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富知道威北候夫人肯定是會發脾氣的，倒也沒那麽害怕，斟酌著用詞道：

    “所以說，侯爺和夫人一定要想好，看看哪樣兒，合適！”

    威北候夫人冷笑：“哪個合適？劉公公你倒是說說看，哪個合適？！”

    劉德富垂著手不敢再說話了。

    明瑜縣主是個什麽人，京城誰也沒見過，甚至很多人都沒聽過。

    可威北候夫人知道安西郡王家裏有個病歪歪的庶女，自打生下來就沒站起來過，先帝在的時候，有一回安西郡王討了先帝歡心，先帝就給他的子女都封了爵，其中就有這個庶女，得了個明瑜縣主的封號。

    皇帝這是打量著前邊安竹林那個白眼兒狼是個病秧子，真以為他們徐家就喜歡病秧子不成？

    威北候不知就裏，但是看到夫人這大怒的模樣，也知道這是個坑，立刻就拱手回絕了：

    “劉公公還是把兩道聖旨都帶回去吧，告訴皇上，徐家一道也不會接！兒女親事，乃人生大事，皇上身為人君，不當如此隨意毀人前程！”

    劉德富來的時候也猜到過會是這個結果，不過是沒想到威北候真有這個膽子罷了。

    此時見他們夫妻態度這麽強橫，也不多廢話，回宮複命去了。

    蕭紹昀一聽說威北候府居然如此不識趣，也是冷笑連連。

    “隨他們去，明日見分曉！”

    他就不信了，若是連下兩道聖旨，威北候府都不接，不會被那些大臣的唾沫星子淹死！

    這次要是不能讓威北候府服軟，他還做什麽皇帝！從前他顧忌威北候府是成歡的娘家，可是威北候府的人又何曾把成歡放在心上！

    今日衛婉的長相如此像成歡，他們也沒有人來看一眼，倒是把一個半路得來的義女捧在手心裏，他們如此，對成歡可公平？！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氣著了，都入了夜了，皇帝也還沒有睡意，已經到了平日安歇的時辰，卻又出了昭陽殿，向著西邊中選秀女的住所走了過去。

    劉德富不用過腦子也知道，這是要去見見那位衛婉。

    他不由得感歎，哎，安貴人使盡手段，不如人家一張臉啊！

    這兩日的甄選，也就留下了衛婉這一位秀女，宮中伺候的人又拿出了從前巴結安竹林的勁兒，力求讓這位衛小姐記住她們的好。

    可惜衛婉根本不領情，蕭紹昀過去的時候，衛婉正在鬧脾氣。

    宮女送過去的晚膳一口未動，又被端了出來，拎著食盒的宮女剛出來，就迎頭看見了皇帝，連忙跪下請安。

    蕭紹昀瞥了一眼那原封未動的飯菜，皺眉：“這是怎麽了？”

    為首的宮女戰戰兢兢地回話：

    “衛小姐嫌涼菜中放了芫荽，說是不喜這個味道，所以，不肯用膳……”

    宮女心裏也是哀怨，第一日進宮的人不都是誠惶誠恐的嗎，這衛小姐，氣性居然如此大，看惹怒了皇上，她怎麽辦！

    誰知道半晌才聽到皇帝浸潤著喜悅的聲音：

    “既然衛小姐不喜這個味道，那就讓人重做吧，以後記得她的飯菜裏，不要放芫荽。”

    宮女驚愕地抬起頭，隻看見皇帝大步入內的背影，那背影，帶著年輕帝王特有的意氣風發。

    房中，衛婉正在揉肚子。

    她是真餓了，可那封信上說的很清楚，徐成歡不吃芫荽，聞到味道都不行。

    而她自己，可是真沒這毛病。要知道芫荽這東西，可是西域那邊傳過來的，這麽多年都是稀罕物，被稱之為“香菜”，普通人家是吃不起的，她偶然吃過那麽一兩次，其實是很喜歡那個香味兒的。

    要硬生生把自己變成另一個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看了今晚要餓一夜了。

    她正垂著頭哀怨，就聽見一道溫和的聲音：

    “你不喜歡吃芫荽嗎？”

    衛婉抬起頭，燈下，皇帝俊美的臉龐一刹那就晃花了她的眼。濃密的眉毛，狹長往上翹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整個臉龐棱角分明，又俊美難言。

    雖然她來到皇帝身邊是另有目的，可是皇帝長得是真好看。她在青州之時，可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俊美又高大，溫和又有威嚴。

    果然皇帝是與眾不同的。

    見衛婉隻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蕭紹昀心頭更是柔軟成了一灘水。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多像成歡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專注地凝望著她，然後她說……

    “皇上，您長得真好看。”

    衛婉覺得，自己此刻總算是能與那位徐成歡重疊了。

    雖然也是按照那封信上說的事情來講話，但是也是她的真心話。

    蕭紹昀眼底就卷起了風暴：

    “你說什麽？”

    “我說皇上您長得真好看。”衛婉眼睛都不眨地重複了一遍。

    蕭紹昀驟然間像是回到了幼時，成歡第一次在上陽宮看見他，歪著腦袋笑道，太子哥哥，您長得真好看。

    “成歡……”

    他低喃出聲。

    衛婉卻是微微一笑，又接著道：

    “皇上，您今日留我在宮中，是不是因為我長得像故去的孝元皇後？”

    蕭紹昀回過神來，伸出手，似乎是要撫到她那張酷似成歡的臉上，卻又停住了。

    “是，或許你不是長得像她，而是你就是成歡……”

    “不可能的皇上。”衛婉仰著頭，眼神堅定地打斷了他的話，“我衛婉就是衛婉，我不會成為孝元皇後，也不願意一輩子做別人的替身。若是皇上隻是為了找個孝元皇後的影子，那還是讓我出宮吧。”

    衛婉的語氣並不好，對一個皇帝來說甚至算的上冒犯，可蕭紹昀眼中頃刻間就迸發出一抹光亮，定定地看了她許久，笑聲朗朗：

    “好吧，你願意做衛婉，就做衛婉，朕不會勉強你去做別人！”

    劉德富在外麵聽得納悶，自從孝元皇後去後，皇上這還是第一次笑得如此開懷呢，讓人聽著就像是回到了從前！

    沒多久，重新做好的飯菜就被送了過來，劉德富不時聽到裏麵傳來那位衛小姐的驚呼聲。

    “皇上，這芙蓉雞片不好吃，還有這醋魚，好難吃！”

    這樣高高低低的聲音中，夾雜著皇帝的笑聲。

    “朕知道，你不喜歡……你不喜歡吃就不吃，還有這魚，以後朕讓人專門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