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六章 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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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六章
直到此時,周圍的人才發現譚佑胸腹上的那柄匕首,才明白宋楠被擊飛的那一刻發動了致命的一擊。△¢
“還不停手?譚佑已死,難道你們都要跟他一起死麽?”宋楠冷聲大喝。
萬誌王勇也齊聲大喝:“放下兵刃,抱頭蹲地,否則殺無赦。”
外軍士兵們驚聞譚佑被宋楠斬殺,哪裏還有半分鬥誌,加上正陽門告破的消息他們早已知曉,甬道之中剛才這一番廝殺也被錦衣衛們殺的死傷慘重,此時更無理由堅持下去,有人開始拋下兵器,雙手抱住頭頸蹲在地上;有人帶頭,頓時其餘人紛紛效仿,兵刃落地之聲乒乓不絕。
猛然間,外軍兩名千戶忽然掉頭朝大明門外飛奔,他們是領軍之將,士兵投降可活命,他們卻機會不大,所以三十六計走為上;王勇撕拉一聲撕開外衣,露出滿是飛刀的貼身小靠,抬腳踩在一名降卒的頭頂身子躍起半空,手中飛刀連珠射出,兩名千戶後心中飛刀,飛奔數步之後撲在地上蠕動。幾名錦衣衛旗校衝上去亂刀將兩人了結。
“大人,受傷了沒?”萬誌上前扶住宋楠。
宋楠皺眉道:“這廝拳腳甚重,這一拳差點打碎我的肩膀骨,這半隻臂膀怕是沒個十天半個月不能恢複了。”
萬誌不放心的伸手檢查了宋楠的肩頭,確認沒有脫臼骨頭也沒有碎裂,這才放心。王勇笑道:“大人武技見長,譚佑以前便號稱勳戚中第一勇武之人,現在這個稱號恐怕要換人了。”
宋楠看著譚佑的屍身輕歎道:“勇武確實勇武,單以氣力而論,你二人怕都不如他,但就是沒什麽腦子。口口聲聲說沒機會給他,給他機會他卻罔顧,平白斷送了他的一家子,本來他若見機,起碼也是個知錯能改陣前倒戈,這下倒好,成了叛軍死黨了,哎。”
萬誌啐道:“自作孽不可活,他既死在大人手中,他府中之人是一個不能留的。”
宋楠默然,他知道萬誌的意思,那是防止譚佑的後人仇視宋楠,將來或有後患。宋楠也不便多說什麽,這時代就是這麽殘酷,像譚佑這樣的情形,家中男丁抄家問斬,女子充入教坊浣房為奴為婢實屬正常,也是大明朝的律法所規定的,倒不是自己執意要鏟草除根。
“萬誌率一千人打掃戰場,看押俘虜,嚴守皇宮;王勇隨我出宮攻擊正陽門腹背,正陽門處怕是已經打得如火如荼了,咱們須得助英國公一臂之力。”
“遵命。”
萬誌王勇迅速整頓隊伍,三千多旗校死傷兩成之多,剛才甬道中的短兵相接之殘酷可見一斑,隻短短的頓飯時間,便死傷了六七百人。宋楠也將左肩上的腫脹淤青之處用繃帶包紮固定,單手提著繡春刀殺氣騰騰的帶著人衝出大明門來到宮前廣場上。
前方遠處,火光殺聲依舊稠密,但忽然間前方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數百條黑影在火光中照耀下衝了過來,王勇忙大喝道:“迎敵。”
錦衣衛們忙舉著兵刃嚴陣以待,卻聽對麵傳來女子的嬌呼聲:“夫君,夫君,可是你麽?”
宋楠一喜,高聲答應著迎了上去。
小郡主和葉芳姑在身影出現在大明門廣場南端,兩人手中都提著兵刃,葉芳姑手中的短劍尚自血跡斑斑,顯然經過一番衝殺;當看到宋楠快步奔來的身影時,小郡主大叫一聲撒手丟了手中長劍飛奔過來,眾目睽睽之下躍入宋楠懷抱。
“夫君,夫君。”小郡主嗚咽著,熱淚流到宋楠的脖子裏,弄得**辣黏糊糊。
宋楠單臂摟著小郡主笑道:“堂堂國公夫人,怎地這幅摸樣,大家都看著呢。”
小郡主抬頭叫道:“都是你害我們擔心,都不許看,誰再看我請他吃鞭子。”
王勇孫玄侯大彪等人咳嗽著掩麵,紛紛低頭回避;宋楠苦笑搖頭,看見葉芳姑笑盈盈的站在一旁,笑道:“芳姑不來抱一抱麽?”
葉芳姑紅臉啐了一口,突然瞥見宋楠肩膀上緊緊包裹之物,驚道:“你肩膀怎麽了?受傷了麽?”
小郡主聞言忙朝宋楠肩膀處看,但見密密包裹的繃帶將宋楠的半隻臂膀固定在脖子上吊著,顯然傷勢不輕。
“不妨事,剛才火拚一場受了些傷,並沒傷著骨頭,數日將養便好。”宋楠滿不在乎的道。
小郡主悔的直跺腳,剛才自己猛撲過來,還用手又錘又打,那肩膀傷處也不知挨了多少下,定是疼的要命,這紅皮狗居然一聲不吭,倒也忍得住。
宋楠看著南邊的火光和喊殺聲道:“正陽門情形如何?看這樣子是攻破了,否則你們也不可能衝過來。”
葉芳姑便檢查宋楠的傷勢,邊點頭道:“是,已經攻破城牆,外軍潰敗之後張公爺正在帶領團營兵馬清剿殘餘兵馬。我們直接殺了過來接應你,沒想到你也已經脫險了。”
宋楠點頭讚道:“大舅哥好本事,這一回算是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了,正陽門城牆堅厚無比,我本以為大舅哥不花個三兩天是攻不下來的,沒想到他半日便建功了。”
葉芳姑張張嘴欲言又止,宋楠沒注意到她的表情,兀自興奮道:“咱們也快些過去,可不能讓楊廷和和那幾名逆臣趁著混亂走脫了。”
葉芳姑道:“跑不了,楊一清大人領著團營兵馬盡數出動,內城所有城門已經被控製,他們插翅也難逃。”
宋楠愣了愣道:“團營其他兵馬也出動了?”
葉芳姑點頭道:“是啊,正陽門城牆攻破之際,團營恰好到達,否則外軍死守隘口,倒還要花一番功夫呢。”
宋楠冷笑道:“我說呢,正陽門一破他們便趕到了,可巧的很。個個比猴兒還精,罷了,這筆帳過後再算,先去正陽門處收拾殘局再說。”
二更時分,正陽門內外的戰鬥正式宣告結束,城牆倒塌後,楊一清和果勇敢勇兩營拿下宣武門之後從西邊直撲大明門背後,不約而同的是,另外四營團營也從東邊趕來增援,一時間張侖手下剩餘的團營兵馬盡數到齊,加上神機營的兩千多兵馬,竟有七營兵馬,人數近五萬人。
侯爺們反客為主,反倒責怪張侖沒給他們下令,說他們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這才決定無令出兵,還說楊一清大人去尋他們的時候,他們早就有了出兵的想法,已經著手準備,終於倉促準備完畢,才沒耽誤大事雲雲。
張侖心知肚明,沒空和他們囉嗦,隻命他們急速剿滅殘敵,隨後率兵封鎖全城,搜捕緝拿殘兵逆臣,等候進一步的指令。眾侯爺幹勁十足,作戰勇猛無比,直將張偉敗退的殘兵追的雞飛狗跳,殺了一千多人,剩下一萬六千多兵馬盡數俘獲。
正陽門後方廣場上,滿地的狼藉和屍首,團營兵馬們清理出一大片空地開,外軍降兵被看押在此。在正北方,被緝拿歸案的楊廷和,費宏、張偉等人在錦衣衛校尉的看管下站在篝火旁;楊廷和麵容憔悴,像是老了幾十歲,本風度翩翩的他,如今看上去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費宏也低著頭站在他旁邊,張偉一直胳膊流著血,身上穿著普通士兵的甲胄,像個癟三一般蜷縮在一旁。看到大批的京營兵馬殺到時,張偉自知大勢已去,於是換了士兵的甲胄意圖逃脫,卻不料被手下將領出賣,被錦衣衛火銃親衛營千戶趙大鵬抓了個正著。
廣場上逐漸清理完畢,數萬士兵開始在廣場上列隊,數百堆篝火點燃起來,照的廣場上一片通明。後方正陽門城牆上,黑色的煙柱餘煙嫋嫋飄向黑沉沉的夜空,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和焦糊味。
不久之後,中午逃出宮後各自逃散回府的文武百官們紛紛被錦衣衛校尉從家中拽出來,六部九卿都察院及六科言官們來了,內閣其餘兩名大學士也來了,順天府巡撫衙門老爺來了,最後,踏著大明門隱隱血跡,內廷各監的太監們來了,張太後的鑾駕也在數十名錦衣衛大漢將軍的‘保護’之下來了。
大明朝身在京城的皇親國戚、軍政官員都來了,整個正陽門後廣場上匯聚了大明朝心髒地帶的所有重要人物。他們有的神色慌張,有的興奮異常,有的沉默不語,有的麵色淡然;形形色色的麵孔在篝火的映照下顯露無疑。
數萬人的廣場上居然無嘈雜之聲,場麵肅靜的有些可怕,他們都在等一個人的出現,那便是鎮國公宋楠,他們被叫來這裏,抑或說是被強迫來到這裏,也都是鎮國公宋楠之命,也隻有他能讓他們默默無語的前來,哪怕是脾氣最臭硬的官員,在此刻他們也絲毫不敢耍個性。
馬蹄聲響,十幾騎疾馳而來,數萬人的目光看著馬兒奔來的方向,一匹大黑馬上坐著宋楠,一隻手捆著繃帶,一隻手托著一支托盤,腰杆挺拔筆直,目不斜視的奔入場內。
宋楠縱身下馬,將手中托盤放在一張臨時布置的香案上,回身來掃視全場,全場之人都似乎被他盯了一眼,心頭咯噔一下,那是一雙清冷的帶著煞氣的雙眼,剛剛經曆京城之亂的廝殺,鎮國公的眼神中依舊帶著凜冽的殺氣。
宋楠來到群臣麵前,轉過身子朝鑾駕上呆呆而坐的張太後行禮,群臣這才想起來要對太後行禮,剛才太後到來的時候,眾人居然沒有一個想起要行大禮迎接,他們心中都在想著今晚的事情,想著將要發生的事情,卻連最基本的禮節都忘了。
宋楠沒忘,所以他恭敬的給張太後行禮,身後的群臣和數萬兵馬也跟著行禮,楊廷和和張偉費宏等人也跟著行禮。
禮畢起身,宋楠回過身來,掃視全場一眼,揚聲開口道:“諸位,本人鎮國公宋楠,今奉大明皇帝之命宣詔。在此之前,我不勝悲痛的告訴諸位,皇上已經於今日上午巳時三刻駕崩殯天了。”
大多數人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隻有很少一部分人因城中亂起縮在家中不敢出門而不知道這個消息,但此刻,不管是已經知道的,還是不知道的,瞬間爆發出震天的哭嚎之聲,有人捶胸頓足,有人以頭搶地,有人嚎啕落淚,有人默默墜泣。
麵對此情此景,宋楠也不禁眼眶紅潤,雖然他知道這當中有些人完全是做戲,但自己對正德的情感是真的,終於能平息紛亂鄭重宣告此事,宋楠的心頭又閃過正德臨終時的情形,由不得他不落淚。
許久之後,楊一清擦了眼角之淚起身高聲道:“請諸位節哀,我朝失不世明君,天地為之變色,風雲為之動容,舉國臣民亦哀痛催懷;但皇上駕崩,國事紛亂,又有逆臣為禍,令皇上英靈難安。然此時不可沉迷哀痛之中,國喪之事,立繼承之君的大事,懲大逆之臣,這些事都要立刻進行,不可拖延以至社稷混亂。皇上去世時,鎮國公宋楠在側,皇上親口口述遺詔一份,對朝政做出了安排,請諸位聆聽吾皇遺命,謹遵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