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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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一趟回來,也是不容易,回去的時候,更要一路小心,千萬保重!”白炳雄傷感了片刻,還是硬起心腸叮囑道:“回去的時候,還是要走官道,不怕被人遇見,就怕走小道你們人少,如今的匪患鬧得又這樣凶……

    白炳雄叮囑了許多話,蕭紹棠與白成歡也一一應了,他卻始終覺得不能放心。

    能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與女兒在此重逢,也算了去了他稍許的擔憂,可那遙遠的京城又是何等艱險的局勢呢?

    西北那邊,他已經看出了秦王殿下的態度,皇帝還沒過河就要拆橋的舉動始終太令人寒心,秦王殿下斷然不會交出兵符,可若是長此以往……日後,若是皇帝步步緊逼,秦王府怕是……

    隻不過這些事情他也隻能在自己心中想想,事關秦王府,自有些忌諱,他也不好去問蕭紹棠。

    最終也隻能咬牙道:

    “世子殿下放心,將來隻要成歡無恙,那成歡願意站在哪邊,下官,也是站在哪邊的!”

    蕭紹棠一驚,隨後就躬身再拜:

    “紹棠先行謝過嶽父大人!”

    這也算是隱晦地向他表明白家的立場了吧?

    白炳雄重新踏著冰雪泥水回到山穀中,與屬下帶著傷兵,還有俘虜與斬獲的匪首首級上了馬,回頭朝著山穀上方遙遙望了一眼,就毅然轉過頭,疾馳而去。

    身後,呼嘯的寒風將這滿山穀的血腥氣衝散,有下屬趕上去打探道:

    “白大人,您方才去見的那人可是相助咱們剿匪的人?不知道是何方的壯士,好箭法,好準頭!”

    白炳雄點頭:

    “嗯,正是兩位過路的義士,是去往陝州那邊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個講義氣的,不過他們特意說了,他們不喜被人打探,你一會兒傳令下去,這件事誰也不許提起,章千總問起來……就說那些冷箭,是咱們事先埋伏的人放的!”

    白成歡與蕭紹棠重新上馬走過山穀的時候,路邊散落的屍身已經被那些官兵簡易挖了坑埋了起來,但天空中依然是有了專食死屍的禿鷲盤旋而來,遠處“嗬嗬”嘶叫跑過來的,赫然是成群的野狗。

    “隻是一場旱災而已,大齊居然就成了這個樣子……”白成歡忍住了欲嘔的衝動,不忍地撇過臉去,從前聽過的“太平盛世”四字,此時想起來是格外的諷刺。

    蕭紹棠驅馬走在了她的身側,為她擋去這殘酷如煉獄一般的場景,不讓她看到這些鮮血淋漓,斷臂殘肢。

    “不隻是一場旱災而已,有天災,更有人.禍。”他看著白成歡,低低道:“以皇帝的心性與才能來說,若是這一輩子沒有什麽波瀾,若是當初孝元皇後沒死,這場旱災沒來,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做一個守成之君綽綽有餘,可惜,如今的情形,他是不打算將天下人放在心上了……”

    白成歡掩在鬥篷下的身軀微微一顫,沒有接話。

    若是她不死……可她已經死了。

    蕭紹棠眼底閃過一絲迷茫——他並沒有忽略她那微微的一顫,他也終於可以確定,那位已經成了傳說的孝元皇後,與他心愛的這個女子,有著絲絲縷縷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隻專心趕路,到得傍晚時分,就已經即將到達虢州府城。

    這個時候,官道上已經沒什麽人了,奔波了一天的兩人更是疾馳如風,想要在天黑之前進入虢州府城,不至於露宿在荒郊野外。

    越靠近虢州府城,腳下的積雪就漸漸減少,兩人剛剛舒了一口氣,就見前方官道的岔路上,冷不防地駛出一輛馬車,斜斜地橫在了前方!

    兩人同時勒馬,馬匹前蹄揚了揚,才堪堪停了下來,沒有撞上去!

    跟在兩人身後的三喜立刻就要上前,卻被蕭紹棠一把拽住了馬韁,生生將他阻在了原地。

    蕭紹棠眼神冷厲地盯著那輛明顯不懷好意的馬車,控馬上前了幾步,將白成歡護在了身後。

    卻見那倆看起來平平常常的馬車車簾微動,夾棉的車簾後,就露出了一張俊秀的臉來,一身錦袍的翩翩公子下了馬車,眼神直直地望著蕭紹棠身後的人,微笑間帶著冷意:

    “成歡姐,你既然來了,就不打算見我一麵嗎?”

    攔路的人,正是封地在河東的晉王。

    白成歡的眼神穿過不過丈許的距離遇到晉王的眼神之時,隻有一刹那的驚喜,隨即她就感覺到了疏離。

    那不是長久不見之後的生疏,那是一個孩子,終於長大成.人之後,對於生命裏的一切,覺得全都不一樣了之後的疏離。

    白成歡迎著他的眼神笑了笑:

    “難得你還認得出我來,好久不見,晉王殿下。”

    “其實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是認得出你的,就像當初在虢州,我一眼就認出了你。”帶著些許暖意的馬車隔絕了外麵的寒意,晉王坐在白成歡對麵,低低地笑道。

    似乎看出了白成歡並不高興,晉王又解釋了一句:

    “剛剛我那樣看著你,是因為蕭紹棠在你麵前——我絕不能讓他還將我當成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說著,還透著車窗望了望遠處凝望著這裏的蕭紹棠:“你看,我要單獨見你,他一定很生氣,可他也不能將我如何!”

    得意的語氣裏,有著從前的天真與單純,白成歡聽在耳中,卻忽然覺得十分矛盾,她望著猶如幼弟一般的晉王,唇邊也有了笑意:

    “從前我總是希望你快些長大,盼著你成為一個英明神武的藩王,有足夠強大的能力保護你自己,可是剛剛——小十,我不知道,如今的你,是不是過得開心。”

    “開心啊,自然是開心的。”

    晉王如同從前一般,眼神柔和地望著白成歡,笑容不變:

    “如今,我時常就像方才那樣,不笑,冷冷地看著那些給我找麻煩的人,沒以前那麽多話了,可是他們都變得聽話了。這樣,不是挺好嗎?”

    白成歡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可是成歡姐,你為什麽要答應嫁給蕭紹棠?如果,如果是皇兄做錯了事,你可以找他算賬,可以讓他傷心難過,可你就這麽,就這麽嫁人了——再也不回到他的身邊去了嗎?”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瞬,晉王再度打破了沉默,隻是臉上的笑容已經無法再維持下去,語氣裏多了幾分尖刻的質問。

    白成歡移開自己的目光,笑容悲涼裏帶著無奈:

    “小十,是他賜的婚啊。”

    “你看,你一眼就能認出我來,可他將我賜婚給了別人。你覺得,我還要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