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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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爺,你回來了?!”
    顧伽羅快步迎了出來,看到齊謹之滿身血汙,心頓時提了起來,急聲問道:“你受傷了?哪兒受傷了?嚴不嚴重?來人,快請燕大夫!”
    她說不出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兒,就是覺得莫名的心慌,連聲音都有些走調了。雙手微顫的扶上齊謹之的胸膛,似是想要檢查他的傷口在哪兒。
    齊謹之握住她的雙手,柔聲道:“伽羅,你別擔心,我沒受傷。這些都是雞血、或是山賊的血。”
    馬氏父子猜得沒錯,烏峰山穀中的刺殺,原就在齊謹之的計劃之中。
    比如最先出現的那四五十個‘韃子’,齊副將的騎兵,全都是齊謹之的安排。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麽最初齊謹之和‘韃子’們的砍殺,則是給山間埋伏的馬二叔等人演的一出戲,為的就是引誘他們出來。
    “……我知道是演戲,血也都是用的雞血,可、可刀劍無眼,萬一不小心誤傷了,豈不冤枉?”
    齊謹之的計劃沒有瞞著顧伽羅,但顧伽羅還是會擔心。
    齊謹之微微一笑,拉著妻子進了正堂,推她坐到羅漢床上,然後道:“放心吧,當年我們在大營的時候,經常這樣演練,慢說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蟊賊了,就是久經沙場的人也瞧不出破綻。”更不會有什麽意外。
    “沒受傷就好。”顧伽羅定定的看著齊謹之,見他神色如常,這才鬆了口氣。
    “大爺,先去梳洗一下吧。”顧伽羅早就命人準備好了熱水,確定齊謹之無恙後,便推著他去了淨房。
    齊謹之洗了個澡,換上家常的道袍,沒有係腰帶,拖著一雙木屐,踢踢踏踏的來到堂屋。
    堂屋裏間,桌子上已經擺滿了飯菜。
    顧伽羅正要招呼齊謹之用飯,眼見他頂著一頭的濕發,趕忙抄起一塊幹淨的棉布巾子,用巾子和濕發絞在一起,在頭頂打了個結。
    “嗬嗬,再拿個拂塵,我愈發像個道士了。”
    洗去一身的血汙和戾氣,齊謹之的心情大好,摸了摸頭上的包包,笑嗬嗬的自我調侃。
    顧伽羅橫了他一眼,然後親手給他盛了碗湯,“先吃飯吧,有什麽咱們吃完再說。”
    齊謹之忙點頭:“還是大奶奶心疼我,大奶奶有所不知啊,我今天下午,竟是連杯茶都沒有吃上一杯。兩三個時辰裏,來回三百裏,又是演戲,又是砍人,真是又累又渴又餓。”
    自那日地動後,齊謹之就改口叫顧伽羅的名字。私下裏小夫妻玩笑的時候,他也會偶爾喚她一聲‘大奶奶’。
    雖然都是大奶奶,但過去在京裏的時候,齊謹之這麽叫,更多的是一個稱謂,表明了顧伽羅的身份。
    而現在齊謹之這聲‘大奶奶’,卻帶著夫妻間的親昵,仿佛是兩口子之間的愛稱。
    “既是這般,那還不趕緊用飯?偏還嘰裏咕嚕的說恁些廢話。”
    顧伽羅見齊謹之完好無損的歸來,緊張了大半天的心也徹底放了下來,拿起銀箸,撿了幾樣齊謹之愛吃的菜夾給他。
    齊謹之嘿嘿一笑,不再說什麽,悶頭享受妻子的‘愛心晚餐’。
    食不言。
    齊謹之和顧伽羅靜靜的用過晚飯,吃了些水果,然後才移步來到堂屋。
    “這羅漢床是前任知縣留下來的吧?”
    齊謹之掃了眼半舊不新的床榻,木質還好,黃花梨的。樣式是慣常的五屏風式,四周雕刻著萬字雲紋,隻是長時間沒有保養,床腳處有些許磨損。
    不過,經由孫傳梁的修複、清理,這張羅漢床看著倒也不顯得太寒酸。
    顧伽羅命人鋪上了猩猩紅紅雲龍捧蝠坐墊,腳踏下鋪了大紅團花地毯,給羅漢床平添了幾分喜氣,也沒有那麽破舊了。
    “是啊,那位前任知縣留下了幾件家具,都破損的不成樣子,唯有這張羅漢床還能用一用。”顧伽羅點點頭,她很不習慣用旁人用過的東西,但這也是沒法子,京城距離西南太遠,她陪嫁的那些紫檀家具根本就不方便運送。
    再者,顧伽羅很清楚,齊謹之在西南呆不了多久,短則三年,最長不會超過六年,隻等西南徹底平定,他們夫妻就能回京,或是調任他處,如此反複,好好的家具也要折騰壞了。
    與其這樣,還不如在西南找幾個手藝好的木匠訂製幾件,木料也不用太好,等離開的時候,直接留在縣衙也不心疼。
    隻是他們夫妻剛來,還來不及收拾這些,唯有先用前任留下來的舊家具‘湊合’幾天了。
    “你可知那位知縣為何沒有將這些家具帶走?瞧這羅漢床的木料和做工都不錯,對於一個寒門出身的七品知縣來說,已是很貴重的東西了。”
    齊謹之坐在右側的座位上,似有所指的說著。
    顧伽羅挑了挑眉毛,她跟齊謹之做了幾個月的‘夫妻’,整日裏呆在一起,多少了解一些他的性情。
    他驕傲、有擔當,行事謹慎,有勇有謀。
    有時看著脾氣火爆、還小心眼兒的愛記仇,有時卻又體貼周到。
    ……不管他是個什麽樣子,卻從不會無的放矢。
    “說起來,他與我一樣,抵達烏撒的次日便前往府城拜見府尊。在烏峰山遇到了‘流寇’,打鬥中,‘誤傷’了右手,險些致殘……”
    齊謹之語調平緩,聽不出喜怒,但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心裏發寒。
    “他也遇到了‘流寇’?還受了重傷?”顧伽羅聽出了齊謹之話裏的深意,忽的生出一股怒氣,“這些人也太狂妄了,當朝廷是擺設?還是以為自己是這裏的土皇帝?”
    寒門出身的讀書人,好容易考中的科舉,因為沒有門路,被吏部一腳踹到了蠻荒之地。
    但人家還是攜家帶口的來了。
    結果呢,什麽都還沒做呢,更談不上得罪了什麽人,就慘遭毒手。
    是,那位前任知縣保住了性命,可右手卻幾乎廢了呀。
    對於一個讀書人而言,手是多麽的重要。
    而且自古做官都要講究個儀表,似孟複那般,不過是長得醜一點兒,考中了進士都無法做官。更不用說一個‘殘廢’了。
    “知縣受了傷,家人都被嚇壞了,老母親以死相逼,讓知縣辭官,再加上知縣的手……最後一家人草草收拾了些細軟,倉促離開了烏撒。”
    齊謹之繼續淡淡的說著。
    “真真該死!”顧伽羅實在忍不住了,她雖出身豪門,卻也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嬌女。特別是在現代生活的那幾年,更是學到、見識到了許多東西。
    對於古代市井百姓的艱辛,她也知道一些。
    ‘流寇’毀掉的不僅是一隻手,也不僅是一些財物,還毀掉了一個讀書人終生的期盼,以及一個家庭的希望。
    “伽羅,你也覺得他們該死?該殺?”齊謹之話鋒一轉,忽的問道。
    顧伽羅咬牙,“這樣目無法紀、心狠手辣的惡人自是該死,大爺,你、你是不是已經將那些人都、都——”
    她伸出嫩白的手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齊謹之點了下頭,“沒錯,烏峰山設伏的‘山匪’全都殺死了,人頭我也帶回來了,就堆在了縣衙門外,我要讓那些真正的惡人看一看,烏撒是大齊的治下,奉行的是大齊律,也當向聖人、朝廷效忠。至於那些人,哼!”
    顧伽羅一怔,“大爺,你築了京觀?天呀,你們到底遇到了多少‘山匪’?”
    齊謹之伸出兩根指頭,“二百餘人,都是慣常做這勾當的老手,個個手上都不幹淨,所以我——”
    他說這麽多,就是不希望妻子覺得他是個殘暴、冷血的屠夫。
    他確實殺了人,但那些都是該殺之人,他絕沒有濫殺無辜。
    顧伽羅哪裏管這些,立起身子,撲到近前,雙手再次撫上齊謹之的胸膛,“你就帶了十個人出城,就算有西南大營的援軍,那也才一百人,對方的人數卻是你們的兩倍。你、你……你真的沒受傷?”
    她最後幾個字,明顯帶了哭腔。
    齊謹之傻了,呃,好像跟他想得不一樣呢。大奶奶,你抓錯重點了吧?
    話說你聽到自己的丈夫砍瓜切菜似的割了二百多腦袋,還血淋淋的帶了回來,隨後更是堆在了縣衙門口,你就沒有一點兒的畏懼、或是不適應嗎?!
    “伽羅,你別急,我真的沒受傷,齊副將帶來的人馬都是身經百戰的將士,絕非那些偷雞摸狗的毛賊所能比擬。收拾那樣的烏合之眾,五十人就夠了。”
    齊謹之反手捉住她的小手,雙眼對上她的眸子:“伽羅,我發誓,我絕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沒受傷就是沒受傷。不過,我殺了那麽多人,還把人頭帶回來示眾,你會不會覺得太過分?”
    說到底,齊謹之和馬家(亦或是安南王府)之間,不是敵我關係,頂多算是內部矛盾。
    齊謹之卻使出這般狠手,雖師出有名,卻很容易遭人非議。一個弄不好,還有可能被禦史彈劾。
    當然,齊謹之並不怕那些靠嘴皮子吃飯的家夥,他隻擔心妻子會因此而對他心生畏懼、乃至厭惡。
    顧伽羅很奇怪:“這些人不都是該死之人嗎?既是該死之人,殺了就殺了。再者,治亂世須用重典,烏撒形勢複雜,大爺想要真正的掌控縣城,就必須揮出鐵拳!”
    拜托,她也是四大國公府的人好伐,從小聽著祖父的輝煌戰績長大,豈會這點道理都不懂?
    顧伽羅的一雙鳳眼波光瀲灩,偏又是那麽的澄澈如水,齊謹之忍不住沉醉其中,心怦怦跳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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