江時，她覺得自己怎麽說也多活了幾年，應該能更好地處理好感情問題才對吧。可是真正麵對他的時候，她也並不是一直都能保持冷靜，時常會有感情用事的時候。

    葉蓁蓁突然消極地認為自己真是白活了。

    阮林江見她露出挫敗的神色來，想伸手摸摸她的頭發安慰。可是手才剛剛抬起來，就忍住了。

    現在已經不是他把葉蓁蓁當成小妹妹的那個時候了。

    她這幾年的變化飛快。從一開始的土肥圓小女孩，到逐漸長開，出落成少女的樣子。

    阮林江是少年，就算比同齡人沉穩幾分，也會有少年人的衝動。他怕自己的衝動行事，會傷到麵前的女孩。

    小阮哥哥。”

    嗯？”

    你說其實很多同齡人，現在對未來都還沒有什麽清晰的構想。可是幾年前我認識你的時候，你也就和我現在差不多大吧？可是我覺得，那個時候你就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啊。”

    聽到葉蓁蓁的疑問，阮林江微微笑了一下，臉上露出幸福的神情：“這是因為我幸運。我從小就接觸到了我喜歡的東西。並且最重要的是，我有來自家庭的支持，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物質上的。這一點我不能否認。”

    他這樣坦誠，直言自己可以追求夢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家境殷實。葉蓁蓁聽了，半點不覺得他是在炫耀，反而對他更有好感了。

    因為他能夠很清楚地自我認知，很準確地自我定位。而不是像某些恃才傲物的富家子一般，認為自己的成功都是靠他個人，而不是家裏。

    更重要的是，她能從他的話裏麵，聽到感恩的意味。

    懷有一顆感恩之心的男人……應該人品不會太差的吧。

    葉蓁蓁真不知道這是自己理智思考的結果，還是少女心泛濫的產物。

    熬過最熱的一段時間後，傍晚時分，葉蓁蓁和阮林江步行來到海邊。

    因為是夏天，海邊遊人不少，好多人都是拖家帶口來的。有人在燒烤、有人在遊泳、有人在打牌，還有小孩兒在用沙子堆城堡，看起來好不熱鬧。

    阮林江苦笑著說：“我本以為在海邊散步會很浪漫的，誰知道……生活氣息竟然這麽濃厚。”

    葉蓁蓁笑了一下，莫名有些開心：“其實這樣挺好啊，又不是在拍電視劇。這才是生活嘛。”

    生活就是這樣，永遠充滿意外。意外之喜，或者意外之難。沒有人能夠一直順風順水，全都如他所願。

    在海邊散了會兒步，喂了一會兒蚊子之後，葉蓁蓁就提出要回家了。小阮猶豫了一下後說好。兩人從海邊出來，沿著景區的木欄杆向出粗車聚集地慢慢地走去。

    蓁蓁。”

    嗯？”她很喜歡他叫她名字的語氣，低沉而溫柔，好像把她捧在心尖上一樣。

    再過不久……你就是高中生了吧。”

    嗯！我現在可是準高中生哦！”不管能不能公費考上長青，起碼對於能考上高中這一點，葉蓁蓁還是很有信心的，“其實吧，也就差一兩個月而已，和真的高中生也沒什麽區別啦。”

    阮林江最喜歡看她這樣充滿自信地笑著的樣子。晚霞溫柔地在她臉上蒙上了一層橘色的薄紗，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美好的不像話。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眉目溫柔：“高中生葉蓁蓁。”

    嗯？”

    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