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楚楚沒去上課，背著葉青雲偷偷的跑去了醫院……

    剛到醫院的大門，遠遠的就望見了樸俊的身影……他立刻迎了上來，“我都掛完號了！咱們進去吧！你真不打算告訴葉青雲了？”

    楚楚點了點頭……

    這問得不是多餘嗎？如果自己想要和葉青雲一起來，還用得著躲躲藏藏的避著他？

    兩個人一起上了二樓，靜靜地坐在候診室的門外……醫生是個六十多歲的腦科專家，姓李，看了看楚楚的病例，簡單的詢問了幾個問題，就給她開了一張掃描的單子。----

    樸俊很是周到的陪在楚楚的身邊，也不多說話，幫她拎包，拿衣服，樓上樓下的四處跟著她轉……醫院裏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那麽多病人，大人哭孩子叫的，吵得就像是個菜市場，楚楚煩躁的皺了皺眉。

    花了一上午，總算是把各種常規檢查都做完了，手裏拿著各種單子，她迷迷糊糊的再次坐到了李主任的麵前，頗有些等待著最後宣判的心情……

    李主任戴上了老花眼鏡，認真的研究著手裏的片子……沉默了好久才說，“你這個，比我想像的要嚴重啊！”

    楚楚一聽這話，心底裏最後的一線希望仿佛也正在破滅，她深吸了一口氣，“大夫，你直說吧！到底有多嚴重？”

    “你家屬來了嗎？”

    樸俊適時的充當著他該扮演的角色，挺了挺胸，站到了楚楚的身旁，“我是她家屬，她的病……具體到底是什麽情況呢？”

    李主任取下了眼睛，沉吟了一下接著說：“我本來以為，你的病是因為摔傷過，頭部還殘留著血塊。可是……從片子上的結果來看，好像是個腫瘤！當然了，這也不是最後的定論，我們還是要再進一步的檢查，好比腫瘤的位置，大小，性質，這些都會直接關係到以後的治療方案！不過……從目前的情況看，我建議你現在就住院！”

    “啊？住院？這麽嚴重？”楚楚沮喪的搖了搖頭，“我還上學呢！沒有這個時間啊！”

    “這個嘛？你恐怕得規劃一下自己的時間了！我認為……你最好還是休學一段時間！你的症狀現在才剛剛開始，以後也許還會視力減退，嘔吐，甚至開始喪失記憶和行走能力。當然了，這也不是絕對的！每個人的表現都不完全一樣，也是根據個人的體質因人而異的。”李主任耐心的給楚楚講解著，“可是治療的手段呢？基本上也就那麽幾種！如果是良性的可以開刀，那當然最好！如果是惡性的，怎麽也要做一些放射和藥物治療吧？總不能無所作為的看著腫瘤一天天的變大！”

    楚楚差一點兒衝口而出，“你就說我還能活多久吧？”

    轉念一想，自己這樣也許有些太冒失了，還是忍住了沒喊出口。

    李主任機械的敲著桌麵，“你們回家商量一下吧！我建議越快越好，盡快住院！然後，我們再安排一個徹底的檢查！”

    楚楚點了點頭……迷迷愣愣的都不知道怎麽走出的醫院大門，等到清醒了回頭一看，樸俊還拎著她的小包，跟在自己的身後，她抱歉的笑笑，“你看，我光顧著想事情了，把你都給忘了！樸老師，謝謝你幫了我一上午！我知道你也是個大忙人！要不就先回去吧？”

    樸俊遲疑了一下，“我還行！今天沒有什麽忙的！原本也是按陪著你一天計劃的！這樣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喝點兒東西，歇一歇，我看你的臉色不大好！我們坐下來再慢慢商量？”說著扶著楚楚進了路邊的咖啡館，自顧自的去點了兩杯咖啡。

    楚楚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外麵的陽光依舊明媚，路上的行人依舊匆匆……而自己的人生？好像從現在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楚楚不由地感慨著：這真像是個天大的諷刺……昨天的這個時候？自己還在葉青雲的家裏忙著做飯，他的目光是那麽柔柔地追隨著自己，愛戀橫溢的盈滿了那間客廳。可如今？自己孤零零的坐在這個無人知道的咖啡館裏，麵前除了這個滿目關心的朋友……還有難測的未來。

    楚楚端起咖啡握在手裏，想藉著杯子的熱氣暖一暖自己冰涼的心……

    樸俊在對麵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麵，“哎！章楚楚，你聽我說！你先別氣餒！我建議再找個其它醫院查一查，萬一，這裏要是誤診了呢？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我們再參考一下別人的意見也沒什麽壞處吧？你有沒有什麽熟識的醫院和大夫？我也再去托托熟人，幫你打聽一下！”

    一句話提醒了楚楚……是啊！她應該再找人看一看的！關於病情，關於治療方案，多一個人的意見，也許就會大大的不同。

    她好像又重新有了希望，“木槿惜！我可以找她幫我去軍區醫院問問的！不過，樸老師，你千萬千萬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別和任何人說我的病，我還沒有想好到底下一步該怎麽辦呢！”

    “行！我答應你！那你給小木打電話吧！我可以陪著你一起去軍區醫院！”

    楚楚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才在包裏翻出了手機，電話一通，木槿惜清朗的聲線還是一如既往的輕快，“楚楚，你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今天沒上課？”

    “沒有！我上午沒課！”楚楚撒了個小謊，“槿惜，你在哪兒呢？我去找你吧……我有事兒想要求你幫忙！挺急的！”

    “哦？什麽事情啊？我開車過去接你？正好我下午也沒課！”

    “別麻煩了！槿惜，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病了，手裏有些掃描的片子，想找個專家幫著看一看，我就想到了你……你不是在醫院裏有熟人？”

    木槿惜嗬嗬的笑了，“這麽點兒小事兒，還用說求？要你朋友一起過來吧！我再找人幫他好好檢查一下！”

    “不用了，都檢查過了，結果也出來了，就是想看看……還有沒有其它的治療方法！”楚楚小聲的說，“你看，我們在醫院門口見怎麽樣？你先聯係好了醫生，再告訴我什麽時候方便！”

    “嗯！”木槿惜答應得倒是爽快……不大一會兒就回了個信息：下午什麽時候都行！

    楚楚把手機遞給樸俊，他點了點頭，“我們先吃點兒東西吧？你餓不餓？”

    這個時候，她怎麽會餓？怎麽還有胃口吃東西？

    不過考慮到樸俊也跟著忙了一個上午，還是什麽都沒吃，楚楚也就勉強的同意了……

    樸俊也沒張羅出去吃，就在店裏給兩個人各點了一塊蛋糕，邊吃著邊說著些毫無意義的勸慰之言……這些大道理，楚楚比誰都明白，可是事情一到了自己的身上，任誰怎麽勸也是多餘。

    一看時間差不多了……兩個人就出發前往軍區醫院。

    木槿惜如約等在門口，看見楚楚和樸俊一起出現，倒是楞了一下，“樸老師，你什麽時候回城了？”

    楚楚答道：“說來話可長了，一會兒我再給你細說！怎麽樣？大夫找好了？”

    木大小姐得意的一笑，“那當然了，這回正好趕上軍區有個首長生病，就專程從北京請來了幾位專家會診，我也是托了人的找的這位大專家……聽說他在國內可是數一數二的！片子帶來了嘛？咱們這就進去吧？”

    楚楚遲疑的搖了搖頭……越是清楚對方是專家，心裏就越是打鼓。她看了一眼身邊的樸俊，“你去吧！等聽明白了，回來再告訴我！”

    木槿惜有些狐疑的望著兩個人，“怎麽？楚楚，你不一起來？那這片子是給樸老師的朋友看的？”

    “算是吧！麻煩你了！”樸俊見機行事的說。

    楚楚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向著兩個人擺了擺手……拄著下巴發起呆了。

    事情怎麽會這麽突然？

    自己也沒覺得哪裏特別的不好……怎麽就一下子病得這麽嚴重？如果真是要麵對生死，她自己倒是可以看得開，畢竟重回17歲以後的這段日子都是老天的眷顧，命運格外的恩寵。可是，葉青雲呢？他能承受再次失去愛人的痛苦嘛？母親呢？能麵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嘛？還有二娃一家人……自己真的要離開了，他們以後的生活還會是一樣嘛？

    她零零碎碎的想了很多，等到樸俊站到了身邊，才恍然大悟的抬起了頭……什麽也不用問，隻看了一眼樸俊的臉色，自己就什麽都清楚了，她把頭埋進了雙膝之間。

    樸俊坐在她的身邊，撫慰的攬著她的肩膀……木槿惜遠遠的看見了這邊的一切，心裏真的是糊塗了，怎麽也搞不懂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是怎麽個狀況……想了一下，也沒過去跟楚楚打招呼，自己就先離開了。

    過了好久，楚楚才站起了身，“槿惜呢？她怎麽沒回來？樸老師，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的心裏有點兒亂！我先自己回家了！”

    “木槿惜？剛還在我身後呢！怎麽不見了？”樸俊攔住了楚楚，“還有啊，我知道你心裏亂！可你的病不能再拖著不治了！我的意思是：你必須先住院！其它的可以慢慢再說！還有，盡快把學校的休學事宜安排好！我可以陪你去！下午就去！”

    “我想靜一靜！你讓我自己呆一會兒行嗎？”楚楚小聲央求。

    樸俊執拗的搖了搖頭，“作為朋友，我可以讓你靜一靜，卻不能讓你一個人待著！是我陪你一起出來看病的，萬一你出什麽事兒了，我以後還不得內疚一輩子？”

    楚楚看他一臉的認真，忍不住笑了，“樸老師，你怎麽想的？我是不會自殺的！再說了，就算想死，也不差在今天這一時半刻上！你真不用看著我！”

    樸俊一動不動的像頭牛……

    楚楚讓步了，“好吧！我回我自己家，你要是不放心，就跟著來吧！不過……你這真是多此一舉！”

    她伸手叫停了輛出租，剛一坐上車，樸俊就開了後門擠了進來……

    楚楚無奈的說出了家裏的地址，靜靜的把頭靠在車窗上，欣賞這路邊的風景……好像又是秋風淒零的季節了，樹上的葉子也開始凋謝枯萎，仿佛就像是人的一生……最後都要走向那必然的結局。

    車子到了樓下，楚楚重新的打量著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近在眼前的東西，總是視而不見，直到某一天突然醒悟了，才會認識到這件事物的價值。

    這個地方，有她一生中最最珍貴的記憶。騎在爸爸的肩頭望月，牽著媽媽的手上學，背著書包自己回家做飯，還有和葉青雲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如今，都一幕一幕的在自己眼前重現。

    她使勁搖了搖頭，驅走了這些無謂的感傷……低著頭，快步地上了樓。

    到了家門口……一地的信件賬單，才想起自己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回來過了，趕忙彎下腰整理好眼前的一切。掏出鑰匙開了門，自己先讓到了一邊，樸俊插著她的肩進了房門。

    “坐吧！”楚楚指了指麵前的沙發。“家裏可能有點兒亂！我也好久沒回來收拾了！”

    “還好啊！”樸俊四下打量著這個溫馨的小家，“你以前一直住在這？”

    “算是吧！你想喝點兒什麽？茶？”

    “隨便！白水就好！”樸俊將身子沉進了沙發裏，“你別忙了，我不渴，想喝什麽我自己來，你不用照顧我！你自己還是個病人呢！”

    “真沒你想得那麽嚴重！”楚楚一臉的苦笑，“樸老師，你真是……讓我說你什麽好？你堅持跟著我回來，就是為了看著我？你能看我一輩子？我真沒你想得那麽脆弱，就是事情來的太突然，我一下子有些懵住了！實際上，關於生死，我看得很開！”

    樸俊無語的搖了搖頭，“也還沒到生死的地步！我和木槿惜去見專家的時候，人家說……隻要堅持治療，也許就會有奇跡！”

    楚楚靠在沙發裏神經質的笑著，“樸老師，你可真是不會安慰人！跟一個病人說‘會有奇跡’，實際上就是等於宣判了她的死刑！”

    “我沒那個意思！”樸俊激動的站起了身走到楚楚的麵前解釋，“真是！都怪我不會說話！”

    楚楚看他急得都冒了汗，就笑著拉著他的胳膊，“別急，你坐……”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聲，房門就被人突兀的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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