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沒想到蕭紹棠會激動成這樣，或許是因為還不習慣蕭紹棠這樣強勢的舉動，白成歡慌亂之下就往後退了一大步。

    可是退了一步之後她就想起，這是高高的山石上，若是再退一步，她就要掉下去！

    高處的風比平地猛烈了很多，從耳邊呼嘯而過，白成歡這樣退到了山石邊上，衣裙披風全都鼓蕩在了山石的邊緣，高高揚起，一眼看去隨時可能掉下去——

    蕭紹棠心口猛然緊縮，立刻長臂一攬，就把人撈了回來，緊緊地護在了懷裏。

    白成歡猝不及防就這樣被蕭紹棠攬進懷裏，男子特有的炙熱氣息忽然就靠得這麽近，這樣無孔不入將她全數籠罩的衝擊力讓她整張臉刹那間像是燃燒了起來一樣，七夕夜在護城河邊上兩人被人潮擠得差點掉下去的一幕仿佛又重現，她就要推開禁錮著她的人，可她的手卻被一隻大掌緊緊地攏在了手心。

    那帶著薄繭的手心在她細嫩的手背上反複摩挲，帶著無比的憐惜，倏然間讓那種要炸開的滾燙感從白成歡的臉頰衝到了四肢百骸。

    她明明是有力氣把他推開的，可是他像是要把她的靈魂都全部吸走的眼神讓她全然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歡歡，再跟我說一遍，你願意！說你願意嫁給我！”

    即使月色昏暗，即使夜色濃重，即使風聲呼嘯，可她依舊看得清，聽得懂。

    看得到那雙眼睛中如同行走沙漠的人遇見甘霖一般的狂喜與滿足，聽得懂他沙啞顫抖的語氣之下，小孩子一般想要得到一個保證的害怕和脆弱。

    在此之前，她隻看得懂那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可就是這一刻，她卻忽然懂了他的喜怒哀樂。

    這樣的感覺隻是極短的一刹那，可就像是漆黑的夜空裏劃過一顆流星那樣，雖然隻是短暫至極的璀璨，可電光火石間的光芒，足以照亮她心中那片早已閉塞的星域！

    從前的一舉一動，從前的千裏枯花，從前的殷切相護，都一一呈現在她從閉上眼那一刻開始就灰蒙蒙布滿陰霾的世界裏，讓她明明白白看清他的心意，叫她知曉，原來死而歸來，她還能遇見一個這樣的人。

    一個她從前不曾見過的少年，俊美又矯健，賴皮又認真，燦爛又光明。

    還有一個同從前完全不一樣的她。

    白成歡蜷了蜷手指，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光芒流轉，溫柔的聲音像是潺潺的甘泉從蕭紹棠的耳中一直流淌到他的心底：

    “是的，我願意，我願意接那道賜婚的旨意。”

    “白成歡！”

    蕭紹棠再也沒有任何的顧忌遲疑，將她死死勒在了自己的懷裏，沒有讓她看見自己濕漉漉的眼睛。

    他從前是虢州何家不成器的兒子，後來是秦王世子，可是無論哪一個身份，他都從來沒有擁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樣足以消弭他在這世間所有孤獨與黯然的幸福！

    白成歡頭一次沒有推開他，忍著肋骨上帶著一種說不出感覺的微微悶痛，笑著在他耳邊道：

    “這一次，我縱容你非禮我，可是以後，你記得，咱們要相敬如賓啊。”

    相敬如賓？

    蕭紹棠暈乎乎地放開白成歡，卻還不舍地拉著她的雙手：

    “夫妻之間之然該是相敬如賓……”

    為什麽非要強調呢？

    白成歡狡猾地眨眨眼睛：“那你能對去你家做客的賓客如此失禮嗎？”

    蕭紹棠終於懵了：“你是要嫁去秦王府，不是去做客！這，這怎麽能算失禮？”

    白成歡一個用力，徹底將自己的雙手從蕭紹棠手中抽了出來，走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才自顧自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蕭紹棠，等他自己想明白。

    手心裏的溫軟忽然消失，蕭紹棠頓時覺得空落落的。

    他心中懊喪，完了，歡歡的手有毒，沾上了就不想放開！

    那就不能放開！

    蕭紹棠當機立斷，走到白成歡身邊，像個小孩子一般姿態依戀地在她身邊蹲下來，又去捉她的雙手。

    白成歡立刻將雙手高舉：“好好說話，不然我就反悔！”

    一對上她那雙亮晶晶圓鼓鼓的眼睛，蕭紹棠隻能投降：“好，你說，我聽。”

    白成歡推了推他：“你離我遠點，別靠得這麽近像什麽樣子！”

    蕭紹棠隻能往旁邊挪了挪，心裏有些委屈——女子都這麽善變？剛剛不還許他抱她，這會兒離她近點兒就不行了。

    白成歡卻是見他老老實實的聽話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人倒是很乖，想必以後大家能好好相處。

    “你也知道，之前我從未想過要嫁給你。今日賜婚的事情，你到底有沒有算計我，算計了多少，你心中清楚，我也不想再跟你追究下去，但是，你該清楚，這樣倉促……或許我該跟你說聲抱歉，我還沒有準備好跟你做夫妻。”

    蕭紹棠認真地聽著，終於知道心裏的不安在哪裏了——之前她那樣抗拒，卻忽然間能答應嫁給她，確實不像是她的性子，果然，她還是沒辦法立刻接受她。

    明白了這一點，蕭紹棠豁然開朗，頭腦也不懵了，嘴皮子也恢複了往日的利索：

    “這樣啊，我懂！沒關係，隻要你願意嫁給我，咱們慢慢來，慢慢地你就會發現，我真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夫君！”

    反正已經等了這麽久，這點耐心他還是有的。

    能把這隻瓜扭到他的地盤裏，還怕養不好，養不甜嗎？

    白成歡斜了蕭紹棠一眼：“你又開始自吹自擂了。”

    這一眼落在蕭紹棠眼裏，端的是媚態橫生，他心頭一陣蕩漾，連忙低頭掩飾過去：“也就你看不到我的難得之處……”

    “難得不難得我不知道，反正如今我也是被你們合夥算計得沒有了退路。”

    或許是看蕭紹棠明白並且願意尊重她的意思，白成歡壓在心口的大石也去了幾分，說話也就隨意了許多：

    “皇帝給了兩道聖旨，讓我二選一。我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欠候府的已經夠多了，又怎麽能再任性下去，讓候府因為我惹禍上身？若是侯爺和夫人幫著我抗旨，那候府必定會受人詬病，再強勢，也架不住大齊上下的口誅筆伐。”

    “可要是讓哥哥接了那道旨意，那以明瑜縣主的身體，候府是不會再有嫡子的，爵位就會被收回。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候府落到這個地步——不得不說，他是真狠啊！”

    蕭紹棠點頭，雖然這事兒對他有好處，也不得不說，皇帝是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