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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頓足叫惱, 又記起女子桃腮上還有一對可憐可愛的淺淺梨渦,真個是癡了又癡,但想:不知道是哪家小姐,不能立時請官媒,聘了家去。

    “你怎麽了?”傅雲天這頭後悔不跌,那頭肩上一沉, 回頭一看, 卻見那小少爺下了台階到了自己跟前, 行禮道:“七殿下,你倒叫臣好找。”

    原來這小少爺正是聖上的七子, 賢妃的兒子,定國公府的外孫, 寧臻睿, 如今不過十三, 出宮為自己舅舅賀壽,到了定國公府,因和著表兄表弟蹴鞠玩耍,不意將這球踢了過來,他自己犯倔, 翻牆來尋,卻撞上了醒酒的蘇妙真。

    寧臻睿見傅雲天一直望著那刁丫頭的離去方向, 大抵有了知覺。寧臻睿剛滿十三, 連伺候的宮女也還沒有, 但也已懂得了些許奧妙。

    此時見傅雲天一臉呆相, 全無平日校場上的英武神勇,不由道:“就是個傻丫頭,你還看上不成。”

    傅雲天的母親是賢妃的姨表姐姐,不算血親但自幼相好。傅雲天和寧臻睿自然也熟,寧臻睿性好武,更時時尋了傅雲天切磋練手。此次定國公府請傅家過府,傅絳仙也該去賀壽,但因著和府裏的幾位姑娘生過口角,還沒消氣,竟不肯去。隻說要去許府和相熟的朋友們耍,鎮遠侯經不得她磨,又思量到底不是多近的親,竟允了。

    傅雲天被他噎住,喃喃道:“殿下你不懂,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眼瞅著傅雲天這幅為色所迷的模樣,寧臻睿倒盡胃口,暗道:若是自己,絕不會為一女子神魂顛倒……雖則那傻丫頭卻是長得不錯,可性子那麽討人厭,居然還把這鎮遠侯府小侯爺給迷住了,真是稀奇。又道;“得了,趕緊回去,別讓人發現。”兩人翻牆回府,隻說是找球耽擱了陣,不提遇見一陌生女子之事。

    未時回府,傅雲天和通房丫鬟廝混一回,尚不能忘姣嬌女子。又憶起今日自家妹妹去,想來定是認得的,想要差人去請傅絳仙問個明白,又暗罵自己忘了這妹妹有多難纏,差人去把婢女輕兒請來,自己親去花廳問話。

    輕兒有些憨傻怯懦,並不是傅絳仙的貼身侍女,但這次她也跟過許府去。傅雲天嚇唬她,說:“一個字也不許跟傅絳仙提,否則發賣出去。”

    輕兒嚇得麵無土色,知無不言道,“大爺,奴婢一直在外頭伺候著,哪裏能上前端茶倒水,也就臨走相送時,偷瞄諸位姑娘一眼,依稀記得那鬢戴喜蝠翡翠簪,身著鵝黃綾襖的姑娘是許府裏的,好似叫什麽許蓮子。”

    傅雲天又問年紀長相,輕兒哭喪臉道:“奴婢哪裏敢仔細看,似乎是有十四五歲。”傅雲天暗自忖度,簪子年歲衣裳都對得上,想來就是許蓮子無疑。

    打發了輕兒去,又差人去打聽了,才知許蓮子不是左都副禦史的親女,而是上京來投奔族叔的孤女。心下又是黯然一回,為這無父無母的可憐嬌兒歎了回氣,恨不得立時把人納來府上,好好疼愛。他素來看上的絕不鬆手,當即就打定主意,要把這許蓮子納來做妾。

    傅雲天雖好婦人,但也不是那等情癡之人,此時無非是見色起心。自覺那女子不過一介孤女,能入府做個貴妾已經是那女子修來的福氣,畢竟他是日後的鎮遠侯,正室夫人必須是世家大族出身。

    ……

    次日一早,傅雲天便黑了眼圈去請示自己母親,隻道聽友人提了說——這許蓮子孤苦無依,卻清貞柔順,有心聘她做正妻,還望母親應允,即刻請了官媒做定這頭親事。

    傅夫人聽了大驚。立時斥退室內婢女仆婦,恨聲看向跪在地上的兒子說:“要娶一個孤女作正妻?我看你是昏了頭了,侯府如何能容她一個孤女作正頭娘子,你還要不要前程了。”

    傅雲天把頭磕得“咚咚”響,編那瞎話道:“去年妙峰山進香,兒子無意間窺見那女子容貌,這一年下來茶不思飯不想,在外尋了許多女子,都覺得到底不如那人可心,娘要是疼兒子,還請圓了兒子的一片癡心。”

    傅夫人氣怒難言,抓了那錦榻茶幾上的杯盞就用力扔去,“你這孽子,直要把娘氣死你才滿意。”“哐當”一聲,見自己兒子絲毫不躲,生生地挨了這一下。傅夫人也唬得不行,忙忙讓人進來給傅雲天上了藥,見傅雲天仍跪地不起,方無力歎道:“我兒,你要娶這許姑娘那是絕對不行,我已經為你相看好了那成山伯府的蘇五姑娘,真個兒是絕好模樣,配你,娘都嫌人家吃虧。”

    傅雲天隻道是自己母親誆騙自己,心道那蘇五姑娘可不就是誠瑾的親妹?

    那日聽景明所言,這蘇五姑娘聰明絕頂,他自覺世上絕少有哪雙全的事,好比自己雖在武藝疆場上過人,可文章詩詞上就頭疼了;好比誠瑾雖文武雙全,但身世孤零;再好比景明,他亦文武皆精,可未婚娘子還沒過門就一命嗚呼了……所以這蘇五姑娘家世頂端,人又伶俐,那就絕沒可能還生得美貌,何況……仰頭道:“娘,兒子心裏隻有許姑娘一人,若是沒有她,我絕不肯娶任何女子。”

    傅夫人聽他語氣雖然還堅定,但已經沒硬要娶那許蓮子做正妻了,心道不若退步讓兒子寬心,免得成日見地往外跑,也歎氣道:“得了,隻要你不僵著要娶她做妻,納進府來做個妾室倒是可以的。”看到傅雲天麵露喜色,也搖頭道:“你啊,淨給你娘出難題,那左都禦史一貫清貴,如何肯答應許姑娘入府做妾。”

    傅雲天道:“如何不肯,又不是他許府的正經女兒,有我侯府托庇於她 ,許禦史想來也是理的明白的,還望母親憐惜兒子,盡快把這親事定下。”

    傅夫人見他情切,忍不住搖頭道:“希望如此,為娘多少要舍了這麵子,隻是此事還需徐徐圖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過幾日冬至入宮謁見各位娘娘時,我去探探許夫人的口風……”

    *

    傅雲天又是苦肉計又是以退為進,終於把自己母親說動,去許府提親,也是誌得意滿,次日便回貢院,說要用功讀書。

    某日中午,寧禎揚也來國子監探望他們三人,手裏卻還拿了四本小說,傅雲天定睛一看,竟是那《貞觀術士錄》第二卷,搶在手裏嘩啦啦地翻個大概。

    他平時不愛讀書,往往就讀些淫詞豔曲或是雜家小說,自打讀這《江湖術士錄》更是喜歡它天馬行空,雖有個不足之處,但此次粗粗一翻看,再沒看見自己名字,道:“這安平居士還算識相,此次沒有把我的名諱用進去。”

    蘇問弦知其緣故,全因書稿經他過手,已經修了一遍……書童為寧禎揚搬張椅子,蘇問弦笑道:“沒料到這第二卷這麽快就版印了。”

    寧禎揚自坐,接過熱茶,笑道:“你們在貢院裏頭,不知道外頭的事。這本書前幾日就版印了,當天就脫銷,現在大街小巷都在傳這上頭的故事。京郊的明虛觀、三清觀等等道觀,可是人山人海,那些閑漢們紛紛想和這書上的傅家三兄弟一般得個機緣,好有朝一日修得仙術,得結金丹,鬧得張天師求到五城兵馬司,巡邏治安,以防生亂。”

    顧長清合上他那本,袖進袍子,爽朗說:“這裏頭沒有酸詩澀詞,平民百姓們也能看個熱鬧,難免有憨傻的信以為真……就連現在的說書先生,也開始說這上頭的故事了。”

    寧禎揚吹吹浮動的茶葉,讚:“廬州雲霧,好茶。”蘇問弦道:“今年新摘的。”

    寧禎揚又道,“所以我那長史為這幾本書,可是絞盡腦汁才托人買到。”傅雲天道:“難道無仿刻本麽?”

    蘇問弦自笑不語,寧禎揚接話道:“你有所不知,這安平居士可是個精明人。他讓畫師在這書扉頁上畫幾位主角以及裏頭靈寵的圖,總計有九張。也就是說,這有九版本,若能集齊九本,就可以在書坊換一副合圖。這所有的畫,又經過書坊蓋印,難以仿造。。”

    顧長清翻開,見這四本書稿本本畫像不同,讚道:“這心思巧,其他書坊也會效顰了。不過若沒有足夠好的書籍,難有人買賬。”

    天色亦黑,各處掌了燈,蘇妙真被綠意藍湘扶著一出廳堂,黃鶯提著梅蘭竹菊紋樣的宮燈,後麵的侍琴,侍棋,侍書,侍畫也都提了小燈過來,翠柳把披風給蘇妙真係上,“夜裏風冷,姑娘別小瞧了這風。”

    蘇妙娣也由婢女扶著緩步過來讚同,姐妹倆說著些話,跟在父母後。蘇問弦倒在她們後麵五步,伺候的隻四個小廝,不發一言地跟著,高大精瘦的身材被光一影,落在蘇妙真前麵,拉長成了個奇怪地長形。

    蘇妙真看那影子有趣,又有心和蘇問弦講些話,免得他為周姨娘的事多想。一邊抬腳去踩了踩肩膀處,一邊回頭笑盈盈道:“哥哥,你看,我踩到你的肩膀了,疼不疼?”她故意說了這種天真童語,也是為了逗樂蘇問弦。

    “是嗎,現在呢?”蘇問弦帶了笑意,往一側走去,恰好把影子與蘇妙真錯開來。蘇問弦雖看不全她的麵容,但也能想像蘇妙真撅了嘴巴的嬌俏模樣,畢竟今天他可看了不少次蘇妙真的撒嬌模樣。他見蘇妙真轉了身,也跟著步伐去踩,大笑,“不行的,真真你速度太慢,趕不上我。”

    兄妹二人嬉鬧間,就看見一個影子跑過來,正是大喘氣的蘇妙茹,後麵還跟來幾個慌神的丫鬟:“真真妹妹,那個艾小姐鏡中漫遊的故事你明天可得講給我哦,不要忘了。”

    “我明日多半要去外祖家,你別等我啦,我一定找時間給你講。”“啊呀,不行不行,真真妹妹你就不能早點回來麽。”

    蘇妙真無法,應承下來,“好啦,我一到家就去尋你。”

    說著,蘇妙茹一步三回頭地讓丫鬟們領著往另個方向去了。她母親林氏在走廊那頭輕斥,“跑那麽快,也不怕摔著。”

    蘇問弦心道也不知道是個怎樣的故事能讓一貫懵懂的蘇妙茹惦記,又覺得蘇妙真不該應下這硬趕著的要求,她去外祖府上必定一天勞累,如何又精力給蘇妙茹講故事。

    待入了二房的大院口,他的明善堂在最前頭,與蘇妙真一行人在竹林路口分手,他正看著蘇妙真往自己的小院去,忽見她提了燈轉身過來,卻一幹丫鬟落在身後,隻看向自己,似是下了很大決心輕聲道:“哥哥,明日你若有空,我遣人去尋你,有件小事商量。”

    蘇問弦心下疑惑,但也沒拒絕,與蘇妙真約好時辰後離去。

    且說當晚王氏與蘇觀河回了主屋,一進裏間,王氏笑吟吟道喜,蘇觀河雖高興能再添一丁,但也怕王氏拈酸吃醋,豈能忘形,當下道:“玉娘,此事有勞你費心。”他與王氏少年夫妻,經了不少風雨。便說當今聖上尚在潛邸時京城諸多紛擾,伯府牽扯其中,王氏仍願下嫁,讓他感念不已,後來王氏在子嗣上吃了不少苦楚,他心疼王氏早年為自己落了隱疾方有此難處讓父母不滿,又本不是好女色的人,便一直敬她愛她,幾房妾室不過為求後嗣及官場裝點,豈能比得上他與王氏數十年的伉儷情深,當下道,“我也就幾個月前,揚州汪總鹽商府上大宴那天喝醉,讓斯容伺候了一回。”

    王氏斜他一眼,“得了,你這話讓人聽了還以為我是個母老虎呢,”見蘇觀河一昧搖頭稱不敢,也軟下聲道:“家裏能多個孩子熱鬧我高興還來不及,老爺倒小瞧了我,隻是周姨娘到府裏才把這已有二月身孕的事揭出來,我心裏頭有些不適,總是我疏忽了她。”

    蘇觀河搖頭:“斯容出身奴婢,後來雖全家脫了奴籍,但行事上難免小家子氣,玉娘你提點提點她,就好像今日她身邊婆子失言,可笑。”原來他並不是沒聽見那句話,不過礙了眾人在場不好發作,又見王氏似有不明白,囑咐道:“無論她這胎是男是女,弦兒是咱們的嫡長子,這點卻是不變的。如今弦兒馬上就要出人頭地了,萬不可傷了那孩子的心。”

    王氏明白他原是怕自己更親近與蘇觀河血脈更近的那庶子庶女,暗暗哂笑蘇觀河到底不懂女人心事:蘇問弦雖與她沒有血緣關係,與蘇觀河實質上也隻是叔侄關係,但那也比周氏肚子裏頭的那塊肉要親近,她怎麽會因為周氏肚子裏是蘇觀河的骨血就把它看得比養了十幾年的蘇問弦重要呢?說起來到底都不是打她肚子裏出來的,弦兒好歹還沒個便宜姨娘呢!隻道:“我也是這麽想的,誠瑾現在即將春闈,絕不能讓他在這時候寒心,本來老爺你不提我也要勸你多去看看誠瑾的,再說了,那肚子裏是男是女也不一定。”

    蘇觀河亦道:“正是如此,且即便是男,若要等他長大又又得許多年,豈能指望他支撐門戶?弦兒才是我二房的根基。”

    夫妻二人敘了一會,蘇觀河要去書房回入京以來的拜帖,王氏便自去了蘇妙真的平安居看女兒,一進院子,見蘇妙娣的丫鬟們也有在外頭翻繩說笑的,知道二女關係密切,進屋便見蘇妙真與蘇妙娣燈下弈棋,笑:“真兒,你可是贏了娣兒幾回了?”

    蘇妙真正為自己敗相已顯而抓耳撓腮,見王氏來了,忙下榻來迎,“娘親,姐姐老贏我,都不說讓讓我。”

    蘇妙娣見禮後直笑,綠意快嘴道;“夫人,姑娘她硬拉了娣姑娘下棋,這會子贏不來反而怨起娣姑娘了。”

    蘇妙真假意埋怨道:“綠意,你到底是我這安平居的丫鬟還是姐姐的丫鬟呐。”

    綠意道;“姑娘,咱這是幫理不幫親呐。”一句話把屋裏伺候的婢女們全都逗笑了,王氏也拍拍蘇妙真的手心,嗔道:“娘還不知道你,惡人先告狀了不是。”

    蘇妙真見她麵色舒緩,一點不似先頭在養榮堂笑得不真心,把王氏也拉在塌上,讓她指點自己下棋,待白子勝出後,與蘇妙娣互換了眼色,方摟了王氏脖子道:“娘親好厲害,我怎麽都下不贏姐姐,娘親一來就下贏了。”

    蘇妙娣也笑了:“得虧娘厲害,不然我還得陪真兒下到她贏為止,真兒也是的,次次贏不來我,還不許我放水,倒難住了我,這要何年何月才能讓小祖宗贏了我,以後不再折騰女兒來陪她下棋。”

    王氏笑道:“真兒是個臭棋簍子,娣兒你要想把把她教成國手,那可難上青天。”

    蘇妙真臉一紅,她是想要說笑說笑,讓王氏高興,但居然被王氏翻了老底。心道她已經挺可憐的了,來這世上她、既不愛看咿咿呀呀的戲,也不愛聽說書講那些老套無趣的故事,而琴棋書畫四藝也都隻是會而不通,這裏頭就這下棋能讓她用來排解時光。今日卻被王氏又笑了一回,摟緊王氏不依道:“娘老說我壞話,就不怕我越來越沒自信,以後更不上台麵了?”

    王氏道:“那哪會呢,娘就是說一聲,心裏知道咱們真兒最是伶俐了。”又道,“不過過幾天,你就得也在家學裏進習了,琴棋書畫針線女工得再磨一磨。明日我去你外祖府裏頭,讓你外祖母給你尋個用過的宮裏嬤嬤教你禮儀,這京裏可不比揚州,到處倒是皇親國戚,可不能讓人笑話你散漫。你姐姐也跟著再學點,不過她主要還是要趁著出嫁前把打理家事這樁兒給學會了。”

    蘇妙真一聽還得上學,不由泄氣,王氏安慰她道:“也不隻是學琴棋書畫,家學肯定是要讓你讀些史書經典的,你恰好可以把累計的疑問說與夫子,讓他解釋,也免了你爹爹還被你打擾。”

    蘇妙真癟癟嘴,又想起周姨娘:“娘,周姨娘她是不是故意在這個時候暈倒的?”

    王氏沒防備她把自己心裏的疑問直接說出來,又無語又思忖道,自己女兒還是明白其中關節,一眼看懂,隻是未免失了分寸,這樣的事也能張口就來?王氏卻不知,蘇妙真壓根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麵而已,蘇妙真本來就覺得這地方束縛女子,她又存了別的誌向,日日為他事煩惱,如何願意把時間精力放在後院小小一片天地?

    隻王氏不知,反過來教她道:“這話也能說出來的?”又見女兒不甚在意,有心教教她低聲說道,“真兒,這種事你心裏明白籌謀就得了,沒必要攤開,母親這次失了神,讓她在老太太那邊過了眼,不過母親也不在乎,我已經有了你們三個,她又隻是個妾,如何也翻不過我去,這時便施恩示好就是,左右已經有了孩子,這也是為何我要讓人把盡快她兄嫂招進府來……”

    蘇妙真與蘇妙娣兩人認真受教,隻不過蘇妙真自己知道自己到底聽進去多少……

    蘇妙真心知沒叫蘇妙娣的緣故是她已經定親,另外三個姐妹都還沒著落。不能丟了王氏的臉,且她若在這地界想要幹點什麽事情總要依仗兄弟丈夫,必須好好挑選才是。

    她跟在於嬤嬤後頭,穿過曲折遊廊,存了心事。自己若是在這個時代出嫁,就不得不和陌上男子同床共枕,她兩世為人,都一心學業,對這婚姻情感從沒有起念。

    可這地方不容女子在室過久,可若她要嫁人,不願和陌生男人親密,也不能留血脈。

    這幾年她時時琢磨,下定了好好生活的決心後日日保養這世的身軀,不過為了將來丈夫能看在容貌上對她多幾分愛重,好讓她插手外事。待後來覺得,不能長久容忍與此地的男子耳廝鬢摩,立下了個搜尋美妾的辦法,不過也沒有放鬆對自己容貌的要求,到底人人有愛美之心。

    她開年便有十四,出閣的時日也沒那麽遙遠。

    一路懸燈結彩,蘇妙真無心賞玩,到東暖閣,碰見從明錦堂退居處被引來的蘇妙茹蘇妙倩。

    於嬤嬤見她麵帶愁容,以為蘇妙真心裏懼怕人多,安慰說,“五姑娘這段時間日日練習,這通身氣派已經成了,各位太太見了必定喜歡,別怕。”

    回京的這兩個月來,於嬤嬤日日辛勞,苦口婆心地教導起坐臥立,一舉一動但有錯處,定不厭其煩地教了有教……極為精心,她和於嬤嬤的感情也日漸深重,於嬤嬤對她也比對伯府裏的其他人要親近。蘇妙真反握回去,“嬤嬤,我是您教導的,哪裏會怕……”

    於嬤嬤欣慰一笑。

    蘇妙真知道自己的種種心事,這世上絕不會有人能懂……可她既然要借著未來丈夫的官勢做事,那必須得尋個好的,也打起精神,款款而入。

    再說蘇母和廣平侯府,武定侯府及永安侯府的幾位年老太君,高坐在暖閣席位說笑。鎮遠侯府傅夫人,宣大總督趙夫人,並王氏陶氏林氏三妯娌等中年誥命,坐了次席。

    媳婦子呈來的戲單子擱在茶盤被王氏接了,送給幾位老太君過目,蘇母等人正在退讓間,就見得這三個女孩提裙而來,步步輕翩,到下首見禮。

    諸位老太君及其他誥命忙忙讓她們起了,諸位誥命夫人一瞧這三姐妹,頓時暗暗叫好。又見其中一容色最嬌豔者,上著鵝黃色百花競豔對襟襖,胸前掛了長壽平安昆山玉牌。

    腰間金絲話珠七事兒與荷包環佩參差有度,湖藍拖泥妝花羅百褶裙掛著熠熠生輝的禁步明珠,鬢上不過插了珍珠嵌寶足金蜻蜓雙股發釵,不算名貴,卻做工精巧。

    誥命們往來應酬間的一樁大事就是為自家適齡兒郎相看正妻,眼下見這最豔美者,真是好一個杏臉桃腮的絕色女子。

    又見她梨渦淺淺,帶笑甜俏,見之讓人欣悅。且行禮道福時,恭謹完美,各自存了滿意,吩咐身旁下人取那見麵禮來。

    且說其中的傅夫人,滿意表露無遺,忙親自扶了蘇妙真起來,道,“這就是真姐兒了吧,好個齊整女兒。”又誇了蘇妙茹蘇妙倩幾句。

    蘇妙茹蘇妙倩一直在京中,夫人們都也認識,傅夫人與其他誥命俱是第一次見蘇妙真,紮眼一看,見她姿色超群,嬌豔無匹,卻半點無那驕矜自傲之色,無不誇讚。

    傅夫人默默想到,這江南果然養人。

    傅夫人之前就存了個要給自己兒子尋頂尖美人來拘束朱傅雲天的心思,可又一直在家世相當者裏找不到合適的,今日一見蘇妙真不但容貌過人,還進退有禮,甜俏裏帶了可人,心下大喜,拉了她手,詳盡問道閨中瑣事。

    蘇妙真作答周密,條理分明,半點不懼怕人多,而且她拿了主意要好好表現,當然也出了十分氣力,把蘇母及幾位國夫人還有其他誥命們哄得高高興興。當傅夫人問她讀些什麽書的時候,蘇妙真本想如實作答,見王氏一個勁地使眼色,她方隻說,平日隻讀些女四書,白認得些字罷了……

    幾位老太君和那些誥命們,也都愛她這份淡定,急急見賞,把那鑲金玉鐲、綠鬆石戒指並著其他各色玩意備下三份,一一賞下。

    傅夫人瞅見宣大總督趙夫人解了瓔珞翡翠墜荷包,塞給蘇妙真,自忖不能落於人下。給了其他禮物自不消說,還忙拔頭上的福壽雙全團花嵌寶點翠金鳳簪下來,要賞與她。

    王氏見此,如何不曉得她的意思,推拒道:“她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哪裏能戴這麽華貴的東西,可壓不住。”

    傅夫人才又解腰間玉佩,親手與蘇妙真綁在鴛鴦絛子上。

    她外祖母永安伯府王太君,也拉了這六年隻見了兩次的外孫女,在身側看了一折子戲,才放她去和小姐妹玩耍,囑咐道:“得了,真姐兒陪咱們這些老太太們估計也拘束,且去你姐妹那兒耍吧,隻不要在外頭受涼。”

    深秋寒氣逼人,綠意和藍湘應下。

    蘇妙真一出東暖閣,上了遊廊,就鬆口氣,正慢悠悠地往回走,就見侍畫侍書哭喪了臉,過來道:“不好了姑娘,毛球它不見了。”

    *

    蘇問弦,傅雲天,顧長清以及寧禎揚四人在前堂同席,寧禎揚是已經請封的吳王世子,除了幾位國公侯爺能在身份上蓋得過去與他寒暄一番,席間其他高官卻不好拿他當普通後輩來提點指教,也連著蘇問弦他們三人沾了光,他四人俱是赫赫有名,顧長清與蘇問弦才華橫溢,聲名遠播,傅雲天也是個勇武過人的小霸王,偌大一桌,便無人搭訕煩擾。飯畢,前堂戲台開演,席麵撤下換了果子點心之類。

    台上咿咿呀呀唱戲,台下四人鬆快吃酒,談天論地,無所不包,傅雲天雖然覺得沒自己在外頭吃花酒來得舒暢,也別有一番清歡,聯詩作令時他也和了幾句。

    “假山跳出胭脂蟲”。

    蘇問弦、顧長清和寧禎揚俱啞然失笑。他們以“花鳥草蟲”四字行令,幾輪下來傅雲天黔驢技窮。他一時想不出,就胡謅了句出來,還振振有詞,“誰說家裏假山沒有母大蟲了,我侯府裏頭可不就有一個麽。”

    三人都知道他這是在說府裏的妹妹,蘇問弦以己推人,不忻道:“你在外頭,也好說自家妹妹的閑話的?慶而是我們幾個聽了,否則不得生出事端。”“那我也隻可能和你們幾個抱怨,”傅雲天嗤笑,俊臉一沉,“我又不似你有個貼心貼肺的好妹子。”

    寧禎揚和顧長清從沒聽蘇問弦,在外提過自己妹妹,略略一思,領會是那剛從揚州回來的五妹妹。寧禎揚好奇道:“你妹子也該有十四了吧,可到了快說親的年紀了。”又笑道,“我倒是還缺個正妃。”

    他這話本是要和蘇問弦套近乎,可顧長清瞧見蘇問弦似有不愉,岔開話道,“恪然,你可和人妹妹差了七八歲,何況你的婚事,肯定要過皇上的眼。”蘇問弦心知顧長清的解圍好意,也知寧禎揚並沒有惡意,他們這一席並無人敢近前來,也不會被人聽去傷了蘇妙真的閨譽,微笑道:“真真她年紀尚幼,父母還想多留她幾年。”

    寧禎揚和顧長清都聽出來他話裏對這個妹妹的回護愛惜,自笑不提。傅雲天欲開口說些什麽,就見自己小廝順兒過來,附耳極其小聲對他道:“少爺,姑娘差人抱來了一隻小狗,說是在伯府裏撿著的,她不好放馬車裏,讓咱們帶回去。”

    傅雲天聞言怒道,“你答應了。”見那小廝哭喪著臉,起身離席去外頭花園,問道,“人伯府的東西,怎好亂拿的?”

    “姑娘說是隻土狗,還說要是少爺你答應幫忙遮掩,就不把琴兒的事告訴侯爺和夫人。”

    原來那琴兒是傅絳仙身邊新來的一個婢女,某日傅雲天見了不知情,調戲了幾句,琴兒如何不為傅雲天這貴氣英俊的小侯爺看上自己而欣喜,就千恩萬謝地接過傅雲天賞她的一朵珠花,曲意奉承,隻恨自己身在傅絳仙處,許多不便。他們這番眉來眼去,恰恰被傅絳仙在假山處看見。

    當時傅絳仙未曾發作,不意卻在這裏等著自己。傅雲天暗暗叫苦,本來老侯爺就溺愛這傅絳仙,他要防著自己妹妹告自己黑狀,更不必提有珠花這個把柄在手。

    “小的看過了,那狗一點不名貴,土兮兮的,想來是哪個婢女婆子養著好玩的。”

    他左思右想,心裏又是發虛又是發狠,想要不辦這事,又怕被老侯爺禁足,聽順兒說這狗既不名貴多是哪個下人養的,也一咬牙吩咐:“那你把那狗先看好了,等我騎馬回去時一同帶走。”

    傅雲天回席,見三人都好奇地看向自己,又對上蘇問弦的目光,心裏為自己偷拿伯府的東西不舒服,安慰一番:那肯定是下人的,自己不算對不起誠瑾和伯府。

    ……

    還有那顧長清,顧家五代皆出肱骨之臣,顧長清他又才名甲天下,來年春闈必得高中。

    蘇問弦和蘇觀河回了伯府,先是賜了下人,午時又小小地在養榮堂開了家宴。

    蘇母因著前些日子蘇問弦為她做功德廣贈書籍已然大悅,今日又有此封賞,更是喜氣洋洋,把那冬至當日落下的病也好了七七八八,飯後,拉著蘇問弦噓寒問暖小半個時辰。

    蘇問弦恭恭敬敬地聆長輩教誨,更讓蘇母對這個長久以來忽視的孫子多加好感。

    等到口幹舌燥後,蘇母喝茶潤了嗓子,對其他的孫子孫女教誨道:“你們也要效仿誠瑾,不說這份才華胸襟,就著孝心那都是了不得的。”

    蘇妙真坐在蘇母身旁的小幾凳子上,懷抱暖爐,笑嘻嘻地看向蘇母,聞言故意皺眉,湊趣道:“祖母偏心,我也很孝順的,您也不誇我。”

    蘇母瞅著自己孫女俏生生的小臉在那貂毛領子的擁簇下,越發顯得白嫩嬌豔欲滴,也樂:“好好好,我們真姐兒也很孝順,是祖母說錯話了。”

    這些時日蘇母風寒臥病,蘇妙真先和諸位姐妹一齊送刺繡荷包和手抄佛經,後便幹脆硬賴在養榮堂住下,終日衣不解帶地為蘇母端茶倒水,服侍她用藥進膳。

    蘇母連兒媳都不讓侍疾的,王氏三妯娌隻得早出晚歸過來探視,比住下更麻煩。蘇母也沒有讓孫女輩侍疾的想法:蘇妙娣來年就得出閣,諸事繁忙;蘇妙茹是庶子所生她並不待見,蘇妙倩又過於膽小了些,在蘇母麵前拘謹得很。

    而蘇妙真,蘇母本舍不得這嫡孫女吃苦。可蘇妙真這一月來伺候得比丫鬟婆子還細心,端藥倒水,無所不作。

    見她眼下熬得青紫一片,蘇母心疼道:“真兒,今日你就搬回去住吧,我已大好,你再這麽熬下去,可不要壞了身子,白日裏過來陪祖母說說話就得了。”

    王氏心疼女兒,替蘇妙真應下。蘇妙真端詳蘇母氣色,的確已大好,也不推辭,甜甜“哎”了。

    其實她這月盡心服侍蘇母,一方麵是因為這是疼她的祖母,另一方麵也是為了王氏,蘇母雖惱了周姨娘,但她總仍疑心蘇妙真收拾周姨娘是王氏授意,時不時提點王氏,讓她多安排金姨娘白姨娘伺候蘇觀河,看能不能再開枝散葉。

    虧得蘇妙娣想出了釜底抽薪之法,用家事把金姨娘絆住,金姨娘有心掙個體麵,在這些事情上極下功夫,往蘇觀河處去的次數也漸漸少了。

    蘇妙真在蘇母麵前盡心伺候,專講王氏的好話,想將婆媳二人關係回轉過來,仍可惜效果不顯。前世婆媳拌嘴,一般人也會問個究竟才評理說情,這世孝字當天,錯處都是小輩的。

    她這廂出了養榮堂,跟在王氏與蘇妙娣後頭慢慢走著,抱著鎏金暖爐在懷,那廂就見蘇問弦跟來,見蘇問弦有事與自己相商的樣子,也留在原地不動,站在太湖石堆鯉魚池上的石板橋等蘇問弦向前來。

    ……

    蘇問弦引她過橋下亭,尋了一鬆柏垂藤的暗香園,讓她在樹下避風處立了,自個兒擋在風口。駕輕熟路地屏退二人婢女,方直視她道:“真真,這次天顏大悅,多虧了你……我竟不知如何謝你才好。”

    蘇妙真四下看了一眼,暗香園處處紅梅白梅相雜,宛如仙境,暗暗思忖道自個兒竟一直沒來此處賞玩一番。

    又見婢女們都遠遠地站著,看回蘇問弦,笑道:“哥哥說哪裏話,這‘聚珍’沒有哥哥推行,哪裏有人願意相信試行,且顧家太爺的上書,和哥哥的關係也是脫不開的……”又慢慢道,“哥哥肯信我一深閨弱女,不因女子而小覷,隻這一層,已經是天下極難得的了。”

    身為女子而困於後宅,居然讓她如此煩惱……

    蘇問弦聽她言語惘然,心下一軟,伸手,撫摸上蘇妙真鬢上青絲,安撫道:“真真……”

    蘇妙真緊緊披風,努力忘掉這些不快之事,笑吟吟地看向蘇問弦,俏皮道:“哥哥,你若真想謝我,也不是沒有法子噠。”

    往前走幾步,幾乎要湊到蘇問弦麵前,悄聲道:“我聽說京城裏的元宵燈會比揚州府還熱鬧,我都好久沒去看花燈走百病了……你若是心疼妹妹,就在正月裏帶我出去看看花燈吧……”

    她去年來葵水,王氏當年便連一年一度的元宵燈市都不許她逛。蘇妙真見蘇問弦臉上猶豫,連忙撒嬌拽住蘇問弦的胳膊,仰頭柔聲喚道:“哥哥……”

    蘇問弦眼見著蘇妙真巴巴地來求自己,撒嬌做癡,拽住自己袖子,大有他不答應她就不鬆手的趨勢,不免失笑。替她整整碎發,猶豫一時,溫聲道:“好,我那天就帶你出去一回,隻一樁,你要聽我的話,不準自己瞎跑……”

    蘇妙真千恩萬謝,狗腿地把蘇問弦好一陣恭維,從此日日數著時間,就等元宵佳節。

    *

    沒幾日,京裏又連下數場瑞雪。

    伯府裏為了年節忙忙碌碌,開宗祠,備供器,掃各房。各個莊子上送來雞、鴨、鵝、豬、魚、獐子、麅子、鹿、羊、五穀雜糧以及各色炭火,流水也似的進了府,宮裏也賞了紋銀、彩鍛、古董、書畫。

    伯府今年好事連連,各個下人做起事來也都腳下生風,麵帶笑容。二十九當天貼門神畫兒,換對聯,掛桃符,忙得腳不沾地。

    朱紅大燈籠掛滿整個伯府,越發顯得喜氣盈門。爆竹聲聲,焰火陣陣,夜裏闔府的主子們都向養榮堂去團圓,蘇妙真守不住歲,撐到子時就回房歇息去了。

    次日一早,文武百官,公侯伯爵,皇族宗藩、聖賢後裔、內外命婦、羈縻衛所和琉球朝鮮等屬國進宮朝賀,正旦上箋。

    賀典賜下大宴,光祿寺主管筵席宴犒一事,各色珍饈酒醴無不妥當精致,期間又有教坊司專供筵席歌舞,一派升平氣象,不一而足。

    待這朝賀結束之時,乾元帝賞下文武百官白銀鈔錠、胡椒、蘇木、銅錢、並財帛衣服,還例賜了休沐,滿朝文武都有五天休假,國子監也同著放了年假。

    成山伯府開祠堂祭先祖,旁係諸房凡是在京的,都按此排班進入宗祠祭拜先祖。禮畢後大夥兒都往蘇母處行禮,足足又鬧了半日,各處親友前來賀新年,蘇母便讓三個兒媳代為接見,自個兒隻和幾個孫女一起吃宴耍樂。

    初一後,蘇妙真連著五天先後拜了鎮遠侯府、永安侯府,魏國公府、成國公府等等親眷,在王氏的陪同下見了許多誥命,她心知這是在把自己推出去給這些貴婦誥命們相看,也盡力表現得極為貞靜,直到初六才有機會去文婉玉,許凝秋兩人府上拜會,不久傅絳仙又單獨下了謁帖,蘇妙真推說身體不適,送了些禮物過去就算拜年了。

    她這麽數星星盼月亮地總算盼到了元宵佳節,此地最重的便是這元宵,元夕,萬壽三節。

    而元宵則更是十分熱鬧,從正月十一開始文武百官賜了十日的假,蘇問弦也回了府,好生熬到吃過晚飯,就等蘇問弦稟告了王氏和蘇觀河帶她出去玩耍。

    一般而言元宵節是此地女子最喜愛的節日,因大部分婦女不受閨閣禮教拘束,皆可外出賞燈。當然,家世顯貴的高門少女仍不多出門的。

    王氏之前拘束蘇妙真拘束得極其謹慎,但此時蘇問弦親自來求,她並不好不答應。

    且蘇妙真前些日子就開始嚷嚷著在府裏悶得胸疼頭疼,她心裏半信半疑地,問過黃鶯翠柳二婢女,知曉蘇妙真夜裏常常睡不著,盤著兩人問外頭景象,也疑心是否拘束她太過,再不知蘇妙真這是早早地為了元宵而裝出來的難過樣子,黃鶯翠柳二人不上夜的日子,蘇妙真睡得倒很香甜。

    此時便細細囑咐蘇問弦把蘇妙真給看好了,萬不可由著蘇妙真的性子胡來。蘇問弦一概稱是,調了幾個家丁小廝,又讓蘇妙真帶上侍琴侍棋兩個丫鬟一同出門。

    她用力掙開周姨娘的桎梏,“周姨娘,既下人做錯事,主子罰也就罰了,你來參合又是何必呢,再說,這院子裏是兄長住的地方,你闖進來不知又生多少閑言碎語?也要為這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大冷天的可不利於安胎。姨娘請回吧。”

    周姨娘發現她偏幫明善堂這邊,如何肯依,嚎啕得涕泗橫流,“我就知道你必是幫著這院子的,到底你們都是外頭過繼來的一條心,如何待見我肚子裏的老爺的親骨肉?你們打了成哥兒讓我心裏頭不好過,就是要害了這沒出世的孩兒……他三少爺怕我生了兒子,奪了他的東西,卻不知我一心隻盼著孩子長大,哪有爭權奪利的心,眼下這府裏……”

    蘇妙娣聽她提及過繼,臉色頓時青白一片。

    蘇妙娣平日裏雖然王氏夫婦待她極好,但她天性貞靜,處處小心謹慎,唯恐行事不端讓人戳了王氏夫婦的脊梁罵,眼下聽周姨娘的誅心之論,眼冒金星,道:“姨娘慎言……”

    她氣得話也說不下去,隻能讓婢女扶了大口大口喘氣。她身邊的婢女春蘭是個潑辣的,便道:“這麽汙蔑我們姑娘,老爺太太知道也決不輕饒!”

    周姨娘正是旗開得勝的時候,又抬手要去抓春來的臉,那春蘭可比稱心機靈。閃身一躲,倒叫周姨娘打了個趔趄,周姨娘見她一臉得意,眼睛一轉,滾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喚“我的肚子”。春蘭臉都嚇白,“不關我的事,她自己撲個空倒地上的。”

    紅兒一頭撞上蘇妙娣,哭得震天響:“不得了了,這是要殺人了,我可憐的主子,這是做了什麽孽喲……”蘇妙娣先唬得剛說道:“還不看看周姨娘怎麽了”,又被她一撞頭昏眼花,當即不好,“你你,你”三個字,厥了過去,把婢女婆子們嚇得半死,忙扶了她。讓稱心給拾掇塌子躺下。

    周姨娘在地上打滾:“我就知道,你們這些過繼來的不安好心,先打殺了成哥兒,再尋機哪天把我的孩兒和五姑娘給害了,你們就得意了,我這肚子也是保不住了,隻是蒼天有眼……”

    她話沒說完,就聽一聲怒喝,“還不堵了她的嘴”,抬眼望去,竟是蘇妙真。

    蘇妙真在席間看見自己姐姐不舒服,就留個心眼,交代蘇妙茹兩人好好招待客人後,要去探看。

    剛走到竹林口,就聽見周姨娘的這番話,她也不要人打燈在前,進院就道:“還四下張望什麽,周姨娘發了癲瘋,你們也傻了不成?”

    明善堂和蘇妙真自己的丫鬟婆子不敢懈怠,忙尋了汗巾要來堵了周姨娘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